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不斷深入，那些高大的陰影也逐漸變得清晰。
    一座座木質樓閣宇榭，出現在牧勝的視線中。
    漫天遍野的沙塵消失了，陽光明媚的白日，也變成了一片不見星光的黑夜。
    遠處的樓宇中，閃爍著些許微光，似乎還有人在裏麵生活。
    “秦漢時期的建築風格。”
    雖然隻有些樓閣房屋中泄露出來的光亮，牧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些樓宇來自什麽時代。
    賜予了楊間神位後，牧勝獲得了鬼眼的靈異。
    哪怕是沒有一絲光芒的黑暗中，牧勝也能清晰地看到周圍環境中的一草一木。
    “看來這還是隻老鬼了！”
    兵馬俑形態的鬼奴，再加上這片秦漢風格的地域，讓牧勝大概猜到了大安市這隻鬼的來曆。
    “一隻被鎮壓了將近兩千年的鬼，怎麽會突然複蘇呢？”
    與此同時，牧勝也有些疑惑。
    之所以他會認定這隻鬼已經被鎮壓了兩千年，主要還是因為這片秦漢時期的建築群。
    隨著黃金鬼獄中收押的厲鬼越來越多，牧勝對鬼這種唯心的存在，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第一隻鬼因何誕生已經無從考察。
    但牧勝猜測，大概率是源於某個恐怖鬼怪的傳播。
    或許是古人對於某些未知危險的噫想，又或者單純是為了嚇唬不聽話的孩子。
    隻是由於這個世界的特殊性，這種虛幻出來的鬼怪，變為了真實的存在。
    又因為鬼的不死性，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世上的鬼就越來越多，甚至於到後來，形成了令人絕望的靈異時代。
    厲鬼主導陽間，活人淪為血食！
    而在不同的時代，鬼的形態和靈異能力也受到環境的影響。
    就比如現在公認的S級靈異——鬼來電。
    這隻鬼要麽是近代以後才形成的，要麽就是某隻鬼受到環境的影響後，改變了傳播規律。
    就比如近幾年的靈異事件中，那些鬼的形態大都帶著明顯的民國風格。
    因此在看到這片原汁原味的秦漢建築群後，牧勝便做出了這種判斷。
    “是秦漢時期的某座城市嗎？”
    牧勝踩著金光飛上了天空，放眼望去，是一片阡陌交錯建築群落。
    “老規矩，先來犁一遍地！”
    漆黑無影的夜空上，牧勝的身體中綻放出無數道金光。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金光的光芒越來越強烈。
    不久後。
    一輪金色的大日，就橫在了這座古城的上空。
    在金色大日的光芒下，古城從黑夜邁向了白晝，城市中的一切都清晰地顯現在牧勝的眼中。
    一座座木質建築，或是低矮破舊的房屋，或是閣樓林立的庭院深宅。
    很快，牧勝就看到了一座建築。
    一座蒸騰著熱氣，周圍空氣都扭曲了的建築。
    【營造坊】
    “就是這裏了！”
    牧勝心念一動，天空中的大日瞬間熄滅。
    下一秒，牧勝的身影就出現在營造坊的門口。
    一輛馬車從身後的街道上駛來，一道陰冷的目光落在了牧勝的身上。
    “噠噠！噠噠！”
    馬車停在了營造坊的門口，一個身著秦服的男子，來到了牧勝的身前。
    牧勝沒有異動，打算看看這隻鬼要做什麽。
    隻見秦服男子掏出一把鐵尺，在牧勝的身上敲打了幾下。
    鐵尺接觸到身體的瞬間，一股陰冷的靈異力量侵入了牧勝的身體。
    牧勝沒有做任何抵抗，甚至刻意壓製了鬼神之軀的本能，任由這股靈異力量在他的體內肆虐。
    很快，牧勝就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操控自己的身體。
    “甲字傭材，入一號爐！”
    秦服男子停止了敲打的行為，牧勝的身體也不受控製地走上了馬車。
    馬車繼續前進，越過了大門，駛進了營造坊的深處。
    進入馬車後，牧勝才發現看似長寬不過兩米的車廂內，居然有一百多的位置。
    一名名身著隸服的秦人，端坐在馬車內。
    牧勝找了個靠近門口的空位坐下，身旁是一個看著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年。
    少年和車廂裏的其他人一樣，端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地看向前方。
    牧勝好奇地捏了捏少年的手臂，很有韌性，還帶著一絲餘溫。
