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瑤設妙局,府中禦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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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簷角銅鈴被夜風撞出碎響時,雲瑤正將最後一枚青玉符扣進檀木屏風的暗格裏。
    她指尖拂過屏風上繡著的百鳥朝鳳圖,雀羽金線裏頓時浮起細若遊絲的銀光,順著孔雀尾翎蜿蜒成七星連珠的紋路。
    "非要選在辰時三刻?"君墨淵倚著雕花門框,玄鐵護腕在晨光裏泛著冷意。
    他屈指彈了下腰間的青銅劍穗,幾粒露水便順著紅纓墜在青磚地上,轉眼被竄過回廊的白貓舔了個幹淨。
    雲瑤拎起案幾上的琺琅茶盞,沸水衝開的白霧裏浮著幾片桃花瓣:"張大人素來卯時飲參湯,辰時練五禽戲,唯獨辰時三刻要喝武夷岩茶。"她望著窗外正在修剪海棠枝的丫鬟,嘴角噙著笑,"這時候他舌苔最厚,味覺最鈍。"
    庭院裏的合歡樹突然簌簌作響,君墨淵劍眉微蹙。
    他指尖凝起一縷紫氣點在窗欞上,外頭忙著掃落葉的婆子頓時僵在原地,手中竹掃把歪斜著靠在石燈籠旁,驚得躲在燈罩裏的雀兒撲棱棱飛出來,正撞上雲瑤藏在簷下的縛仙網。
    "你連灑掃婆子都換了傀儡符?"君墨淵轉身時,腰間玉佩與銀鱗軟甲相撞,發出清越的錚鳴。
    他目光掃過雲瑤垂在腰間的乾坤囊,那枚裂成陰陽魚的昆侖玉正在錦袋裏泛著幽光。
    雲瑤將茶盞推到他麵前,碧綠茶湯映出她鬢邊微顫的珍珠步搖:"昨夜驚飛的宿鳥裏混著三隻金眼隼,張大人倒是舍得下本錢。"她蔥白似的指尖輕輕敲打盞沿,茶湯表麵頓時浮現出尚書府東南角的馬廄畫麵——幾粒摻著朱砂的黍米正躺在食槽底部,引得馬兒不住地噴響鼻。
    前院突然傳來銅門環叩擊聲,君墨淵的護腕應聲發出蜂鳴。
    雲瑤抬手將屏風上的銀光抹去,轉身時廣袖帶翻了案頭的青瓷筆洗,清水潑在剛畫好的避水符上,墨跡頓時化作幾尾活靈活現的錦鯉,順著地磚縫隙遊進了牆根陰影裏。
    "雲姑娘別來無恙?"張大人跨過門檻時,官靴不偏不倚踩在雲瑤昨夜埋下的八卦陣眼上。
    他腰間那串翡翠朝珠碰著鎏金蹀躞帶,叮當聲裏混著絲竹樓特有的龍涎香氣,熏得梁上垂下的紗幔都跟著晃了晃。
    雲瑤屈膝行禮時,藏在袖中的指尖輕輕一勾。
    屏風後立著的青銅仙鶴香爐突然轉動脖頸,檀香煙氣凝成白練纏住張大人衣擺,轉眼又消散在穿堂而過的晨風裏。
    她瞥見對方靴幫上沾著的藍磷粉,眼底笑意更深——那分明是昨夜護城河畔特有的水藻痕跡。
    "聽聞姑娘前日去白雲觀祈福,可曾見到玄真道長?"張大人接過茶盞時,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盞口輕輕一蹭。
    茶湯表麵浮著的桃花瓣突然變成絳紫色,又被雲瑤袖中飛出的金蠶絲悄無聲息地卷走。
    君墨淵握著劍鞘的手指節發白。
    他站在雲瑤身後三步處,看著張大人的隨從正用腳尖試探地磚下的機關——那人皂靴上繡著的瑞獸眼睛突然轉動,露出藏在刺繡裏的窺天鏡碎片,鏡麵正對著雲瑤腰間微微鼓動的乾坤囊。
    "道長正在閉關參悟七星續命燈呢。"雲瑤笑著將茶點推過去,瓷碟邊緣的纏枝蓮紋突然綻開,露出裏麵暗藏的金剛伏魔咒。
    她看著張大人用銀簽戳起塊芸豆糕,袖中符紙已經化作蝶影停在他肩頭。
    庭院裏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張大人手中銀簽應聲而斷。
    君墨淵的劍穗無風自動,幾縷劍氣削斷了從屋頂滾落的碎瓦,卻讓藏在瓦當裏的引雷符暴露在陽光下。
    雲瑤借著整理鬢發的動作,將發間玉簪往梁上一指,某處暗格裏立即傳來機括轉動的輕響。
    "時候不早......"張大人起身時,腰間玉佩突然迸出青光。
    他官袍下擺掃過雲瑤早前潑水的青磚,那些墨色錦鯉竟從陰影裏躍出,咬住了他靴跟上沾著的藍磷粉。
    雲瑤攏在袖中的手指已經結好法印,屏風後的仙鶴香爐張開尖喙。
    就在這時,廊下掛著的六角宮燈突然齊齊熄滅,君墨淵的護腕發出刺耳的蜂鳴——
    張大人扶在門框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他腰間朝珠突然迸出三兩點火星。
