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海瑞:來了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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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早朝上正德帝便宣布,改雜稅為攤丁入畝、賦稅合一、計畝征銀、火耗歸公等先帝時期就定下來的政策。
    這件事情早在隆慶帝在位時期,不少人就已經看出了點端倪來。
    畢竟隆慶帝頂著那麽大壓力,砍了那麽多腦袋,不可能就隻是查個賬本那麽簡單。
    相較於原本的攤丁入畝政策,正德帝多加了幾條限製規則。
    如地主對佃戶田畝租金,不得多於多少銀子。
    逢天災、人禍,可向朝廷申請稅銀減免,禁止私向百姓加稅,一經發現,分三等罪懲處。
    第一等,也是最輕的一等,倘若未經朝廷允許,擅自逾越朝廷製定的租金限度。不但多收取的租金要罰沒,地主本人也要吃一年牢飯。
    第二等,地主藐視王法,超收地租嚴重。一經發現,罰銀十倍,當庭裸鞭笞三十。享牢飯三年。
    第三等,也是最嚴重一等。如果因為擅自加租,導致惡性事件,如底層百姓死亡,或是惡劣影響。
    視為藐視皇命,以藐視君威、蓄意殺人罪論處。
    不單單是地主被戴上了項圈。
    正德帝還規定,凡一地主官麾下,有一等罪者,視情節罰俸。
    有二等罪者,視為失職,要進行嚴厲的懲罰。
    如果主政官員治下,有大地主犯了第三等罪的。那就是瀆職之罪。
    摘官帽、下牢獄、抄家,視情節嚴重還可能革除功名、斬首、流放不等。
    正德帝規定,朝廷規定的地租範圍自然不可能一成不變,目前北直隸試行新政階段,定為五年一議定。
    也就是說過了五年後,朝廷會根據實際的情況,以及銀價重新規定租金範圍。
    正德帝幾乎將大部分漏洞能堵上的都給堵上了。這自然引起了群臣的反對。
    龍椅之上,向來謙遜,善於聽取意見的正德帝第一次露出了和隆慶帝同款微笑。
    由於隆慶帝和正德帝父子兩人八九分相似的樣貌,恍惚間群臣還以為上麵坐著的依舊是那位獨斷專行的暴龍。
    一些大臣低下頭眨了眨眼睛,然後向龍椅上悄悄看去,心中暗道:“還好還好!剛剛一定是錯覺!
    當今陛下是一位善於聽取諫言的明君,怎麽可能和太上皇擁有一樣的笑容!
    錯覺!!剛剛的一定是錯覺!!”
    正德帝坐在龍椅上,將群臣的神色盡收眼底,臉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神色,仿佛剛剛的那個笑容真的是幻覺一樣。
    正德帝掃了掃下麵群臣,臉上重新掛起和善的笑容:“既然諸卿對此意見不一,那這件事朕看還是要慎重。那便再多議幾日吧……”
    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不過正德帝也很期待,當所有人發現自己其實和自己父皇一直都是穿一條褲子的,他們的表情會是怎麽樣的?
    想來,應該很精彩吧?
    接下來,正德帝又隨便提出了一個聽起來很靠譜,但根本無法施行的政策。
    不出意外,再一次被群臣給否了。
    正德帝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也隻能繼續提出第三件事情。
    “江西省今年三分之一的土地通通上報受災,然地方傳出些許不同的聲音。
    有道是無風不起浪,這樣的事情自然理應派遣欽差大臣到地方考察,而後再行定奪。
    然,考慮到如今朝中事物繁忙,加之江西緊靠南直隸……”
    聽到這裏,嚴唯忠心裏咯噔一聲:要壞!!
    “朕決定,由江南省布政使海瑞,暫任江西、江南兩省巡撫。”
    嚴唯忠下意識就要站出來反對,說辭都想好了。
    這於理不合,於製度不合呀!!
    本朝還從來沒有江南兩大重省歸於一位巡撫麾下的先例。
    更何況巡撫一般都是由都察院禦史到地方兼任,海瑞他不是禦史啊!!
    可哪怕理由想了一千個,一萬個。這口嚴唯忠也是張不開的。
    因為今天陛下一共就提了三件事。
    前麵兩件都被你們大臣給否了,第三件你們還要否,和皇上抬杠呢??示威呢?還是找死呢??
    普通人還講究事不過三呢,何況是皇帝。
    大臣們雖然低著頭,但也都不是瞎子,剛剛皇上被連否了兩次決定的時候,臉色就不大好看。
    這個時候誰敢張嘴去否第三次,等著被穿小鞋穿到合腳吧!
    至此,最後攤丁入畝一事六部再議。
    海瑞由江南布政使,改任江南、江西兩省巡撫,代天巡查,權位在三司之上!
    ……
    下了早朝後,嚴唯忠匆匆忙忙便要回府,好將消息趕快傳回江西,讓地方官員早做準備。
    卻不想就要東華門門口,被林如海攔了下來。
    抬眼望去,此時的林如海風采依舊,臉上褶皺雖多了些,但一身氣度卻依舊儒雅貴氣。
    林如海一手端著笏板,一手伸手虛攔:“閣老留步!林海有事要同閣老商量。”
    嚴唯忠也隻得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林大人。你身為吏部尚書,事務繁忙。如今攔我,想必是有些重要之事吧?”
    林如海眼尾微微上揚,笑著道:“非也,非也。今日林海是有一私事向閣老請教。
    林某隻一朋友在家中含飴弄孫,然而這孫兒卻甚是調皮。言傳身教無用,非以棍棒相教。
    可是隨著孩子長大,原本的懲罰居然漸漸的習慣,變得不痛不癢起來,性子又複惡劣之態。
    似此情況,請教閣老理應如何?”
    嚴唯忠有些不明所以,暗道這林如海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可即便心中再不解,嚴唯忠還是回答道:“依老夫之見,人天性便分善惡。既是如此,那便說明這孩子無藥可救,需施以重罰。
    倘若再不肯悔改,便也隻能棄之任之。畢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規矩不成方圓呐。”
    林如海雙手輕撫讚歎道:“好!林某要的就是閣老您的這句話。
    這裏是您的幾位學生任上虧空,官商勾結的證據。
    本來林某還擔心擅自處置,恐引起閣老不滿。如今有了閣老這番話,我也就放心了。
    希望閣老遵守自己的話,既然無藥可救,那放棄便是最好。
    請了。”
    說完後,林如海一轉身直接離去。
    對於嚴黨為首,江南四省地方勢力的圍剿,在不知覺中,已經開始了。
    林如海今日隻不過是替吏部過來表個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