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腦海中的提示像是卡帶的複讀機，瘋狂刷屏。
    他竭力控製著自己麵部的肌肉，不讓那笑意顯露出來。
    演戲，是個技術活。
    尤其是演一個品德高尚、純粹無瑕的愛國少年，更是難上加難。
    蘇祈感覺自己的嘴角都快抽筋了。
    好在，馮興夏激動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畢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平複了心緒。
    隻是那雙泛紅的眼睛，依舊透露著未散的情感。
    他鬆開按在蘇祈肩膀上的手，重新走回主位坐下，整個人的氣場卻柔和了許多。
    “孩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大夏也收到了。”
    馮興夏的聲音恢複了沉穩，但其中蘊含的欣賞和滿意，卻毫不掩飾。
    “但是，無條件上交，我不能同意。”
    “大夏在前文明就有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的故事。”
    嗯？
    蘇祈抬起頭，臉上適時地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
    會議室裏其他人也愣住了。
    這是什麽操作？
    人家都願意白送了，您老怎麽還不同意了？
    馮興夏十指交叉，放在會議桌上，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大夏，從來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有功之臣！”
    “我們之所以能屹立至今，靠的不僅僅是熱血和犧牲。”
    “如果今天，我們接受了你的無償奉獻，那以後呢？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為國出力就該一無所獲？那誰還願意去鑽研，去創新？長此以往，國之根基必將動搖！”
    “所謂什麽無條件上交，就是在動搖大夏的根基！”
    老人的一番話，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魔卡學院院長和地中海等人瞬間恍然大悟，看向馮老的眼神裏充滿了敬佩。
    不愧是馮老，站的高度就是不一樣。
    “所以，這個x級專利，你必須申請！這百分之十的收益，你也必須拿著！”
    馮興夏的語氣不容置喙。
    “這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所有和大夏站在一起的天才們，樹立一個榜樣！”
    “告訴他們，你們的每一份貢獻，大夏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並且會給予你們最豐厚的回報！”
    蘇祈：“……”
    好家夥。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老頭是鐵了心要把錢和榮譽往他懷裏塞。
    他本來還準備再推辭兩句，把“高風亮節的謙遜少年”的人設貫徹到底。
    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了。
    再推辭，就不是謙虛，而是矯情，是不懂事了。
    於是，蘇祈臉上露出“為難”地沉默。
    片刻，最終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再推辭就是我不懂事了，我聽馮老的安排。”
    看到他“勉為其難”地同意，馮興夏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這就對了嘛。”
    他轉頭看向魔卡學院的院長，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方院長，這件事，後續的流程就由你們學院配合專門的部門來處理。”
    “第一，以最快的速度，為蘇祈同學的‘源流構建法’完成x級專利的注冊和認證。所有資料，列為最高機密，有必要的話，你找人，不，就你吧，親自保護小蘇的人身安全。”
    “是！保證完成任務！”魔卡學院院長立刻站起身，恭敬地應道。
    “第二，”馮老繼續說道，“這套源流構建法的推廣，就以你們魔卡學院為試點。”
    “你們要成立一個專門的教學小組，由小蘇擔任名譽顧問，地中海……哦不是，小同誌，你叫什麽來著？”
    地中海老師一個激靈，連忙站起來，腰都快彎成了九十度：“報告馮老，我叫吳恭！”
    “嗯，小吳。”馮興夏點了點頭：“你發現人才，也是功不可沒。”
    蘇祈：？？？
    啊？
    關這地中海屁事？
    沒有這地中海，也會有中分頭之類的。
    他不過就是個傳話筒而已。
    蘇祈早知道這個老頭竟然是正統的官方背景，就故意在他麵前修煉一次了。
    虧蘇祈一直以為他是執卡者協會那邊的背景。
    “由你負責計劃具體的教學事宜，之前不是有幾個莽撞的小家夥已經提前學了麽？”
    “就拿他們來當案例吧，所有相關的資源，大夏會全力傾斜。我隻有一個要求，三個月內，我要看到第一批成果。”
