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蘇祈的話，整個教室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認識蘇祈一樣。
    好吧，他們確實是第一次認識。
    大哥，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這就好比，他們褲子都脫了，手已經開始挊了，播放的視頻突然就黑屏，然後告訴你傳播隱晦視頻違法。
    就比如說，最開始帶頭的那個戴眼鏡的男生。
    他鏡片下的雙眼充滿血絲，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正在高速運轉，無數靈感的火花在劈啪作響，但就是差了那麽臨門一腳，差了蘇祈後麵沒講完的關鍵部分。
    這種感覺，比殺了他還難受。
    “不是……老師，學長……哥！”
    他已經語無倫次。
    “您再講講，就再講五分鍾！不，三分鍾也行！”
    “我感覺我要悟了啊！就差一點點！求求您了！”
    “我要悟了啊！”
    他旁邊的壯碩學生也急了，猛地站起來，因為動作太大，把桌子都帶得往前一竄，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是啊！這是要把我們給急死啊！”
    “錢！您要多少錢！或者要什麽材料！您開口！隻要我們有的，絕不二話！”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紛紛反應過來。
    對啊！
    他們背後是盤根錯節的世家大族。
    用資源換知識，這是他們最熟悉也最擅長的操作。
    一時間，教室裏像是變成了拍賣會。
    “我家有一處源質高濃度場所，雖然不大，但絕對頂尖，隨時可以為您開放！”
    “我家有源晶的黑市渠道！可以穩定提供！”
    “臥槽，黑市渠道是能放明麵上說的話？”
    “我爸是魔都執卡者協會的副會長，您要是缺什麽類型的卡牌，我能幫您弄到！”
    一聲聲的許諾，一個比一個誘人。
    這些在外麵足以讓任何人搶破頭的條件，此刻卻被他們毫不在意地拋了出來。
    隻為能讓蘇祈繼續講下去。
    就連一直坐在第一排的地中海，此刻也坐不住了。
    他捧著那半本記滿了筆記的本子，站了起來，老臉上帶著幾分尷尬：“我剛剛那兄弟生病了，下節課還上理論課你看成不？”
    “您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我能辦到的，絕不推辭。如果您需要官方的資源傾斜，我也可以豁出這張老臉去幫您申請！”
    他這番話的分量，可比那些學生重多了。
    這些學生說的話，隻能聽一半。
    畢竟他們還不是家族的話事人。
    他們背後的勢力如果發現蘇祈的源流構建法存在非常明顯的弊端，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出彩。
    很快就會變一個嘴臉：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比如說，借你修煉場所？可我們又沒說借多久，我感覺你用的差不多啊，別人還要用的啊，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源晶渠道？
    也沒說給你優惠啊。
    弄到卡牌？
    但是錢自己出啊。
    而地中海這幾乎是半官方性質的承諾。
    然而，麵對這滔天的誘惑，蘇祈隻是笑了笑。
    他輕輕抬起手，往下壓了壓。
    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
    蘇祈的聲音依舊不快不慢。
    “我剛才說，交個朋友。”
    “朋友之間，談錢，談交易，就太見外了。”
    蘇祈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話鋒一轉。
    “就都欠我一個人情吧。”
    這句話一出，反而所有人眼中的熱情瞬間就冷了下去。
    他們從小到大的教育裏，萬事萬物皆可標價。
    知識、資源、權力……甚至感情，都可以通過價值交換來獲得。
    用錢和資源砸到你開口，這是他們最熟悉的領域。
    可蘇祈偏偏跳出這個框架。
    他不要錢，不要物，就要一個人情。
    可實際上呢？
    錢債好還，人情債難償。
    一個人情，意味著一條無形的鎖鏈，將他們所有人都和蘇祈連接在了一起。
    未來，當蘇祈需要“兌現”這個人情時，有可能需要付出的代價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可……
