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朗，這位是陳董。”
    周懷朗沒動。
    周玄山察覺到兒子的出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眼底複雜了一瞬，轉而笑道：“令月來了。”
    眾人紛紛望去。
    瞧見了不遠處那道鶴立雞群的身影。
    周玄山向身邊人說了聲抱歉，快步迎上前：“令月。”
    溫令月露出禮貌的微笑：“周總。”
    其他人圍了上來，一個個爭相介紹，笑得熱情。
    這會場雖大，但誰人不識溫令月？
    華馥最近風頭無兩呢！
    溫令月笑著應對，既不親近也不疏離。
    周懷朗站在一旁，看見溫令月遊刃有餘的模樣，忽而生出一點感慨。
    他自詡年輕有為，可也是倚靠家族資源才走到這些人麵前。
    可溫令月白手起家，一手締造華馥。
    現在的她隻要站在這兒，便會有無數人湧上來與她交好。
    “溫總，我聽說華馥下周還會推出新品？”許山問。
    溫令月眉梢輕動：“許總人在建材行業，也關心華馥的新品？”
    許山人到中年，聞言哈哈一笑：“溫總年輕有為，一手撥起風雲，我雖人在建材行業，但也聽說了溫總的事跡。”
    眾皆點頭。
    誰不知道華馥最近勢頭正猛，在行業內風生水起？！
    同在建材行業的陳總笑著調侃：“我看你是心動華馥的銷售額吧！”
    “哈哈哈哈哈。”
    這下眾人都笑了。
    華馥的銷售額，不止同行看了眼紅，他們也心動啊！
    這廂熱熱鬧鬧。
    薑肅一家剛進會場，便瞧見這熱鬧的場景。
    腳步頓了頓，薑肅正要走，就見人群中的溫令月慢悠悠地瞥過來。
    那視線平靜如水，明明沒什麽情緒，卻叫薑肅難堪極了。
    曾經，他也意氣風發，他也和這些名流談笑風生！
    如今……
    薑肅別過臉，匆匆走進了人群中。
    他身後，薑玉柔和薑玉硯看了眼優雅高貴的溫令月，略有些酸澀，低頭跟上薑肅。
    薑氏集團已經日落西山。
    他們來峰會，就是希望結識人脈，尋到生機。
    然而，雪中送炭難。
    薑肅在峰會待了兩天，碰得灰頭土臉，也沒尋到生機。
    這讓他心生絕望。
    “薑氏集團利用華馥配方牟利屬實。”
    薑肅語氣顫抖：“若是判賠，薑氏集團隻有破產清算這一條路。”
    薑玉硯兄妹雙雙沉默。
    事情怎麽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峰會最後一天是經濟論壇會。
    薑肅三人入座觀眾席。
    途經第一排，薑肅看見了溫令月的身影。
    他目光閃了閃，沉默入座。
    主辦方開幕致辭後，沉聲道：“有請華馥總裁溫令月，就香行未來發展趨勢進行專題演講……”
    台下。
    薑肅死死攥緊手心，溫令月居然是這次論壇的主講人！
    溫令月走上主席台。
    薑玉柔和薑玉硯如坐針氈，他們環顧四周，發現大家表情居然都很認真。
    華馥的影響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
    就在薑家人胡思亂想中，溫令月開啟了她的演講。
    她的聲音平緩從容，娓娓道來，又不失重點。
    萬眾矚目下，她就是發光的那個人。
    薑肅盯著那道身影，心中如被萬蟻啃噬，又痛又悔。
    這才是明珠。
    他之前怎麽會覺得，薑玉柔才是那個令他驕傲的女兒？！
    一場演講完畢，場內掌聲如潮。
    觀眾席響起感慨聲。
    “不愧是華馥總裁，受益匪淺。”
    “年輕有為啊，我們這些老家夥，是比不了了。”
    ……
    其他人每多說一句，薑肅的心就痛一分。
    直到論壇結束。
    薑肅才如釋重負。
    然而，一通電話徹底毀了薑肅的心情。
    “薑肅先生，請您速來陵城警局一趟！”
    殘陽如血。
    薑肅拿著手機，看著鮮紅的夕陽，忽然覺得自己的死期到了。
    他去找了溫令月。
    此時霞光滿天，平靜的湖麵映著殘陽，無端有些蕭瑟。
    四周沒有旁人。
    風吹過，溫令月攏起衣領，看向薑家三人。
    “警察又來找我了。”
    薑肅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疲憊，他看著溫令月，哀聲問：“你能不追究這件事嗎？”
    這件事一旦查出，曾浩和他都得坐牢。
    而他有種強烈的預感。
    這一次，他在劫難逃。
    溫令月搖頭，依舊冷漠。
    “溫令月，你就原諒我這一次，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對不起你……”
    薑肅嗓音很啞，像是在壓抑什麽情緒。
    溫令月依舊不為所動。
    薑玉硯看得拳頭緊握：“溫令月！爸都這麽求你了！”
    “你好絕情！”
    “絕情的是薑家。”
    溫令月凝視著他：“我說了，我姓溫！”
    薑肅眸底痛色更深，心髒像是被毒藥一點點侵蝕。
    他想抽自己一巴掌。
    溫令月歸家五年，自己居然因為害怕薑玉柔受委屈，就不給溫令月改姓！
    明明她才是他的親女兒啊！
    而如今，父女離心。
    溫令月眼裏再也沒有薑家人。
    “令月，你就這麽恨我嗎？”
    “恨到不願再認我？不願放過我？”
    薑肅眼底溢出渾濁的水光，風吹過他黑白交雜的頭發，像一個垂暮的老人，在祈求死神的原諒。
    溫令月凝視著他，那雙眼底依舊什麽都沒有——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痛心。
    寒風如刀。
    薑肅一顆心被割得血淋淋。
    他閉上眼。
    是他錯了。
    他願意付出代價。
    薑肅深吸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凜冽寒風吹來，他朝溫令月轟然跪下。
    塵土蕩起，迷了薑肅的眼。
    眼角處，淚水無聲劃過。
    “爸！！！”薑玉柔和薑玉硯驚喊。
    溫令月眉心微不可見地蹙起，她腳步偏轉，避開薑肅的乞求。
    這個動作仿佛給了薑肅一點希望，他抬手，枯瘦的手指抓住溫令月的手腕。
    “令月。”
    蒼老沙啞的嗓音在顫抖，薑肅仰頭，深陷的臉頰透出哀色：“是父親錯了，你原諒我吧。”
    “你才是我的親女兒啊。”
    溫令月停頓片刻，拂開薑肅的手，聲音依舊冷漠：“薑肅，你不是我父親。”
    話落。
    她轉身便走。
    殘陽如血，溫令月的背影決絕而冷漠。
    “令月！！”薑肅大喊，似痛似悲。
    溫令月睫毛顫動，依舊大步往前走。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
    薑肅頹然跪坐在地上，淚流滿麵。
    “我錯了……”
    錯得徹徹底底。
    他不該把魚目當明珠。
    不該把親生女兒認回來，卻棄之不顧。
    不該任由她被冷落，被欺淩……
    人心是會痛的啊！！
    淚水劃過蒼老的臉龐，呢喃聲隨風遠去，隻留下滿心的悔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