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枯葉,拍打在窗戶上。
    好像齊國的曆代先祖，在發出歎息。
    接下來的幾天，
    高晚秋像失了魂一樣，在沒有處理任何政務，對於前線的戰事也漠不關心。
    哪怕在第三天，
    洛口倉失火的消息傳到軍營後，
    高晚秋隻是自嘲的笑了一下，隨後在沒有任何關注，就好像這件事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現在的她，
    已經放棄了掙紮。
    或者說，
    是接受了亡國之君的結局。
    曾經拚盡全力的她，在發現無論如何掙紮都逃不過命運的枷鎖後，終於選擇了放棄。
    從早到晚，
    高晚秋就那麽倚在窗邊，
    看著窗外的落葉，在秋風中一片片飄落。
    侍女送來的膳食原封不動地擺在案幾上，已經涼透。
    謝雲逸跪在帳外求見，她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昨天還一切正常，
    如今，
    不過一夜之間，
    高晚秋前後巨大的變化，
    自然也引起軍中將領的議論，這些人紛紛猜測高晚秋情緒大變的原因。
    ......
    此時，
    營帳外，
    謝雲逸單膝跪地，鎧甲上凝結著夜露。
    他第三次提高聲音：“陛下，洛口倉失火，如今軍中糧草隻夠維持半月之用，我軍究竟是繼續平叛，亦或者撤軍，還請陛下定奪！”
    謝雲逸的聲音中，充滿了焦急。
    可帳內，
    依舊寂靜如死。
    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攥緊了拳頭，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他不明白，
    前幾日還一切如常的陛下，
    怎麽突然變的這般消極，
    不再處理政務也就罷了，麵對洛口倉失火的消息，居然還無動於衷。
    對於前後這般巨大的變化，
    身後幾位副將交換著眼色，有人低聲道："莫不是...中了邪祟？"
    “閉嘴！”
    謝雲逸瞪著幾人，厲聲嗬斥道：“誰再敢繼續胡言亂語，休怪我軍法處置！”
    說完，
    他忍不住望向眼前緊閉的帳門。
    裏麵寂靜無聲，
    高晚秋也沒有任何回應，
    充滿了反常。
    不遠處的校場上，不少士兵更是竊竊私語。
    “你們說皇上這幾天是怎麽了，前麵還天天催我們盡快平叛，怎麽突然就自閉了。”
    “感覺皇上跟換了個人一樣，現在每天就把自己關在營帳裏，也不出來，聽說將軍求見了好多次，都吃了閉門羹。”
    “難道是因為洛口倉失火的消息，讓陛下破防了？”
    “不應該吧，消息是今天早上才傳來的，但陛下前幾天就已經這樣了。”
    “聽說皇上這幾天茶飯不思，送進去的膳食更是一口不動，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這樣，真是奇了怪了。”
    “我現在想問的就是，我們究竟還打不打啊，洛口倉失火我們的軍糧估計也維持不了多久，要是不打的話就早點撤軍吧，我還急著回京城呢。”
    “你著急回去幹啥？”
    “想家了不行啊？！”
    “得了吧你，誰還不了解個誰，你怕是想怡紅樓裏的如霜姑娘了吧。”
    “......”
    眼看著討論的士兵越來越多，
    一名校尉看不過去，暴喝一聲：“住口！”
    話音落下，
    他猛地抽出佩劍，厲聲道："誰再敢惑亂軍心，立斬不赦！"
    另一邊，
    站在帳外的謝雲逸，
    眼見高晚秋沒有任何回應。
    知道事態緊急的他，咬了咬牙，所幸一把掀開帳簾走了進去。
    當他前腳踏入，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晚秋那一雙潔白晶瑩的玉足，
    在她的腳邊，
    是滿地破碎的茶盞碎片，
    隻見高晚秋赤足披發站在銅鏡前，身上的鳳袍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
    雖然沒有露出太多內容，
    但那淩亂的模樣，
    就像是街邊的乞丐，
    最駭人的是她的眼睛，布滿血絲卻空洞得嚇人，活像被抽走了魂魄。
    "陛下......"
    看清眼前的場景後，
    謝雲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正當他想開口說什麽時。
    高晚秋緩緩轉頭，嘴角露出古怪、詭異的笑容。
    “謝卿啊，你說......朕要是現在投降，韓子成會給個痛快嗎？”
    帳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這一句話，
    直接讓謝雲逸僵硬在了原地。
    雙眼之中更是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死死盯著高晚秋那張蒼白的臉，試圖找出哪怕一絲玩笑的痕跡。
    甚至於，
    他還在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謝雲逸不敢相信，剛才那一番話，是出自高晚秋的口。
    投降？？？
    這是一個國家的皇帝，能夠說出的話嗎？
    如果齊國現在，瀕臨亡國也就算了。
    可現在，
    明明齊國正值鼎盛，帶甲百萬，就算洛口倉失火損失了多年的糧食儲備，可也沒說到投降這個地步吧。
    而且，
    還是對一個叛賊投降？
    難以置信的他，呆愣了好半晌，這才緩過神來。
    "陛下......"
    謝雲逸聲音發顫的說道：“您可知剛才在說什麽？”
    “齊國有雄獅百萬，即便洛口倉失火損失了無數糧草，可各州糧倉的儲備，依舊足夠維持齊國的運轉。”
    "沒用的。"
    高晚秋輕輕打斷，聲音中充滿了疲憊："朕看過太多結局了。"
    “朕累了.......也不想在去折騰了。”
    “因為最後，朕發現無論怎麽做，都無可避免的會淪為亡國之君，齊國也都會走向滅亡。”
    謝雲逸跪在地上的膝蓋傳來刺痛，卻遠不及心中震驚的萬分之一。
    他無法理解，
    高晚秋所說的看過太多結局是意思。
    更不理解，為什麽高晚秋會說‘無論怎麽做’、‘無可避免’、‘亡國之君’......等等這些詞匯。
    然而，
    高晚秋也沒心思去注意這些，
    仍舊低聲自顧自的說著。
    “你根本不知道，朕究竟看到了什麽。”
    腦海中，
    高晚秋想到了模擬畫麵中，看到的一幕幕畫麵。
    苦澀一笑，
    她轉頭看向謝雲逸：“就這樣吧，朕不想繼續掙紮了，也不想讓齊軍徒增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