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衛營倒戈,宮變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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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的盤龍柱上虎符紋路漸次熄滅時,雲瑤攏著狐裘站在丹墀東側,看晨光穿透三十六重鮫綃簾幕,將皇帝顫抖的手指照得纖毫畢現。
那枚裂玉玨在她掌心沁出寒霜,坤寧宮方向傳來禁軍換崗的鍾聲,比平日急促了半拍。
"陳將軍該收到調令了。"君墨淵的聲音裹著劍氣擦過耳畔,他玄色披風下露出半截染血的劍穗,是北境特有的玄蠶絲,"禦馬監今晨少了兩匹青海驄。"
雲瑤將玉玨按在乾坤鐲上,幽藍光芒裏浮現出衛所值房的情形。
三十七名鐵甲衛正圍著炭盆傳閱什麽,陳將軍的虎頭佩刀擱在案幾邊緣,刀柄纏著的明黃穗子被火星燎得卷曲。"該給忠勇之士添把火了。"她指尖凝出星輝,點在光影裏某個滿臉刀疤的校尉額間。
酉時三刻,陳將軍握著鎏金令牌撞開武英門時,正看見三名親衛在角樓暗處焚燒信件。
灰燼裏飄出半片印著北鬥紋的桑皮紙,被他用刀尖挑起時,燙金小楷突然化作流螢鑽進了瞳孔。
"將軍可知北境運來的冬衣夾層裏填的是什麽?"倒戈的衛隊長踢開腳邊火盆,露出底下凍成青紫色的孩童手掌,"末將七歲的小侄女上月被充作官奴,屍首是從雲妃娘娘的胭脂河裏撈出來的。"
陳將軍的佩刀砍在漢白玉欄上迸出火星,宮牆外適時傳來整齊的馬蹄聲。
君墨淵的親衛舉著火把經過護城河,玄鐵重甲碰撞聲驚起滿樹寒鴉,那些鳥雀爪子上都係著染血的明黃布條。
子夜飄雪時分,雲瑤立在神武門城樓撫弄乾坤鐲。
三十六顆東珠隨著她指尖流轉,映得腳下三百倒戈禁軍額間紅痣宛如滴血——那是白日裏混在薑湯中的追魂蠱,此刻正順著血脈啃噬對皇帝的忠誠。
"陳將軍帶著虎符往西山大營去了。"劉太監的尖叫從乾清宮方向傳來,很快被風雪吞沒。
雲瑤看著掌心浮現的北境布防圖,西南角突然亮起烽火台的紅光,與君墨淵劍柄上的北鬥玉墜遙相呼應。
林貴妃的轎輦就是在這時撞開了玄武門。
八名抬轎太監脖頸青紫,顯然是被傀儡絲操控多時。
轎簾掀起時飛出十八枚淬毒金簪,卻在觸及雲瑤披帛前被星輝熔成金水。
"姐姐何苦與將死之人糾纏?"雲瑤將金水凝成鳳釵插回對方發間,簪尾北鬥紋路閃過時,林貴妃腕間翡翠鐲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蜷縮的蠱王幼蟲,"不如想想冷宮枯井裏那具穿著鳳紋肚兜的嬰屍?"
震耳欲聾的坍塌聲從太廟方向傳來,君墨淵的劍氣劈開了供奉皇帝玉碟的龕位。
塵煙中有銀甲洪流衝破宮門,倒戈的禁軍突然調轉刀鋒,將還在負隅頑抗的同袍逼向燃著磷火的護城河。
皇帝砸碎第九個翡翠鎮紙時,雲瑤的繡鞋正踏過滿地狼藉的奏章。
乾坤鐲裏飄出的先太子血書懸浮在禦案上方,背麵聯名手印被燭火映得如同泣血。
她看著老皇帝瘋狂撕扯冕旒上最後幾串東珠,忽然想起前世被按在雪地裏灌鴆酒時,喉間灼痛與此刻對方眼中的血絲何其相似。
"陛下可聽過北鬥吞龍陣?"君墨淵的劍鞘重重磕在蟠龍柱上,裂痕瞬間爬滿七十二星宿圖。
雲瑤袖中飛出七盞青銅燈,穩穩落在紫微垣對應的方位,燈芯躍動的竟是北境戰場上收集的怨魂之火。
五更梆子響過三聲,最後一批負隅頑抗的禁軍放下了兵器。
雲瑤站在堆滿霹靂彈的獬豸像基座上,看君墨淵的親衛將玄色旌旗插上朱雀門。
她沒注意到暗處有支淬毒弩箭始終對準後心,更沒看見西北角樓裏,君墨淵捏碎第七個弩機時,指尖被機關劃出的血痕深可見骨。
當第一縷晨光照亮獸首銜著的霹靂彈時,君墨淵突然按住腰間震顫的北鬥玉墜。
雲瑤正俯身拾取皇帝掉落的兵符,沒看見他望向欽天監方向驟縮的瞳孔——那裏本該熄滅的紫微星,此刻正泛著詭異的胭脂色。
霜刃般的月光切開飛簷上的脊獸時,君墨淵的劍氣已斬落第七支暗箭。
淬毒的箭簇在青磚上滋滋作響,他玄鐵護腕擦過雲瑤飄飛的披帛,在纏枝蓮紋間留下道冰裂紋。
"北鬥陣的缺口在巳位。"雲瑤指尖星芒未散,乾坤鐲裏滾出的霹靂彈正沿著獬豸銅像的鱗片排列成陣。
她側頭避開炸開的琉璃瓦,發間玉簪擦過君墨淵染血的襟口,在玄色衣料上勾出蜿蜒銀線。
君墨淵劍穗掃過她後頸,北境玄蠶絲纏住三枚透骨釘。"西偏殿梁柱有裂痕。"他聲音裹在劍氣裏,震碎簌簌落下的朱砂瓦當。
雲瑤餘光瞥見他左手虎口新添的刀傷,凝血正順著北鬥玉墜的紋路滲進墨玉。
寅時更漏驟斷。
皇帝踹翻鎏金鶴形燈架時,劉太監捧著碎成八瓣的翡翠鎮紙跪在蟠龍毯上發抖。
十二扇緙絲屏風映著扭曲人影,林貴妃染著丹蔻的指甲深深掐進黃梨木案幾,"那些奴婢的賣身契...明明都鎖在..."
