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晚晴沉默了很久，直到杯中的水，不知不覺全部都喝光了，她才恍然回神。
    隨後，她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所以，你準備繼續留在黃記嗎？還能在廠裏幹多久？”
    這一點，對她來說很重要。
    眼下，在她對廠子的所有規劃裏，全部都有張大山。
    甚至毫不誇張地講，黃記木器廠離了她這個老板，頂多就是資金周轉方麵，要更拮據些。可如果離開了張大山，那可就直接停擺了。
    她沒想到，當自己問出這個問題時，張大山騰一下站了起來，比她更慌，“老板，你這是準備要辭了我嗎？”
    “姐！我不想回北盛，就想留在黃記，跟著一起把黃記木器廠做大做好！”
    “隻要你不趕我走，我就留在黃記一直幹下去，直到我做不動為止！”
    黃晚晴心中感動，卻也明白兩個廠之間的差距，可謂是天差地別。
    “大山，你有這片心意，姐心裏很感動，我也相信你對廠子的深厚感情，是發自肺腑。”
    “可小小的黃記木器廠，別說和整個北盛相比了，就算單獨和海市的北盛分廠相比，那也是拍馬不及。”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就算你現在跟我辭職，準備回去繼承家業，姐也是能理解的！”
    “可如果你決定要走，姐需要一段時間，來提前做好準備。”
    張大山聽完這番話，徹底急了，“老板！姐！我真不走！真的！”
    “姐，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就算真想回去，也未必能回得去！”
    “我爸想讓我繼承家業，我那年輕的後媽第一個不答應！更別說，我還有那麽多叔叔伯伯了！”
    “我在北盛的身份非常尷尬，但凡待得下去，也不可能往外跑。”
    “哪有像現在這麽自在？如今我在咱們廠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也沒人管我！”
    “再者說，咱們得用長遠、發展的眼光看待事情！”
    “雖然就目前來看，北盛的實力確實強悍，可是內部存在太多的問題！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北盛卻隻能維持原狀，船大難掉頭。”
    “反觀咱們黃記木器廠，雖然目前來看小小的，看似弱不禁風。”
    “可是事實上呢？大量引入各種高學曆、年輕人才，充滿了活力與生機，廠裏的目標計劃，緊跟時代的發展！”
    “我篤定，用不了多久，最多10年！咱們黃記木器廠，肯定會成為整個海市，甚至全國行業內，舉足輕重的大企業！”
    “ 姐，現在機會就擺在我麵前！我憑自己的努力，就能幹出頭，為啥還要回北盛去受那窩囊氣？”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選？”
    黃晚晴右手覆在左手上，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她抬頭望向張大山，一臉認真的道：“張廠長，你得回北盛！”
    張大山愣了一下，隨後急得在辦公室裏來回轉圈，“老板！你咋就不信我呢？”
    黃晚晴瞧著他急得團團轉的模樣，沒繃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張廠長，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眼下咱們木器廠，還麵臨著難關。需要派一個人，去找北盛談談，關於從北盛東北木材基地，進購原材料的事情。”
    “我思來想去，你是廠長有決定權，也是目前對咱們廠和北盛最了解的人，派你去和北盛談，最合適不過！”
    “當然，如果你覺得不合適，我去也是一樣的。”
    張大山一聽是這事，臉上立馬露出了喜色，“行，這沒問題！”
    “徐氏就算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壟斷北盛的東北木材基地，賣誰不是賣？”
    “再說了，眼下我堂叔肯定也在發愁，黃記若是撐不住，接下來被收拾的就該是北盛了。”
    “咱們從北盛進原材料，既能增加北盛的收入，還能幫著一起製衡徐氏木業。這樣的好事送上門，我堂叔肯定巴不得！”
    倆人當場說定此事，第二天上午，張大山準備妥當後，直奔北盛。