    地中海激動得臉都漲紅了，聲音發顫：“是！馮老！保證不辱使命！”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一個‘普普通通’的理論課老師，竟然能有朝一日，親手負責一項足以改變國運的推廣工作。
    這簡直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他看向蘇祈的眼神，已經隱約帶上幾分狂熱的崇拜。
    這哪裏是學生，這分明是未來的傳奇！
    馮興夏安排完一切，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蘇祈身上。
    “小蘇你的意見呢？”
    蘇祈繼續演戲：“啊……我倒是沒有什麽意見，不過負責安全的話，我覺得應該沒有什麽必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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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孩子，我知道年輕人不喜歡被約束，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的價值，已經超出了個人範疇。”
    “從今天起，你的安全將由我們全麵接管。”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純黑色的卡片，遞到蘇祈麵前。
    卡片不知由何種材質製成，入手微涼，表麵沒有任何花紋，隻有一個用暗金色絲線勾勒出的古樸“夏”字。
    “這是我為你特定申請的身份卡，大夏境內，除了少數幾個源境，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它也能為你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關鍵時刻，還能為你擋下致命一擊，將你傳送到我身邊。”
    蘇祈接過卡片。
    他能感覺到，這張薄薄的卡片，摻雜了卡牌製作的技藝，卻又超脫於卡牌的限製。
    “真要遇到了什麽不開眼的人……”
    “你們年輕人不是有那種什麽很火的短劇麽，突然歪嘴一笑的啥的……”
    “到時候你就歪嘴一笑，然後掏出這張身份卡就行了。”
    終於，蘇祈的表情繃不住了，借著這個機會，嘴角瘋狂上揚。
    馮老也沒多想，隻當是自己緩和氣氛的話起作用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馮興夏站起身，“方院長，小吳，你們留下商議具體細節。”
    “小蘇，你再跟我來一下。”
    “是。”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會議室。
    直到那扇厚重的門重新關上，會議室裏壓抑的氣氛才瞬間被打破。
    地中海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水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淌。
    院長的情況倒是好上不少，隻是鬆了鬆領帶。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那無法遏製的狂喜。
    魔卡學院，要起飛了！
    終於要壓帝都那邊一頭了？
    ……
    走出大樓，涼風吹散了室內的沉悶。
    馮興夏沒有讓那輛黑色的車等著，而是和蘇祈並肩走在學院的林蔭道上。
    “感覺怎麽樣？一夜之間，從一個普通學生，變成了大夏重點保護的國之棟梁。”
    馮老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揶揄。
    “有點麻煩。”蘇祈實話實說。
    他隻想薅點羊毛。
    沒想到就算一個閹割版的大夏反應都能這麽大。
    現在搞得這麽興師動眾。
    馮老被他這句大實話給逗樂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小子，倒是實誠。”
    笑聲過後，他的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
    “麻煩是肯定的。但這也是你必須承擔的責任。”
    “小蘇啊，你那套源流構建法，價值遠超你的想象。它觸動的，不僅僅是大夏的未來，更是某些……存在的蛋糕。”
    馮興夏的腳步停下，他抬頭望著天邊。
    “天淵的存在，我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裏聽說的。”
    “但你既然聽說了……”
    “就該明白，大夏其實已經風雨飄搖了。”
    “還有‘降臨者’，他們無時無刻不想從內部瓦解我們。你的出現，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變數，一個必須鏟除的威脅。”
    蘇祈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這些信息，對他來說同樣重要。
    “所以，從今往後，萬事小心。”
    馮老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我明白。”蘇祈點了點頭。
    “你明白就好。”馮老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