    拒絕一個能隨手拋出顛覆性理論的“朋友”，付出的代價，恐怕又比兌現人情本身要大得多。
    所以，他們現在需要權衡，一個副作用未知，泛用性未知的源流構建法，能不能換到他們背後的一個人情。
    這種東西可不似之前的許諾。
    如果你家應下的人情敢不兌現，在圈子裏的口碑基本就算完蛋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那個戴眼鏡的男生。
    他扶了扶眼鏡，深吸一口氣，對著蘇祈鄭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學長，這個人情，我劉家應下！”
    他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急切，而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
    “我也應了！以後你有什麽事，吱一聲就行！”
    那個壯碩學生也反應過來，拍著胸脯保證。
    但也有人退出的：“算了……下課了，我走了。”
    “坐久了，出去活動一下。”
    這源流構建法確實奇貨可居。
    但蘇祈終究是要上交的。
    隻要是上交，他們背後的勢力就有手段弄過來。
    付出的代價肯定小於一個人情。
    現在就算學去了，也還是要驗證副作用和泛用性的，不可能立刻上手就用。
    實際上，蘇祈這句話說出口，已經不是學不學源流構建法的問題。
    而是下注。
    賭蘇祈究竟是天才需要他們背後的家族現在就主動去交好。
    還是曇花一現的意外，任其自生自滅。
    最終，四十多人的教室，隻有九人留下了。
    即便這樣，蘇祈也對眼前的景象很滿意。
    這些純屬‘意外之財’。
    這樣，他在魔都上層圈子也算是有關係的人。
    “好了，留下的都是朋友，我就不能看著你們幹著急。”
    蘇祈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關於源質反噬抑製，你們可以從‘精神力斥點’這個角度去思考。”
    “將多重回路中，最不穩定的那一個，設定為‘斥點’，用它來主動排斥和消解其他回路溢出的負麵能量，而不是讓自己來被動承受。”
    “具體的構建方法和斥點選擇……”
    短短幾句話，如同撥雲見日，瞬間在眾人腦海中炸開了一道光。
    他們隻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源流構建法的泛用性可能不行，但是從蘇祈的描述來看，所有可能造成副作用的節點，都有非常完美的處理理論。
    甚至是教科書都做不到如此完美。
    或者說，以後的教科書要以此為藍本推翻重寫。
    這個思路，簡直是天才！
    “成了！我徹底成了！”戴眼鏡的男生激動得渾身發抖，立刻掏出一枚源晶，嘴裏還念念有詞。
    他將那枚源晶懸浮於掌心之上，雙眼緊閉。
    精神力如觸手般探出，開始按照蘇祈給出的全新思路，在體內構建那複雜而精密的源流回路。
    教室裏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剩下的八個人，哦，還有個地中海。
    視線全都死死地釘在劉家眼鏡男身上。
    他們不是不想學，而是不敢。
    源流構建是何等凶險的事情，稍有不慎，輕則源質反噬，精神海受創，重則崩潰，淪為廢人。
    在這裏當場嚐試，無異於在懸崖邊上走鋼絲。
    這個劉家的人，就是個瘋子。
    蘇祈倒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雙手插兜，神態輕鬆。
    顯然，隻有他才知道這其中並沒有什麽風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足足十八分鍾過去了。
    劉家男生的額角，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
    懸浮於他掌心的那枚源晶，忽上忽下，顯得極不穩定。
    “要失敗了……”
    有人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慶幸。
    慶幸自己沒有那麽衝動。
    壯碩學生更是緊張地攥緊了拳頭，手心裏全是汗，他想開口提醒，卻又怕打擾到對方，隻能幹著急。
    突然，劉家男生身體猛地一震，一口鮮血抑製不住地從嘴角溢出。
    “噗——”
    血色染紅了他的衣襟，也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髒都揪緊了。
    這是源質反噬的前兆！
    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徹底失敗的時候，蘇祈那不急不緩的聲音再度響起。
