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今日無事,勾欄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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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州北境的寒風裹挾著冰碴子,如無數細針般紮在太行山脈的岩壁上。
    正月裏的樂平縣,被皚皚白雪覆蓋著,黃土城牆裹著厚厚的雪絮,在朔風中瑟縮。
    樂平縣,
    位於並州治所晉陽城的東北部,
    臨近太行山脈,
    向北過了壽陽、白馬之後,便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原,若是在繼續往北出了雁門關,那就已經是匈奴的領地了。
    城中青石街道覆著薄冰,踩上去咯吱作響。
    家家戶戶的屋簷下掛著凍硬的臘肉,
    紅燈籠在寒風中搖晃,
    灑下的光暈映著牆角未化的積雪。
    作為並州北部的一座縣城,
    樂平縣的人口並不多,
    整個縣城,
    滿打滿算不過兩三千人。
    但麻雀雖小,卻是五髒俱全。
    茶樓酒肆、鐵匠鋪與布莊卻錯落有致,最熱鬧的當屬城南那條煙柳巷。
    暮色初臨時,
    朱紅燈籠次第亮起,
    絲竹聲混著脂粉香透過結霜的窗欞飄出,與遠處傳來的零星爆竹聲交織,引得裹著厚重棉袍的行人頻頻側目。
    這不,
    在山中待久了,
    有些煩悶的韓子成,帶著兩名隨從,便來到了縣中,打算在這待一段日子。
    畢竟人是群居動物。
    與世隔絕太久了,總歸是有些影響。
    不說別的,
    軍中不就有句調侃的俗語了,
    當兵當三年,母豬賽貂蟬。
    這不就是在調侃,長期處於封閉、性別單一環境中的人,對異性的極度渴望,甚至能將動物想象成美女貂蟬般的形象。
    韓子成自己也不是聖人,在山裏待久了,他也覺得受不了啊。
    其實,
    這一次,
    離開軍營的人,也並不是隻有他自己。
    軍中的將士,都會根據隊伍,進行分批次的放假。
    在這段時間裏,
    附近的城鎮都可以去。
    隻不過,
    因為韓子成目前還是齊國的通緝犯,好歹也是反賊頭目,許多城門口都還掛著韓子成的畫像呢,他自然不能去那些大型的郡城。
    這不也是在無奈之下,才來到這個偏遠縣城。
    畢竟這裏查的比較鬆,
    城門口上,雖然也掛著韓子成的頭像,但對於往來進出的人員,守城將士根本不會詳細查看,基本上都是直接過去。
    至於那些普通將士,
    肯定是沒有這麽好的待遇,
    所以,
    隻要不暴露身份,
    基本可以自由的出入周邊各大城池。
    ......
    "主公,咱們真要在這城裏待上半個月?",年輕些的隨從壓低聲音問道。
    韓子成笑了笑:“"山中待久了,總要出來透透氣。”
    “再者說了......”
    話到這裏,
    他指了指遠處飄著酒旗的巷子,"弟兄們不都盼著這個?"
    他們拐進一家掛著"醉仙樓"匾額的客棧。
    掌櫃的是個精明的中年人,見來客氣度不凡,連忙親自迎上前來。
    二樓臨街的雅間很快收拾妥當,推開雕花木窗,整條街的景致盡收眼底。
    此時,
    伴隨著暮色降臨,
    街上愈發喧鬧起來。
    韓子成獨坐窗前,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商販的吆喝聲、孩童的嬉鬧聲、酒客的劃拳聲交織在一起,讓他倍感親切。
    至少,
    相較於金戈鐵馬,這市井煙火氣反倒更讓人心安。
    "客官,要溫壺酒麽?",小二在門外輕聲問道。
    韓子成收回思緒,朗聲笑道:"要!再切二斤羊肉,揀拿手的好菜盡管上來!"
    酒過三巡,
    韓子成臉上已浮起一層薄紅。
    他推開醉仙樓的雕花木門,寒冷的夜風裹著絲竹聲撲麵而來。
    城西的煙花巷此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各家青樓門前紅燈高懸,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公子可是要尋個雅處聽曲?"
    巷口的老鴇眼尖,見韓子成的衣著和氣質便知對方出身不凡,立刻堆著笑迎上來。
    韓子成隨手拋去一塊碎銀,
    那老鴇接住一掂,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哎喲!快請公子去凝香閣上座!"
    按照對方所言,
    凝香閣是樂平縣最負盛名的青樓,
    三層木樓飛簷翹角,
    簷下掛著的銅鈴在風中叮當作響。
    才踏入廳堂,
    暖香便裹著琵琶聲漫上來。
    堂中十數張紅木圓桌旁坐滿了客人,台上正有個穿杏紅衫子的姑娘在唱《春江月》,嗓音清亮如出穀黃鶯。
    "這位爺麵生得很。"引路的龜公遞上燙金名冊,"可要叫幾位姑娘陪酒?"
    韓子成翻著名冊,
    很快,
    目光便停留在了某頁上。
    "這位蘇姑娘,可是會唱《陌上花》的?"