    ……
    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後地回到了小巷口。
    馮老又回到了他的藤椅上，閉目養神。
    就在蘇祈準備邁步準備推門上樓時。
    馮老的聲音忽然響起。
    他閉著眼睛，像是夢囈。
    “記住，永遠不要讓任何人，看透你的底牌。”
    蘇祈偏過頭。
    老人繼續說道：“你拿出的源流構建法，在所有人眼裏，已經是你的極限，是你一生智慧的結晶。”
    “但隻有你自己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全部。”
    “藏住你的鋒芒，藏住你的秘密。在你擁有掀翻棋盤的力量之前，就安安分分地當一個所有人都喜歡的‘天才少年’。”
    “這樣，你會少很多很多麻煩。”
    蘇祈心裏一動。
    這老頭，是在點他。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他沒有問，也沒有深究。
    而是用這種方式，教給自己一條生存之道。
    不愧是活成了上百年的老家夥。
    這份人情世故，比他那套源流構建法還要精深。
    “我記下了。”蘇祈應道。
    馮老這才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眼球裏，閃過一絲笑意。
    “孺子可教。”
    ……
    蘇祈爬上三樓，腳步輕快。
    他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
    “哢噠”一聲。
    門從裏麵被猛地拉開。
    一張氣鼓鼓的小臉出現在門後。
    柳鳶雙手叉腰，腮幫子鼓得像隻倉鼠，就這麽堵在門口。
    “蘇！祈！”
    她一字一頓，聲音裏滿是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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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知道回來啊？”
    “去哪了？一下午不見人影，打電話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少女的質問如同連珠炮一般，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蘇祈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
    好家夥，剛應付完一個老的，現在又來個小的。
    一個關心國家未來，一個關心他回不回家吃飯。
    這反差感，也是沒誰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麽。”
    “我看到你跟樓下那個馮爺爺一起走的，你們幹嘛去了，是不是又去搞什麽危險的事情了……”
    她的小腦袋裏，已經腦補出了一萬字的不良少年被黑心老頭拐賣的劇情。
    蘇祈側身擠進屋裏，順手關上門。
    “學校有點事，馮老就是順路。”
    他換上拖鞋，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學校什麽事要搞這麽久？還讓一個老爺爺親自送你回來？”柳鳶顯然不信，跟在他屁股後麵，像個小尾巴。
    忽然，蠢妹妹的眼眶一紅，語氣一軟：“哥哥……我不是想要管你去哪……那都是你的自由……”
    “隻是我打你電話……提示不在服務區。”
    “我還以為你又進源境去了……”
    看著妹妹那張寫滿擔憂和關心的臉，蘇祈半真半假地說道：“我沒事去啥源境啊……這次是因為我學習成績優異，表現突出，學校決定給我頒發一個特殊獎學金，成立一個專項小組，讓我當顧問。”
    柳鳶歪著腦袋，漂亮的眼睛裏寫滿了懷疑。
    “你上課不是睡覺就是逃課，我可都看見了！”
    “咳。”蘇祈清了清嗓子，“那叫戰略性休息，是為了更好地進行腦力創造。事實證明，我的方法是有效的。”
    看著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柳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很快又板起臉。
    “那我的奶茶呢？！！”
    蘇祈：……
    他這才想起自己出門的目的是因為新手外賣小哥定位有問題，找不到小巷。
    他幫著蠢妹妹出去取一下奶茶。
    然後……
    然後因為馮老找他談話。
    剛好手裏有一杯奶茶，就被他順手喝了……
    但是呢，蘇祈肯定是不能承認的：“哦，你說奶茶啊。”
    “馮老問我這是什麽東西，我說年輕人喝的東西他不愛喝。”
    “他不信，讓我給他嚐嚐。”
    “老頑童你知道吧，年紀大了就這樣。”
    顯然，蠢妹妹再蠢，也不太相信蘇祈的說辭。
    但是沒有關係。
    蘇祈拉開窗簾，指著那杯隻剩一點小料殘渣，依舊屹立在石凳上的奶茶。
    “你自己看啊。”
    “我蘇祈還能騙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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