"鎖在刑部地牢第三層樟木箱?"雲瑤的幻影突然浮現在藻井中央,三十六顆東珠映得她裙裾上的北鬥紋如同活物。
君墨淵的劍氣凝成冰棱刺穿殿內十八盞宮燈,跳躍的火苗裏竟顯出西山大營糧倉起火的畫麵。
方大人抱著象牙笏板縮在蟠龍柱後,突然被卷進陣眼的罡風。
他官帽滾落時露出後頸朱砂痣,雲瑤腕間乾坤鐲猛地迸出青光——那分明是前世給她遞鴆酒的內侍才有的胎記。
"小心!"
君墨淵旋身將雲瑤護在披風下,北鬥玉墜撞碎撲麵而來的蠱蟲。
紫黑毒液在玄鐵甲上腐蝕出星圖狀的空洞,露出裏麵隱隱流動的怨魂之火。
雲瑤反手將追魂蠱拍進青磚,琉璃地板上霎時綻開血色曼陀羅。
卯初的晨霧裹著血腥氣漫過漢白玉階。
皇帝抓著斷裂的冕旒砸向銅鶴香爐,九旒玉串在獸首上撞得粉碎。"調羽林軍!
給朕調..."嘶吼卡在喉間,他瞪著突然出現在禦案上的北境戰報——沾著冰碴的羊皮卷裏,分明裹著雲瑤前世穿的那件染血素衣。
雲瑤的真身此刻正立在欽天監觀星台。
她將染著君墨淵血跡的墨玉按在渾天儀缺口,二十八宿的銅獸突然齊聲哀鳴。
東方蒼龍七宿泛起胭脂色,映得腳下三百裏宮闕如同泡在血海中。
"紫微帝星異動。"君墨淵劍尖挑起飄落的星圖,玄蠶絲穗子掃過雲瑤凍紅的耳垂,"方纔那陣陰風..."
話音未落,西北角樓傳來瓦片碎裂聲。
二十八個蒙麵死士踏著星圖方位撲來,手中彎刀刻滿克製藥人的符文。
君墨淵劍氣劃破掌心,血珠濺在北鬥玉墜的瞬間,雲瑤袖中七盞青銅燈突然暴漲三尺青焰。
"留著血有用。"雲瑤拽住他欲撕衣襟的手,乾坤鐲裏飛出的玄冰裹住傷口。
她指尖星輝點在君墨淵蹙緊的眉間,三百倒戈禁軍額間紅痣同時亮起,將撲到跟前的死士定成冰雕。
辰時的鍾聲撞碎冰淩時,兵部尚書顫巍巍捧著的虎符已化成鐵水。
雲瑤站在融化的金鑾殿匾額下,看君墨淵的親衛將玄色旌旗插滿九重宮闕。
染血的明黃布條在風中撕扯,恍惚又是前世鴆酒潑灑時,宮牆外那株被雪壓斷的老梅。
"雲姑娘!"渾身是血的陳將軍突然撞開神武門,手中斷劍指著欽天監方向。
他背後插著的三支翎羽箭尾端,赫然係著方大人平日把玩的竹刻卦簽。
君墨淵的劍氣比目光更快斬斷冷箭,卻見雲瑤腕間乾坤鐲突然浮現龜甲裂紋。
兩人同時望向觀星台,那盞本該熄滅的紫微燈竟吞吐著妖異的胭脂色火焰,將漫天飄落的雪染成點點紅梅。
玄武門殘破的朱漆突然剝落一塊,露出底下陳年血漬繪成的北鬥陣圖。
雲瑤彎腰拾起染雪的卦簽時,沒看見君墨淵望向文淵閣方向驟然握緊的劍柄——那裏藏著三百中立官員聯名的萬言書,此刻正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浮出墨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