    自從張大山亮明身份，雙方開誠布公地談過之後，關係似乎也更近了一層。
    張大山親自出馬，去北盛解決原材料的問題，過程比想象中更加順利！
    雙方當場擬定了合同，北盛答應從今往後，開始給黃記木器廠提供原材料，而且原材料的價格，比黃記木器廠之前進貨的價格，還要便宜兩成。
    不僅性價比更高，而且品質更好，產量更充沛、更穩定！
    黃晚晴拿到合同後，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從今往後，廠子裏不管訂單是增加還是減少，她都無後顧之憂了！
    緊接著，木器廠的拆遷款如約而至。曾經的國營木器廠被拆除的那一天，黃記木器廠的新廠，生產線上的機器早已轟鳴響起。
    甚至，在新廠開工大吉那一天，北盛在海市分廠的廠長，親自帶著禮物去廠裏祝賀。
    第二天，北盛海市分廠的廠長，與黃記木器廠的廠長，在廠區大門門口微笑友好握手的合影照片，就登上了海市日報！
    整個行業內，關於兩個廠強強聯手的新聞，開始傳得沸沸揚揚！
    相關的供貨商和顧客，開始保持中立觀望，既不著急去攀附徐氏木業，也沒有當即掉頭，回過來繼續找黃記合作。
    一轉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前去國外參賽，順帶考察學習的唐甜甜和黃鳳嬌，終於回來了！
    雖然倆人去的時間，比原計劃要長了許多。倆人這段日子在國外的經曆，也算得上是曲折離奇！
    沒想到倆人回來後，還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黃鳳嬌回到家，剛調完時差吃飽睡足，還沒來得及返校銷假，就著急忙慌地趕去了新廠，直奔黃晚晴的辦公室。
    “媽，我之前在國外的時候，給你發了好幾份傳真，你怎麽也不回我？”
    黃晚晴一邊放下手中資料，一邊抬頭道：“你給我發過傳真？我沒看到呀！”
    隨後，黃鳳嬌便說出了發電報的時間，黃晚晴一對，這才發現，正好是廠子裏忙著搬遷的那幾天，所以才忽視了！
    黃鳳嬌氣得小臉通紅，“媽，你知道嗎？就因為你沒有及時查看電報，咱們家裏和廠裏的電話，又接不了國際長途，差點就誤了大事！”
    黃晚晴難得見小閨女這麽嚴肅，被唬一大跳，“你們在國外，可是遇到什麽難事了？解決了嗎？”
    黃鳳嬌一邊從包裏掏出文件袋，一邊點頭道：“嗯，幸好虛驚一場，事情都解決了！”
    “喏，這是合同。”
    黃晚晴狐疑地接過文件袋，“合同？你剛從國外回來，這是什麽合同？”
    她打開一看，發現裏麵全是外文，她能看懂的單詞，簡直屈指可數。於是隨便翻了兩頁，又尷尬地合上了。
    “那個，要不你直接告訴我吧！”
    黃鳳嬌給自己倒了杯茶，又搬了張椅子，湊到黃晚晴辦公桌對麵坐下，隨後認認真真地解釋起來：
    “我們這次出國考察學習，在一次酒會上，唐姨的學姐給我們介紹了一位歐洲家具商。對方聽說我們廠在生產，中西結合的新式家具，表示很感興趣。”
    “因為之前沒有合作過，所以對方希望先從咱們廠買點家具樣品。等見到實物後，再決定要不要合作。”
    “我著急讓廠裏發貨，出發貨單，所以接連給你發了好幾次傳真！”
    黃晚晴聽閨女說起這事，一顆心不由提了起來，“那現在呢，發樣品還來得及嗎？”
    黃鳳嬌搖頭，“媽，這都過去多久了？哪裏還來得及發樣品？”
    黃晚晴聽完，瞬間大失所望，既心酸又心疼，當即決定，“明天一早，我就去辦理電話手續，開通國際長途！”
    吃一塹，長一智！雖然現在還沒有國外的業務，但決不能因為這點小事，耽誤今後隨時可能出現的業務。
    對於親媽的做法，黃鳳嬌點頭表示讚同，“沒錯！國際長途必須開通！”
    說著，黃鳳嬌一邊屈指敲了敲桌上的檔案袋，一邊道：“畢竟，從這個月開始，咱們廠開始有海外訂單業務了！”
    黃晚晴聽了這話，順著閨女的手指方向望過去，滿臉訝異，“什麽意思？你剛才不是說，來不及發樣品了嗎？”
    黃鳳嬌嘴角微翹，得意地點了點頭，“嗯，對呀！”
    “樣品確實來不及發了，畢竟家具走跨海運輸，快的話要三五個月，慢的話要半年一年。”
    “我把咱們廠所有的產品照片，全部都給對方展示了，包括工藝和細節介紹，也都講解地清清楚楚。”
    “於是，在唐姨那位學姐的擔保下，對方當即決定，直接與我們簽合同、下訂單，並且支付了定金！”
    “等咱們廠把所有的家具都生產出來，並且把發貨單傳真過去後，對方再一次性支付尾款。不僅價格是國內的十倍，而且運輸費用對方全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