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他做不了的事,我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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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國這麽厲害,能逼得趙王受此奇恥大辱,還要獻出自己最愛的女兒?”
    聞潮生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三年,但因為大部分時間皆在做流民,所以對於這個世界的了解不算太深,他以為,就算是燕、趙、陳皆不如齊國,但既然春秋之後四國鼎立,想必差距不會太大,而且倘若齊國對於其餘三國的任意一國逼迫太緊,使得他們聯合起來一同對付齊國,豈不是自尋死路?
    然而,徐一知接下來的話,卻讓聞潮生吃了一驚:
    “看來你對於天下局勢了解真的很淺,永安曆前,天下無數紛爭,春秋元帝駕崩後四國戰亂不斷,最後是一群天人境乃至更厲害的修士一同出手,平定戰爭,於是才有了永安曆。”
    “永安曆剛剛推行時,四國之間的確安穩了許多年,不僅王室之間沒有動亂,連大的江湖紛爭都極少,各國休養生息,曾一同維持秩序的修士也各自成群,選擇了不同的國家建立道場門派,傳道授業,那些道場門派便漸漸成了後人口中的「修行聖地」。”
    “……那是一段為數不多的太平時光,可後來,這種平衡開始逐漸被某一部分有野心的人打破了,於是四國之間開始有了摩擦,最嚴重的一次,是一百七十年前的那一場「華亭之戰」,齊國的宣威將軍文若達設計勾引了燕國出兵,然後利用一場天水將燕國十三萬軍隊全部淹沒。”
    “華亭之戰後,四國的關係陡然變得緊張起來,為了不讓昔日的慘狀再現,曾經的那些天人修士不得已再次出手,想要天下大同,但經曆了多年演變,大家的觀念與立場似乎也有了變化,但為了戰爭不被延續,他們拉著各國王族,製定規則——四國再不允許出現諸如「華亭之戰」這樣的大戰役,一旦有一方率先發難,其餘三國可聯盟共擊之。”
    “再後來,四國的修行聖地也會每過幾年舉行一次「四國會武」,誰家拔得頭籌,下一次會武便在哪個國家舉行,會武時,各國重要的王族皆要到場。”
    “你知道,天下的未來終究還是掌控於修行者的手中,所以「四國會武」的勝負,基本便是修行聖地所分的勝負,便是四國所分的勝負。”
    徐一知一連說了一大堆,聞潮生卻搖頭道:
    “會武分出的勝負基本都是些年輕人的勝負,天人一步隔絕了多少古往今來意氣風發的天才少年?”
    “真正能執掌國家勝負的,大概隻有所謂的天人,甚至天人也不行,得要天人之上,那些大修士百年也難得出現三五個,一旦出現,便能活數百年,甚至更久,這些人才是真正可能決定國家級戰役勝負的關鍵因素。”
    “所以,四國會武聽上去更像是一群大人無聊設置的賭局,讓小孩子過家家來分勝負,他們來押注。”
    徐一知頓住一會兒,還是說道:
    “話雖這樣講,但我齊國如今便是鼎盛之時,老一輩的修行者乃是天下大統,聖賢之術在手,橫推八方,而年年誕生的新人,亦是層出不窮,在四國中皆是領頭羊的存在,所以其餘三國才對齊國如此忌憚!”
    “當然還有些緣由,據我所知,幾百年過後的今日,北燕、東趙、西陳三國中的不少天人境修士都因為沒有突破「惑我」境,而壽數終至,身死道消。”
    “反觀我大齊,參天殿內,十八名聖賢坐鎮,修為通天,血氣絲毫不遜往昔,正是鼎盛之時,你說,其餘三國能不吃驚,能不忌憚?”
    徐一知對於自己書院學生的身份同樣有著驕傲,在他的眼裏,齊國就是天下最強的國家,而書院也是天下最強的修行聖地,他們這群學生自然也是天下最強的一輩年輕人!
    這就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
    聞潮生沉默了許久,忽然想到了當初在苦海縣聽呂知命聊起的事,說道:
    “齊國這麽厲害,參天殿這麽厲害,為何天下第一不是參天殿內的聖賢,而是趙國的軒轅老人?”
    “當初軒轅老人一指斷江,參天殿內的聖賢能做到麽?”