    “斥點不是垃圾桶，讓你把所有負麵能量一股腦全部丟進去。”
    “它是泄洪的閘口。”
    “開閘的時機，在於洪峰抵達前的一瞬間，而不是等洪水已經開始淹沒堤壩。”
    這幾句話，仿佛暮鼓晨鍾，重重敲在劉家男生的心頭。
    他那因劇痛而渙散的意識猛然一清。
    對啊！
    斥點的作用是“排斥”和“消解”！
    他剛才太急了，隻想著將所有溢出的能量統統塞進去。
    一念至此，他強忍著精神上的劇痛，調動起最後一絲清明的意念，精準地操控著那個被他設定為“斥點”的回路。
    就像是擰開了一個無形的閥門。
    原本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即將徹底失控的狂暴能量，瞬間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那股能量瘋狂地湧入“斥點”回路，卻並未將其撐爆。
    反而是在回路的特殊結構下，被高速旋轉、排斥、消磨，最終化作最純淨的源質能量，重新反哺到其他主回路之中。
    一個完美的閉環，形成了！
    嗡——
    一聲輕微的嗡鳴，從劉家男生身上傳出。
    他掌心的源晶光芒大放，隨後迅速黯淡下去，化為一撮齏粉，從指間滑落。
    而他本人，蒼白的臉色迅速恢複紅潤，整個人的氣息都為之一變。
    雖然外表看著還是那個文弱書生，但內裏，卻仿佛經曆了一場脫胎換骨的洗禮。
    他緩緩睜開眼，一道精光一閃而逝。
    “這回，我是真的成了啊！”
    雖然一共用了十九分鍾，看似很長。
    但這是因為他流程的不熟練。
    熟練的話，他有把握將這個過程壓縮到十四分鍾左右。
    雖然有些不理解，同樣的方法，蘇祈是怎麽做到兩分半鍾的。
    就算讓他練習兩年半也做不到。
    但十四分鍾已很誇張了。
    相當於一個位初入十階強者的修煉速度。
    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由於太過激動，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但他顧不上這些，幹脆就順著這個勢，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蘇祈麵前，沒有絲毫猶豫，一個九十度的深躬。
    “學長再造之恩，劉飛羽沒齒難忘！”
    “以後但凡學長有任何差遣，我劉家，必傾盡全力！”
    教室裏剩下的八個人，徹底傻眼了。
    這就……成了？
    初次嚐試就能十幾分鍾吸收一枚源晶，而且表麵上沒有副作用。
    他們剛才還在權衡一個人情值不值。
    現在看來，何止是值！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天大機緣！
    用一個人情，換一條通往更高層次的大道！
    用一個人情，交好一位未來注定要攪動魔都風雲的絕世天才！
    賺到姥姥家了！
    “我……我我我，我也來！”
    那個壯碩學生終於反應過來，摸出一塊源晶，也學著劉飛羽的樣子開始嚐試。
    其他人如夢初醒，紛紛效仿。
    這群人終究隻是幾個剛剛成年的學生。
    看到同齡人的成功，一時間有些熱血上頭了。
    也顧不上是不是真的就一定沒有副作用。
    一時間，小小的教室裏，源質能量的波動此起彼伏。
    哦對了……
    還有實戰課老師悄悄的敲打著結界，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詢問一聲：“老蜈蚣，到我的課有一會了啊，你還要搞多久？”
    地中海學著實戰課老師之前的語氣：“你病了。”
    實戰課老師也懶得反應：“哦，我病了，那回去睡覺了。”
    ……
    最終剩下八人都以二十分鍾上下的速度完成了吸收源晶。
    一時間，感謝的聲音在教室裏回蕩。
    每個人都用脫胎換骨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他們感覺自己不是掌握了一個快速吸收能量的技巧，
    而是獲得一種對源質能量底層邏輯的全新認知。
    過去十幾年的世界觀，都在蘇祈那幾句輕描淡寫的指點下，被徹底顛覆，然後重塑。
    壯碩學生漲紅了臉，激動地走到蘇祈麵前，想像劉飛羽那樣說幾句漂亮話，可憋了半天，就豎起大拇指，擠出一句話：“……牛逼！有事找我。”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詞不達意，隻能跟著深深鞠了一躬。
    其他人有樣學樣，紛紛起身，朝著蘇祈的方向，鄭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