    “咦！這種手感，除了體溫有些低外，感覺和活人也沒什麽區別。”
    “是秦朝時期死在靈異事件中的人嗎？”牧勝有些好奇。
    就在他好奇地檢查少年的身體時，突然發現，後者的眼眶中流出一滴眼淚。
    “是活人？”
    牧勝頓時一驚，站起身來，走到少年秦人的麵前，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從中看出些什麽。
    隻可惜，除了那滴眼淚外，牧勝沒有從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光彩。
    也沒有從少年的身體中，察覺到一點活人的氣息。
    “不是活人.”牧勝搖了搖頭：“看來隻是身體中殘留的一絲本能。”
    牧勝又去車廂其他人的身上檢查了一遍。
    除去少年總共有一百零三人，全都是青、壯年的男子。
    這些人對於牧勝的觸碰，甚至是敲打錘擊，都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一具具活死人。
    “怎麽都是男的？”
    牧勝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道：“家人們呐，天塌了！秦朝都開始搞性別歧視了，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太下頭了！”
    憤憤不平的牧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開始研究起了身旁的少年。
    大家都沒有反應，為什麽就你會流淚呢？
    牧勝盯著少年思考了一會兒，反手摸出一張染血報紙，糊在了少年的臉上。
    染血報紙很快收緊，死死地貼在了少年的身體表麵。
    報紙鬼的靈異力量下，一股殘破的記憶被提取了出來。
    勞役、戰爭、死亡，還有一個叫子君的少女。
    這些記憶很殘破，就像是一塊被雜碎了無數遍的瓷器，已經無法拚湊出原來的模樣了。
    其中最多的就是這個關於子君的記憶，但也隻是剩下了一個名字。
    “愛情？”
    牧勝嘖了一聲，似是嘲諷又似是感歎。
    一個人經曆的越多，就越不會相信愛情！
    剝掉那層虛假的甜美外殼後，就能看到內裏醜陋、赤裸的利益交換。
    這種利益不一定是物質的，也可能是某種情感需求，甚至就隻是單純的動物本能。
    不過雖然不相信，但牧勝依舊會對那些相信愛情的人，報以最高程度的祝福。
    “居然能堅持兩千年，小夥子你也是個狠人呐！”
    牧勝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隨後便靜靜地坐在馬車裏，等待著下一道工序。
    沒過多久，馬車就在一座工坊前停了下來。
    車廂內的秦人突然站了起來，依次朝著車外走去。
    牧勝就這麽混在人群裏，跟在少年的身後走向了工坊裏麵。
    “當當！當當！當當！”
    一連串規律的打鐵聲，鑽入了牧勝的耳朵裏。
    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牧勝看到了許多赤裸著上身的壯漢，機械地重複著一個捶打的動作。
    這些壯漢的身前是一個個鐵質模型。
    隻是奇怪的是，這些壯漢的手中明明空無一物，空氣中卻傳來了鋼鐵碰撞的敲擊聲。
    “什麽意思，皇帝的鐵錘？”
    牧勝繼續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虛空打鐵的壯漢鍛造完後，模具被運送到了一座座火爐旁。
    模具中是一個人形凹痕，看樣子是用來澆築兵馬俑的。
    “不是，這對嗎？”
    “兵馬俑應該不是這麽做出來的吧？”
    牧勝看著隊伍的前方，一名名秦人走進模具中，隨後就有人用鐵鉤勾著鍋爐，從澆築口灌入了大量燒紅的岩漿。
    “滋滋滋～”
    濃鬱的烤肉香味瞬間彌漫開來。
    灌入岩漿的模具被拉入了一旁的冷卻池，牧勝探頭看去，池子中是已經發黑的血液。
    “刺啦～”
    隨著血氣被蒸騰，模具也很快冷卻了下來。
    冷卻的模具被重新拉了出來，有專門的匠人撬開模具，扣出裏麵的兵馬俑後，又將模具送到了鐵匠那裏修補。
    一整套流水線弄的是相當專業。
    “所以我殺的那些兵馬俑，都是這裏出來的嗎？”
    牧勝眨了眨眼睛，他剛在上麵摧毀了一千多萬鬼傭，要按照這個速度，恐怕沒有幾十年是造不出來的。
    “不過這裏是鬼域，那就沒問題了。”