    徐一知低頭思索了一下,用較為謹慎的語氣說道:
    “我沒有進入過參天殿,所以對於裏麵的聖賢了解較淺,但我想軒轅老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勝得過十八位聖賢。”
    “而且更重要的是,軒轅老人已經很老了。”
    頓了頓,徐一知加重了語調:
    “他快死了。”
    聞潮生聽著徐一知講述出了這段舊事,心裏已經對於平山王要做的事情有了大致的猜測,隻是這份猜測讓他感覺從頭到腳的冰涼,感覺到全身最滾燙的血液都往心髒湧,感覺到無法抑製的忿怒。
    他仍然盯著徐一知,在等待著對方的下文,而徐一知似乎也被這段一直折磨他的瘋狂記憶衝回了過去,他聲音漸漸冷漠,漸漸顫抖,漸漸難以自遏:
    “當初平山王來到了書院,要找一名最會寫字,最會臨摹的人來模仿趙王妹妹的字跡,不必多說,這人自然便是程峰。”
    聞潮生提了一嘴:
    “書院的人不都練字?”
    徐一知道:
    “天下人不也幾乎都修行?”
    “修行都分三六九等,更何況是寫字。”
    “書院中的人大部分精力都在修行上,雖然寫字也是書院課程中較為重要的一環,但遠遠無法與修行的重要度相提並論。”
    “同門模仿字跡的本事糊弄一下普通人倒還行,但糊弄不了行家,平山王要的是能絕對以假亂真的臨摹,書院裏能寫這封信的,除了我之外,就隻有程峰一人。”
    聞潮生似乎明白了什麽:
    “程峰不肯寫?”
    徐一知道:
    “是的。”
    “他不願寫。”
    “院長給予了他去「望鄉台」的資格,然而程峰過去之後,卻一把大火燒了那裏,惹了麻煩,被直接關進了死牢中,他在死牢裏廢了自己一身的修為,倘若不是院長惜才,將他硬保出來,他怕是已經死在了裏麵。”
    “順嘴一提,程峰是唯一一個從書院死牢中活著出來的人。”
    “後來程峰被從書院遣退,他走時,我送他出了王城,分別的時候,我問他為什麽不寫那封信,程峰卻什麽也沒講,徑直離開了。”
    “他走後,平山王找上了我,於是我寫了那封信。”
    聞潮生:
    “如此說來,不是程峰將你推給平山王的?”
    徐一知:
    “書院能寫這封信的就隻有他與我二人,他不寫,平山王自然要來找我。”
    聞潮生皺眉道:
    “既然程峰不寫,為何你卻要寫?”
    徐一知捂著臉,忽然笑了起來,笑得身子發顫。
    “……我自幼三歲識字,七歲便能認會千字文,練成了過目不忘的本事,寒窗十一年,未敢絲毫懈怠,落榜五次,終於艱難考進了書院,我以為這是我唯一光耀門楣的機會,於是將自己拉成了一條緊繃的弓弦,從練字、到修行,我一遍又一遍地磨礪自己,催促自己,我放棄了幾乎功課之外的一切……可最後哪怕我以絕對的優勢敗了上一任同門第一,哪怕我已經做到了極致,參天殿內的那群聖賢卻仍然未曾多看我一眼。”
    “我嘔心瀝血,練會了外、中二十二儒術,皆已精細,非同門所能及,可當我向院長請示進入參天殿內靜修時,殿內十八名聖賢卻皆道我天資一般,不過一塊頑石,沒有打磨的必要,於是我就這樣被排之門外。”
    他自述著當初,齒縫之間流露出的恨意與妒意已然化為了無法言喻的猙獰,爬滿他的麵容,擠入他的瞳孔。
    “而程峰,這個明明完全沒有任何磨礪,完全沒有在書院靜修,完全沒有努力過的人,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聖賢選中進入了參天殿,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破入了四境,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擊敗了我!”
    徐一知言及此處,伸出一根顫抖的食指,似哭似笑,狀若瘋魔:
    “一招,他就用了一招!”
    “那是我三年如一日的努力,那是我無數日夜的煎熬,那是我……舍棄了一切才換來的!!”
    “他憑什麽,他憑什麽!!”
    他低沉咆哮著質問出來,身上的煞氣驚心動魄,許久之後才在崖風的吹拂下漸漸平複三分。
    徐一知的淩亂長發被吹得垂下,遮住了他一半的臉,他埋下頭,瘋狂的語氣帶著一抹悲喪:
    “為什麽他不寫的信,我要去寫?”
    “因為我想要告訴所有人,他程峰做不了的事,我徐一知能做。”
    “……僅此而已。”
    PS: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