    龜公滿臉堆笑:"蘇姑娘今日正得閑!爺好眼力,她可是我們這兒曲藝最精的。"
    說著便引韓子成上了二樓雅間。
    雅間內垂著淡紫色紗簾,案上白玉香爐吐著梨花香。
    韓子成倚在窗邊,看街上燈火如流螢。
    不多時,
    珠簾輕響,
    一位著淡青羅裙的女子款款而入,懷中抱著一張桐木琴。
    "奴家蘇芷柔,見過公子。"
    女子福身行禮時,發間銀步搖輕顫,宛如風拂柳枝。
    她抬眸淺笑,"公子想聽《陌上花》全闕,還是隻聽上闋?"
    韓子成斟了杯桂花釀遞過去:"久聞姑娘唱此曲時,能讓人見陌上花開之景,今日有幸,願聞全闕。"
    蘇芷柔接過酒杯,指尖在杯沿輕輕一繞:"那公子可要細聽,這曲中有春風十裏,有蝶戀花間......"
    說完,
    放下酒杯,素手撥弦,
    蘇芷柔的指尖在冰弦上輕輕一撚,便帶出一串清泠泛音。
    琴音初起,
    如春風拂過冰封的湖麵,
    弦弦掩抑間透著幾分初春的羞怯。
    她的嗓音清麗婉轉,唱著"陌上誰家年少"時,尾音微微上揚,似帶著幾分俏皮的試探。
    韓子成端坐案前,目光專注地望著撫琴的佳人。
    他一手支頤,一手輕扣桌麵,隨著曲調節奏無聲地打著拍子。
    燭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剛毅的輪廓。
    唱到"妾擬將身嫁與"時,
    蘇芷柔抬眸,
    正對上韓子成深邃的目光。
    那雙眼如寒星般明亮,專注得仿佛要將她看透。
    她心頭一顫,指尖險些錯了個音,好在多年練就的功底讓她不動聲色地掩飾過去,隻是耳尖悄悄染上了一抹緋紅。
    很快,
    一曲終了,
    最後一個音符在暖閣內久久回蕩。
    韓子成輕輕鼓掌:"姑娘的琴藝,當真令人如沐春風。"
    蘇芷柔低頭抿唇一笑:"公子過獎了。"
    隨後她抬手為韓子成斟滿酒杯,"不知公子可曾去過江南?這曲子原是仿著那邊的調子作的。"
    "倒是去過幾次。"
    韓子成接過酒杯,"最難忘的是西湖邊的桃花,開得爛漫時,當真如姑娘曲中所唱,"春風十裏不如你"。"
    很快,
    兩人便在一句有一句的聊天中,
    從江南煙雨聊到北國風光,從詩詞歌賦談到琴棋書畫。
    蘇芷柔說起兒時隨師父學琴的趣事,韓子成則講了些遊曆四方的見聞。
    伴隨著兩人聊起風花雪月,
    暖閣內笑聲不斷,
    不覺已是三更時分。
    韓子成起身告辭,將一錠銀子輕輕放在琴案上:"今夜得聞姑娘仙音,實乃幸事。"
    蘇芷柔送至門口,寒風卷著雪花撲麵而來。
    她望著韓子成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方才輕輕合上門扉。
    走在回客棧的路上,
    韓子成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夜雪紛紛揚揚,落在他的肩頭,卻絲毫沒給他帶來任何的寒冷。
    “沒想到,在這麽個偏遠小縣城,還能在青樓遇到能談得來的姑娘。”
    ......
    本來麽,
    來到這縣裏,
    也不過是在山中待久了,有些煩悶。
    所以打算出來透透氣。
    而且,
    為了能夠住的方便,
    韓子成直接闊氣的包下了一座客棧,然後白天沒事就在城裏閑逛,順帶嚐一嚐周邊的美食。
    比如哪家的麵好吃,哪家的酒好喝,都要去嚐一嚐。
    至於說到了晚上,
    那便是喜聞樂見的勾欄聽曲。
    當然了,
    韓子成並不是說,過去找姑娘做什麽過分的事情,相較於那些充滿原始欲望的低端青樓,韓子成還是比較喜歡,比較高雅一點,能跟妹子暢談風花雪月的地方。
    這不,
    接下來的幾天裏,
    韓子成很快就成為了凝香閣的常客。
    每日申時剛過,
    他便踏著積雪而來,鬥篷上總是帶著從醉仙樓帶來的酒香。
    閣裏的龜公早已熟識,見他身影出現在巷口,便忙不迭地迎上去,接過沾雪的鬥篷,引他直上梅香閣。
    梅香閣內,
    蘇芷柔總是備好了新茶。
    有時是帶著鬆香的雲霧,有時是透著花氣的龍團。案上的冰雕日日變換著模樣,
    昨日還是小橋流水,今日就成了重巒疊嶂。
    其實在頭幾天,
    韓子成也去了周邊的其他幾家青樓,包括那些所謂的頭牌、花魁,也都換著點了一遍。
    隻不過,
    最後發現,
    能跟自己談得來的,還是最初的姑娘。
    這就好像給甲方設計方案時,對方一開始感覺有些不滿意,然後一直要求你改來改去。
    結果,
    到了最後,
    發現還是最初版本的方案最適合。
    ......
     三千字章節,第二章在12點左右發出來,如果時間不夠的話,可能還會先發個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