對於木器廠的管理和運營，黃晚晴幾乎從不插手。
    像今天這樣，不提前和任何人通氣、商量，就直接上來在例會上拍板定音，還是頭一回。
    廠裏眾人這才慢慢反應過來，在黃記木器廠，到底是誰說了算！
    老廠長畢竟在這個廠裏，幹了一輩子，什麽樣的風浪和變化沒經曆過？
    隻不過，他剛當上廠長沒多久，還沒有過足權利的癮，沒想到手中的權利就開始要流失了。
    在黃晚晴宣布這個決定，眾人或沉默、或議論的幾分鍾裏，老廠長的心思百轉千回。
    最後，終於理清了這件事情：心知，老板想做的事情，沒人能攔得住！
    但是，他能趁著這個機會，盡可能地給自己挽回些體麵和損失。
    “咳，咳！”老廠長清了清嗓子，忽然坐直了身體，雙手交叉自然地搭在桌麵上，一本正經道：“既然老板都決定了，那咱們自然是聽從安排照做！”
    “隻不過，老廠有老廠的人事構架，新廠有新廠的員工體係。”
    “不知老板讓大山籌建新廠，是從老廠現有的員工裏麵調人，還是直接從外麵，再重新招一批新人？”
    黃晚晴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頭望向張大山方向，斟酌道：“老廠長這話，算是問到了點子上。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張大山頓時挺直腰背，放下了手裏的鋼筆，一本正經道：“我都行！先看看大家的意見吧！”
    “籌建新廠，基本上算是從零開始，一切都是未知的。大家若是有願意跟我走的，那就一起去開疆擴土拚一把！”
    “若是大家都不願意，更希望留在老廠裏，安安穩穩地上班，那我就再想辦法！”
    張大山說完，目光一一從例會上的眾人望去。
    毫無疑問，例會上那些他後來招聘過來的人，紛紛舉手表態，“我願意跟著張經理走！”
    “我也願意！”
    “張經理去哪裏，我跟著去哪裏！”
    黃晚晴用審度的目光，環視了一圈舉手的人。
    這些人，基本上都有共同的特征：年輕，正是敢想敢幹的年紀！基本上，都是後來廠子被盤活，訂單和業務漸漸增多，新招進來並且學曆和表現比較突出的人。
    還有一點更明顯，那就是這些人，在周一開例會的時候，都是跟著張大山提前到的，沒有一個遲到。
    正好相反，今天開會遲來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廠子裏的老人。平時意見也跟老廠長保持一致，今天說到辦新廠，也沒有一個舉手的。
    黃晚晴將這一切，全部都看在眼裏，心中也更加明白一件事情：
    新廠隻能做新中式家具，走品牌量化路線。傳統的老式家具業務，隻能留在老廠做。
    因為幾乎會這門手藝的老木匠，全部都沒有挪窩的意思。
    有些可能是真心向著老廠長，還有一部分，估計是在老廠裏呆習慣了，就想著按部就班，一直這樣幹下去。
    黃晚晴點點頭，衝著張大山道：“行，那你先把這些願意跟你走的人，名字記一下！”
    “該帶走的帶走，該招人的崗位，及時招人！”
    黃晚晴看了一眼手邊，認真道：“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今天的例會就到這裏吧！”
    話音剛落，沒想到一直沉默的財務經理錢茜，忽然舉起了手，像是經過了慎重的考慮。
    “老板，我可以去新廠嗎？”
    錢茜的這番表態，現場一片嘩然！
    “那怎麽行？錢經理可是管錢的，她若是錢跟張經理走了，那咱們老廠怎麽辦？”
    “就是呀！錢經理可是廠裏的財神爺，不行，說什麽也不能讓她走！”
    錢茜聽著周圍同事們的議論，頗有些頭疼。
    她邊揉著太陽穴，邊認真解釋道：“我隻是管著木器廠的賬，又不是帶著錢跑路。”
    “就算我去新廠，離開了現在這個崗位，肯定也會有新的財務經理，接替我現在的位置！”
    “大家盡管把心放肚子裏，廠子裏有我沒我，大家的工作都一樣，工資每個月也正常發，什麽都不影響！”
    眾人聽完錢茜的解釋，都有些半信半疑。
    理論上來說，似乎是這樣。
    但是老廠的員工們，還是從感情上更願意相信，錢茜若是離開老廠去新廠，肯定會帶走不少本該屬於老廠的，非常有價值的東西！
    不管怎樣，肯定是會吃虧的！
    然而事實是，不管大家怎麽想。這件事情，並不會因為他們的不同意，而讓結果變得不同。
    黃晚晴看了一眼驚訝的張大山，又轉頭望向一臉淡定的錢茜，心中也是波濤洶湧。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剛才開會之前，你倆還因為一些工作上的瑣事，爭得不可開交吧？”黃晚晴小聲道。
    “錢經理，我還以為，你倆不對付呢！”
    “怎麽一眨眼的功夫，你反倒成了......”
    錢茜挑了挑眉，手裏的鋼筆轉的飛起，在會議室所有人的凝視下，淡定地道：“吵歸吵，我辦事情，對事不對人！”
    “況且，張經理辦事歸辦事，花錢確實是大手大腳慣了。我若是不省著點，就賬上那點錢，早就被花光了。”
    “我能理解，張經理年輕有衝勁、有理想，想辦大事的心情。可若是走路步子邁太大，容易扯著蛋疼。”
    “噗嗤~”會議室的角落裏，陸續傳來悶笑聲。
    黃晚晴瞧著自己的財務經理，說話葷素不吝的樣子，也是不免額頭冒汗。
    她撓了撓眉心，溫和詢問道：“既然你覺得，張經理辦事太冒進，為何還要跟著去新廠？”
    錢茜聞言，手裏轉動的鋼筆一收，轉過頭望向黃晚晴的同時，用鋼筆頭輕輕懟著桌麵道：
    “張經理花錢厲害是一回事，但他更有本事掙錢呀！”
    “他從賬上支走一分，至少能賺回來兩分、三分，甚至更多。”
    “老板，我錢茜人雖然不太勤快，但也才二十多歲，暫時還沒有退休養老的打算。該拚的時候，就得拚一拚，您說對吧？”
    黃晚晴默默點頭，“嗯，想法不錯！”
    不得不說，錢茜的這番話，相當具有煽動性！
    原本在座那些，年紀才三四十歲，卻隻想守著老廠的穩定飯碗，繼續熬資曆的老人，也漸漸起了別樣的心思。
    聽說錢茜也要跟著走，老廠長很錯愕。
    不過，很快，老廠長的臉上就閃過了別樣的心思。
    “咳，咳！”老廠長清了清嗓子，一臉惋惜地道：“真沒想到，錢經理也是個冒險家！”
    “既然錢經理想去新廠幹新事業，就算我們打心底想要挽留，也還是應該尊重錢經理的選擇。”
    “不過嘛，錢經理若是去了新廠，咱們老廠財務經理這個職位，是不是就空出來了？”老廠長一邊摩挲著下巴，一邊皺眉思索。
    “老板，我有一個親侄子，叫周煥。從小腦子就好使，專科學的也是會計專業，正好一直在錢經理手下打雜。”
    “要不然......，錢經理撂下的這一攤子，就讓我那侄兒試試？”
    眾人聞言，紛紛抬手遮住額頭，都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