    深層次的鬼域都擁有時間重啟的能力。
    再說了，鬼是不講邏輯的，不能按照活人的思維去判斷。
    隊伍不斷前進，很快就輪到牧勝了。
    看著麵前的人形模具，牧勝沒有過多猶豫，就邁步躺了進去。
    “砰！”
    模具的蓋子被扣上，牧勝的眼睛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與此同時，牧勝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撕扯他的身體。
    是模具！
    模具在扭曲他的身體，朝著兵馬俑的樣子轉變。
    牧勝壓製下鬼神之軀的本能，仍由模具將自己的身體扭曲。
    很快，一個兵馬俑就成型了。
    和牧勝在大安市斬殺的鬼俑不一樣，這尊兵馬俑的衣甲和兵器，都是用牧勝的皮膚骨骼捏造而成的。
    “接下來就是澆築了。”
    牧勝的一隻眼球向上翻，瞳孔完全翻到了顱骨裏，透過大腦看到了頭頂的情況。
    燒紅的鍋爐被鐵鉤拉斜，一股滾燙的岩漿傾倒而下，順著澆築孔灌進了模具之中。
    “嗤嗤～”
    岩漿很快將血肉燒毀，冷卻的陶土完全填充了模具，化作了一尊兵馬鬼俑。
    片刻後，在血池中冷卻好的模具被打開。
    牧勝邁步從中走了出來。
    “噗～”
    一股黑煙從牧勝的口鼻中噴出，帶著一股烤心、烤肝、烤腰子的味道。
    “舒服，感覺心裏暖暖的！”
    牧勝摸著自己的心口，體會著這股特別的溫暖。
    隨後身子一抖！
    在一陣哢嚓聲中，身上的陶土甲衣和長戟，就變成了一堆碎片剝落了下來。
    幾個呼吸之後，牧勝就恢複了原樣。
    他的這種舉動似乎刺激到了什麽東西，整個工坊中的人都停了下來。
    齊刷刷地看向了牧勝。
    烈焰中的鍋爐開始沸騰，一股股岩漿流淌到了地麵，匯聚成了一條火河向著牧勝湧來。
    “發現我了嗎？”
    牧勝嘴角上揚，微微一笑：“我也發現你了！”
    不等工坊中的眾鬼湧上前來，牧勝直接一躍而去，跳進了一個鍋爐中。
    滾燙的岩漿帶著數千度的高溫和靈異力量，侵蝕進了牧勝的軀體。
    若是換了是個普通人，恐怕頃刻間就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哪怕是掌握了靈異力量的馭鬼者，沒有一隻強力的鬼，或是鬼域護身，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
    然而對於擁有鬼神之軀的牧勝來說，這點傷害就像是在給他做按摩。
    躍入鍋爐中後，牧勝的身體快速下沉，朝著岩漿的深處遊去。
    從外麵看隻有三米高的鍋爐，牧勝卻一直下沉了數百米都沒有到達底部。
    “在哪裏呢？”
    牧勝體表的金光迸射，朝著更深處的岩漿探測。
    不知道過了多久，牧勝終於探測到了一股強烈的靈異波動。
    “找到了！”
    牧勝猛地扭頭，看向波動傳來的方向。
    腳下用力一踏，金色的鬼域化作了一把神兵，破開厚重的岩漿，向著前方射去。
    一路上岩漿自動向兩側分開，就像是在岩漿海中破出一條狹長的通道。
    幾分鍾後，一尊幾十米高的火焰生物，出現在了牧勝的眼前。
    該生物獸麵人身，腳踩兩條岩漿巨龍，手持一把火焰權杖。
    “祝融.鬼？”
    牧勝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火焰生物，要不是其體內清晰的規則波動，他差點以為自己進錯片場了。
    “神話傳說中的祝融居然是鬼？”
    “好像也說的過去，畢竟這可是一個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傳說中的仙神就不一定是杜撰的了！”
    “不過如果祝融是鬼，又或者是一位馭鬼者，那其他祖巫呢？天庭仙神，地府閻羅，甚至是三清呢？”
    牧勝驚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也不一定，也許隻是湊巧外形比較相似而已！”牧勝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他的到來驚擾到了沉睡在岩漿中的祝融鬼，後者緩緩睜開了眼睛。
    周圍的溫度瞬間升高了上千度。
    這不是普通的超高溫，而是蘊含著靈異力量的恐怖岩漿。
    牧勝的鬼神之軀都開始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