    雲瑤看著那火星落在自己昨夜埋下的噬魂香灰上,唇角笑意尚未揚起,忽見庭院裏的石燈籠齊齊轉向正東方向——那裏懸著的銅鏡正映出張大人驟然收縮的瞳孔,而鏡中倒影的右手,已經按在了藏著霹靂子的荷包上。
    廊下六角宮燈熄滅的刹那,君墨淵的劍鞘已橫在雲瑤身前。
    青銅劍穗迸出七顆星芒,將張大人腰間蹀躞帶擊打的叮當作響。
    雲瑤指尖法印驟亮,屏風上的百鳥朝鳳圖突然振翅飛出,金線孔雀拖著流光尾翎纏住張大人雙腿,雀喙精準叼走了他荷包裏的霹靂子。
    "雕蟲小技!"張大人官靴狠跺地麵,藏在鞋底的機關弩突然射出三枚淬毒銀針。
    雲瑤廣袖翻卷間,早前潑在避水符上的清水突然凝成冰盾,銀針紮進冰麵的瞬間,竟被凍成三條扭動的碧綠蠱蟲。
    君墨淵突然冷笑出聲。
    他劍鋒輕挑,屋簷垂下的縛仙網兜頭罩下,將張大人困在綴滿符咒的金絲網中。
    網繩觸到張大人官袍上繡著的四爪蟒紋時,突然騰起青煙——那蟒眼竟是用西域攝魂珠所嵌,此刻正與縛仙網的禁製激烈對抗。
    "張大人的朝服倒是比刑部大牢還熱鬧。"雲瑤輕撫鬢邊珍珠步搖,發間玉簪突然化作流光沒入地麵。
    張大人腳下青磚應聲開裂,露出昨夜埋下的八卦陣盤,陰陽魚眼正吞吐著冰火兩重氣旋。
    張大人臉上溝壑被陣法映得忽明忽暗,他忽然扯斷腰間翡翠朝珠。
    十八顆珠子落地成兵,化作金甲武士揮刀砍向縛仙網。
    君墨淵瞳孔微縮,劍指抹過護腕暗紋,玄鐵鱗片突然飛旋而出,將金甲武士的刀刃絞成漫天鐵屑。
    "可惜了南海鮫人淚浸過的翡翠。"雲瑤袖中金蠶絲纏住最後一顆朝珠,指尖輕彈便將其震成齏粉。
    粉末飄落時竟凝成張牙舞爪的鬼麵,又被她早前藏在茶湯裏的桃花瓣盡數吞噬。
    庭院石燈籠突然齊聲爆裂,藏在燈芯裏的窺天鏡碎片暴雨般傾瀉。
    君墨淵攬住雲瑤腰身疾退,銀鱗軟甲擦過飛濺的鏡片,在晨曦中劃出流火般的軌跡。
    雲瑤趁機將乾坤囊拋向半空,裂成陰陽魚的昆侖玉突然暴漲,將漫天鏡片吸得幹幹淨淨。
    "你以為困得住老夫?"張大人突然咬破舌尖,血霧噴在縛仙網上竟腐蝕出缺口。
    他官靴猛踏陣眼,靴底藍磷粉遇血即燃,幽藍火焰順著金絲網蔓延而上。
    雲瑤早前埋在合歡樹下的噬魂香被火焰引燃,嗆得梁上垂落的紗幔都卷曲成焦黑蝴蝶。
    君墨淵突然揮劍斬斷東側廊柱,藏在柱中的機括應聲啟動。
    整座庭院地磚突然如波浪翻湧,將燃燒的縛仙網連同張大人一起掀入突然開裂的地縫。
    雲瑤趁機將乾坤囊倒轉,無數閃著熒光的蠱蟲傾巢而出,在地縫邊緣結成封印咒文。
    "你們......"張大人困在地底的聲音悶如滾雷,他官帽上鑲著的夜明珠突然爆開強光。
    雲瑤早前安插在灑掃婆子身上的傀儡符突然失控,舉著竹掃把朝君墨淵後心刺來。
    君墨淵頭也不回地反手擲劍,劍柄紅纓穗裏飛出的銀針將傀儡釘在廊柱上,針尾還顫巍巍掛著半片撕碎的窺天鏡。
    雲瑤突然蹙眉望向天際。
    東南方雲層裏隱現赤色流光,分明是張大人府邸豢養的血隼正在逼近。
    她扯下腰間錦囊拋向空中,昨夜從護城河取來的水藻突然瘋長,將整座尚書府罩在碧色屏障之中。
    "該收網了。"君墨淵突然握住雲瑤結印的手,兩人掌心相貼處綻出紫金光芒。
    地麵裂縫轟然閉合的刹那,張大人最後甩出的求救玉簡被地底湧出的墨色錦鯉銜住,魚尾輕擺間已將其送入牆根早前布置的傳送陣。
    當第一隻血隼撞破水藻屏障時,雲瑤正將最後一枚青玉符按在照壁的麒麟浮雕上。
    君墨淵劍鋒挑碎簷角銅鈴,鈴鐺碎片落地成陣,幻化出數十個與雲瑤容貌相同的虛影朝著不同方向奔逃。
    兩人躍上西牆時,回頭看見張大人的援兵正被突然逆轉的八卦陣困在回廊,而地底隱隱傳來沉悶的爆裂聲——那些吞了求救玉簡的錦鯉,此刻正在傳送陣裏化作人皮傀儡。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尚書府最高處的望月閣突然傳出琉璃瓦碎裂的脆響。
    雲瑤係在閣樓飛簷上的紅綢帶無風自燃,灰燼裏浮現出半幅殘缺的星象圖——正是三日前她從君墨淵護腕暗格裏臨摹的邊關布防圖。
    最後一粒火星熄滅時,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槐花落在焦痕上,恰巧填補了星圖中天狼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