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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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椒終於朝他伸出了手,將他攙了起來,像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雖然菩薩把裝滿羊板油的筐,掛在了他脖子上,魏錢還是很感動。
    因為菩薩給他買了一身衣裳,一雙鞋。
    雖然是估衣鋪子裏的舊衣裳和不合腳的小鞋。
    但菩薩還給他弄了個簪子。
    雖然是路邊折的柳枝。
    但菩薩還給了他一條帕子叫他遮住臉上的傷。
    雖然好像是因為菩薩看了別扭。
    但這種時候了,能有個人樣魏錢就很心滿意足了,甚至感動的落了幾滴淚。
    這又招來了申椒的嫌棄:“你能不能別嚎了?”
    弄的她好像扶了個薛順一樣。
    胳膊搭在她肩上,挪步艱難,全靠申椒攙扶的魏錢吸吸鼻子很沒有出息的說:“我忍不住嘛!”
    申椒:……
    “你是怎麽弄成這樣的?”她忍不住問道。
    魏錢委屈:“還不是那六公子幹的好事,我轉投了十七公子的事情,他隻怕已經得知了,派了一群人來殺我。”
    “光天化日的不會吧?再說了,六公子真要殺你,你豈能逃的脫,就你這小身板,隨便掐掐都能死過去。”
    申椒將信將疑的。
    魏錢被她的不屑的樣子噎的一哽:“反正就是有!”
    但他是不可能告訴申椒那是一群小孩的。
    丟不起那個人。
    薛琅一慣陰險狡詐,從被堵門監視纏上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了,卻沒想到,他還這麽卑鄙無恥,連最後的體麵也不肯留給他,總之他是記住了,以後肯定躲得好好的,沒有把握前,絕不出來尋死。
    盡管十七公子不怎麽喜歡他,態度也很差,申椒還日日擠兌他,但好在也沒什麽別的動作,在言語上受氣總比丟命強。
    最緊要的是,薛順除了幾個丫鬟以外,再無親信勢力,一舉一動都在大夥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想拿他換錢,也不可能輕易做到。
    姑且不必擔心。
    唉,想來怪悲傷的,這些事他早就知道,可還是不安心,又聽說六公子那邊能和外頭說上話了,就立馬找由頭跑了,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
    魏錢正自怨自艾,下決心要在蓼莪院藏到底呢。
    就聽申椒又問道:“就算是他要殺你,你這會也應該死在家裏吧,怎麽在郡裏?你家好像不在這兒吧?”
    當然不在,魏錢就圖一謹慎小心,不敢大隱於市,隻敢小隱隱於野,所以薛琅祭祖回去時才能那麽快的找到他,因為順路嘛。
    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他愛顯擺,偶爾提一提自己種在山上的草藥什麽的,會帶出幾句,尤其是在孫郎中這個同仁來時……
    這個不重要,魏錢胡說八道的解釋說:“本來是要回家的,但路上想起有幾味藥材家中短缺,這才到了郡裏。”
    “這樣嘛?我還以為是人頭值三萬金的商醫怕被人害死,所以心中膽怯,直接逃跑了呢。”申椒眨眨眼揶揄道,完全不在乎的將這件事直白的說了出來。
    魏錢悲傷的說:“倘若你和十七公子真的動了這樣的心思,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了,把我帶到郊外一殺,神不知鬼不覺,這世上不過是少了一個商醫,多了一具無頭也無名的屍首罷了。”
    “對哎!真是個好主意!”申椒笑吟吟的說,“不過誰有那個閑工夫呀,我還要回去給我家公子配藥呢。”
    她竟是完全不放在眼裏了,魏錢怔然:“可你和他那日明明……”
    “明明什麽?明明很想要這筆錢嘛?那確實呀,”申椒理所當然道,“那麽大的一筆錢財放在眼前,誰會不心動呀,可心動了就要拿到手嘛?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就算不通書理的百姓也知道有些東西不能亂拿的道理……不是嗎?”
    魏錢的做法難免叫人詬病,但他也實實在在的救了許多人,和那位魏國善人的事也是你情我願的買賣,又怪得了誰呢?
    懸壺堂可以用門規殺他,別的人卻沒有立場。
    魏錢早知道這些道理,可是聽見這樣的話,還是高興的,就是有點兒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天上下紅雨了嘛?你居然還會講道理。”
    申椒微笑:“我雖不能殺你,卻可以揍你一頓。”
    魏錢改口:“我想我是腦子糊塗了,姑娘這樣菩薩一樣的人,怎麽會不講道理呢?隻有我這樣眼瞎的才會看不出來姑娘的慈悲心腸……”
    他嘟嘟囔囔的誇了半天,都把申椒聽煩了,直到徹底失了力氣才閉嘴。
    申椒:“你在這兒待一會兒吧,前頭就是城門了,我去租輛車來拉你。”
    魏錢可不敢離開她:“不成,萬一他們趁你走了,拿著刀過來,隨手一抹,我就是死了都沒人知道凶手是誰,豈不是冤枉?你等一等,我歇歇與你同去。”
    申椒極不情願道:“真麻煩。”
    魏錢腆著臉毫不在意她的嫌棄,坐在路邊小攤的長凳上,渴望的看了眼人家賣的飲子,又硬是收回目光一聲不吭。
    申椒翻了個白眼,喚了攤主一聲,買了兩碗烏梅渴水,推過去一碗還要說一聲:“雙倍還我。”
    “一定一定,別說雙倍八倍也沒問題。”
    “那就八倍。”
    “啊……好的,好的。”
    魏錢應聲應的顯然慢了許多,但還是應下了。
    飛快的喝完了,又坐了一下,就歸心似箭的朝她伸出胳膊,目露期盼道:“實在是走不動。”
    申椒認命的把他的胳膊搭在肩上,到城門口去找車馬。
    那邊車馬行挺多,也有拉著自家牛車做買賣的,一走進就能聽見一片吆喝聲。
    魏錢抬起頭,瞥了一眼,已經白了的臉,霎時間更白了,連聲催促道:“別過去!快走,快走。”
    “怎麽了?”申椒不明所以,還是扶著他快走了幾步。
    魏錢回頭張望。
    李老頭正蹲在牛車旁吧嗒著煙袋看他,車上坐著金水生,兩人已經在此處等他許久了。
    “那兩個人,就是六公子派來的。”
    申椒回頭看了一眼:“不會吧,老的老小的小能做什麽?”
    “他們力氣很大的,還有許多幫手。”
    魏錢生怕她不當回事,趕緊說道,“別租什麽車了,你若是錢夠,直接買一匹快馬,過後我雙倍還你,這些人窮追不舍,再耽擱下去,被他們尋到機會,隻怕是連你也要遭殃。”
    魏錢可不敢賭薛琅的怒火到什麽程度。
    不過有申椒在,總歸還是個保障。
    一買到馬,他就催著申椒快行,還不要臉的,硬擠到了前頭。
    也虧了申椒個子高些,他又往下縮了縮,不然這馬都沒法騎。
    “你幹嘛?”
    魏錢:“他們若有弓箭,可能會從後頭射中我,但不會對你下手,姑娘全當發善心吧。”
    他大聲啜泣起來。
    哭的比薛順還難聽。
    申椒:“行吧,但這個姿勢不大行,他們還可能會從前頭射中你啊。”
    她像是為他著想似的,把他推了下去,又拉上來,像麻袋一樣搭在身前,將裝著羊板油的筐往他背上一放,單手持著韁繩,一出城門,便策馬狂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