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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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北一家不起眼的小院中,有二人席地而坐,麵前豎起燃燒熾烈的爐子,上麵燉煮一鍋蛇羹,沸騰的熱氣飄忽,與落下的雪混成了一般顏色。
    一名瘦巴的老者見火候差不多了,便樂嗬嗬地拿起了湯勺,盛上一碗熱湯給了身旁的紅衣男子。
    “陸先生,上次您說羹的鮮味兒不夠,這次我又調了調,您嚐嚐?”
    陸川接過這碗湯羹,淺淺喝了一口,微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這次夠鮮了。”
    “老羊,手藝進步了。”
    得到了陸川的稱讚,老羊似乎格外的興奮,搓著手笑道:
    “陸先生若是喜歡,下次我再……”
    他話音尚未落下,聲音忽然頓住,接著偏頭望向了一旁的正門口,背著玄鐵長刃的黔驢出現在了那裏,麵容在凜冽雪風下顯得有些冷。
    他行至近前,陸川非常熱情地對他招了招手,笑著說道:
    “黔驢,你來的正好,老羊才把這湯羹熬好,來,嚐一口。”
    黔驢並沒有去喝老羊遞來的蛇羹,而是對著陸川說道:
    “陸先生,忘川今夜的行動失敗了。”
    正在品湯的陸川動作滯住,他抿了抿嘴,將上一口蛇羹咽進了肚,把手裏的碗遞給了老羊,嘖嘴道:
    “沒道理啊。”
    “她一個人,身上還有傷,把忘川那麽多人殺光了?”
    “還有那個……那個無咎,他實力不是還可以麽,能跟你比劃比劃,也死了?”
    黔驢回道:
    “死了。”
    “我去的時候,他們院子裏隻有一地屍體,無咎的也在其間,躺於院子正中心,臉還沒被今夜的雪徹底掩住。”
    陸川聞言失笑,嘴角不自然抽動了一下,語調怪異:
    “這個瘸腿的女人……這麽厲害?”
    老羊端著湯,在一旁感慨道:
    “十萬兩黃金,足夠一個小國建國了。”
    “這錢,怎麽可能好賺?”
    陸川刮了刮自己下巴, 一時間沉默下來,半晌沒說話。
    見院中氣氛冷了下來,老羊一手端著陸川的碗,一手給爐子加了點柴,說道:
    “其實啊,陸先生完全不用因為這件事情頭疼。”
    “說到底,這跟大人交代的任務沒有半毛錢關係。”
    “如今劉金時的案子基本算是塵埃落定,再過兩日,隻要廣寒城那邊兒傳來消息,咱們就可以準備著手把淳穹也處理掉了。”
    “淳穹一死,我即刻安排大人動身回返王城。”
    提到了殺淳穹的事,陸川猶豫了會兒,想到了之前遇到的聞潮生和他調查的信,當即揮了揮手,說道:
    “莫急。”
    “淳穹還有用處,先利用他把聞潮生做了,然後我們再下手。”
    “聞潮生那小子好像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來都來了,索性把所有麻煩全都扼殺。”
    老羊臉上浮現笑意:
    “陸先生考慮的周到。”
    …
    雪後清晨,在雞鳴之前,聞潮生所處的院落外便已經出現了許多衙役,將此地完全封禁。
    這些衙役全都是淳穹從自己家中帶出來的忠心下屬,口風極嚴。
    聞潮生清晨才從淳府回來,到了院中,不見阿水身影,於是直接推門而入,果然看見了躺在床上閉目療傷的阿水。
    清脆的推門聲驚擾了她。
    阿水睜眼,帶著包子與豆漿的聞潮生將早飯遞了一份給她,又瞟了一眼阿水的氣色,確認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才說道:
    “你在包子鋪欠的錢,我已經還了。”
    阿水咬了一口還是熱騰騰的豆腐包子,慢慢咀嚼,抬起眸子略帶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昨夜你去哪兒了?”
    “去見了淳穹,今早回來的時候,順便將從糜姨那裏拿到的信還給了她,還給她和張獵戶帶了點豬肉。”
    聞潮生坐在了床前的一張木板凳上,給狗爺的碗裏也扔了倆醬肉包子。
    後者本來有些困倦萎靡,聞到肉香後一下子清醒了,也不客氣,吭哧吭哧兩口就吞了包子,接著它抖了抖毛,便屁顛屁顛地跑出了房間,在院子裏的雪中留下了一串梅花印,沿著熟悉的路出了縣城。
    範有為死後,黑狗便不進他的屋子,昨夜是聞潮生給它連著窩硬抱進去的。
    黑狗走後,聞潮生盯著盤坐在床上的阿水,眼中似有計較,問道:
    “阿水,你傷這麽重,幾時能下床行走?”
    阿水吃著包子,咽下時似乎胸腹處會疼痛,眉頭一直緊皺著,嘴中卻回道:
    “怎麽了,有事?”
    聞潮生點頭:
    “別擔心,不是打打殺殺,隻是必要的時候給淳穹個定心丸。”
    他將昨夜告訴淳穹的事講了出來,阿水沉默了片刻後回道:
    “武者的身軀沒有你想的那般脆弱,我再休息休息,今日傍晚應該就能下床了。”
    她喝完了豆漿,似乎還覺得渴,抬頭對著聞潮生問道:
    “買酒了麽?”
    聞潮生伸手示意她等待一下,自己則去了外邊兒,在阿水期待的眼神中提了一壺熱水進來。
    阿水望著聞潮生遞來的一杯熱水,雖是接在手中,卻沒有喝。
    “我不喝這個,我要喝酒。”
    聞潮生瞥了她一眼。
    “隻有這個。”
    阿水皺著眉,正欲張嘴,便又聽他說道:
    “等過兩天你傷好些了,我再給你買酒。”
    “想喝酒,就好好養傷。”
    她注視著聞潮生,僵持了一會兒,還是低頭,將杯中的熱水送至唇邊緩緩飲下。
    “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劈柴,不會太久。”
    聞潮生脫了外衫,以免待會兒幹活時太熱,他出門時,阿水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聞潮生……”
    “昨夜讓你去呂先生那兒,你為什麽不去?”
    聞潮生想了想回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個問題你昨夜應該已經問了我一次。”
    “呂先生夫婦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把麻煩帶到他那裏去。”
    阿水又道:
    “隻是這樣?”
    聞潮生回頭看著她:
    “不然呢?”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阿水收回目光,淡淡道:
    “我知道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