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土的血肉仍在剝落。
    甚至漸漸的，其原本的身軀，已是密密麻麻的龜裂無數。
    破碎！
    這是一種不可逆的徹底破碎！
    看著這一幕，紅雲徹底麻了。
    “後土道友這是何故啊？！”
    “她難道是....兵解？！”
    一念至此，紅雲深深的倒吸一口涼氣。
    要知道，巫族不生元神，肉身一旦破碎、毀滅，也就相當於是真正的身死道消，不複存在了。
    難道後土這是想不開，來無盡血海自尋短見了？
    震驚！
    不可置信！
    紅雲瞪大了眼睛，震撼到合不攏嘴，隻是怔怔失神地看著這一幕。
    但這樣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太久。
    就在此時，後土破碎的身軀周身，神性光輝卻愈發浩瀚磅礴，璀璨奪目了。
    緊接著，後土倏然開口了。
    “本宮後土，今有感於世間亡魂無處歸屬。”
    “故而，將以身化輪回，接引亡者，輪回轉世。”
    “輪回既成，死生交替，無窮盡也......”
    這一次，後土乃是大道傳音。
    其話語雖輕，此刻卻如九天雷霆滾滾，席卷諸天萬界，驚攝十方眾生，清楚地落入到每一個生靈的耳中。
    且不言眾生反應如何。
    聽得此話，紅雲先是一愣，隨即也明白了後土話語中的意思。
    “這....這如何可以啊？！”
    “後土道友，速速停下來啊！”
    “如此一來，貧道豈不是害了後土道友麽？！”
    紅雲難受至極，一臉痛心疾首地連連驚呼。
    以身化輪回！
    這短短的五個字，卻在紅雲的心中，掀起巨大的波瀾。
    但在紅雲看來，這並非是後土的大機緣。
    相反，而是一場災難！
    畢竟，當初的盤古大神正是如此。
    以身化天地萬物，雖然造福萬靈，有了如今的洪荒天地。
    但最後的結果，便是盤古大神形神俱滅，蕩然無存。
    難道說...今日後土以身化輪回，她也將就此徹底消散，灰飛煙滅了麽？！
    這麽說來的話，紅雲此前為後土護道，確實並非善舉，反倒是害了後土了。
    隻是，任憑紅雲如何驚呼。
    眼前，後土身軀的破碎，已是勢不可擋。
    其渾身血肉，以肉眼可見的寸寸，寸寸湮滅於虛無之中。
    看著這一幕，紅雲更是大急。
    但就在此時。
    先前隱匿身形的陳苦，終於再次現身了。
    見到陳苦再現，紅雲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陳苦道友，大事不好了！”
    “道友速速出手，救下後土道友......”
    紅雲幾乎是下意識的如此說道。
    在他的印象中，陳苦可謂是無所不能一般，手段逆天。
    因此，恐怕也隻有陳苦，才能出手救下後土，並為其重塑肉身了。
    但不等紅雲的話說完，陳苦便搖了搖頭。
    他麵色平靜，也並沒有出手。
    沉吟片刻，陳苦隻是看向後土消散的位置，沉聲說道：
    “紅雲道友不必如此！”
    “這一切......都是後土道友的道！”
    “以身化輪回，渡化世間亡靈，成輪回之事！”
    “這本就是後土道友的使命，無可更改。”
    聽得陳苦的回應，紅雲麵色一滯。
    “竟然是這樣？！”
    他依舊有些不可置信。
    畢竟，後土雖然身為十二祖巫之一，實力也強大絕倫。
    但其終究身為女子，以一肩之力，擔負起如此驚世駭俗的使命。
    甚至，代價便是犧牲自身。
    這一切，依舊是太過於震撼人心了。
    但紅雲也知道，陳苦不會以此開玩笑。
    他既然這麽說了，那麽事實就一定如此。
    片刻之後，紅雲才有些平複下激動的情緒。
    “原來後土道友，竟然身負如此驚世的使命。”
    “後土娘娘慈悲，福澤蒼生，貧道感佩不已。”
    紅雲轉而麵露歎息之色，如此說道。
    他也知道，按照陳苦所說的話。
    那麽，這一切都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無法改變，更不可能阻止。
    而且，某種角度而言，後土越早以身化輪回，也能更早地減少世間無數亡靈的痛苦，使得其不必再被無盡血海這樣的地方束縛，困頓萬古。
    當下，紅雲也隻能滿臉動容，眸光無比敬重的看著後土身形逐漸消散。
    一旁，陳苦也是目光肅然，深邃無比，讓人看不透心中在想什麽。
    ......
    與此同時！
    盤古聖殿之中。
    後土的大道傳音，也已傳到了此處。
    聞言，帝江、燭九陰等十一祖巫麵色一動。
    緊接著，瞳孔驟縮，驚駭交加。
    “不好，小妹出事了！”
    帝江突然一聲驚呼。
    以身化輪回的意思，他們不是不懂。
    而且，十二祖巫之間心有靈犀，縱然相隔時空，亦能心生感應。
    他們清楚的感應到，自家後土小妹的氣息，正在逐漸消散。
    “混賬，難道是有人對小妹不利？！”
    “該死該死，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小妹出事。”
    “速速出動，趕往無盡血海！”
    眾祖巫連聲驚呼，亦或是怒吼。
    震驚！
    憤怒！
    悲慟！
    種種情緒湧上心頭。
    十二祖巫情同手足，他們自然不舍看到後土消散。
    哪怕是為了天地眾生，也不行！
    或者說，在帝江等人的眼中，縱然是造福眾生這樣的驚世之舉，也終究比不上自家小妹的性命更重要。
    如此手足之情，倒也是世所罕見，讓人動容。
    話音未落，帝江大手一揮，當即構建空間通道，就要與其他祖巫一同趕往無盡血海。
    然而，眾祖巫剛剛一步邁出，進入空間通道。
    下一刻！
    轟！
    毫無征兆的，一道巨大的仙音炸裂。
    十二祖巫身形一滯。
    無他！
    此時，眾祖巫清楚的感受到，冥冥之中，有天道之力顯化，竟然直接封鎖了帝江祭出的空間通道。
    這是在阻攔他們前去營救後土？！
    十二祖巫短暫的懵逼。
    隨即，更加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天道，你竟敢如此？！”
    “混賬，休要阻攔我等！”
    共工、祝融等人，都毫不猶豫地仰頭咆哮，怒斥天道。
    與此同時，幾人紛紛出手！
    火之法則！
    水之法則！
    寒冰法則！
    雷霆法則！
    種種法則之力，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試圖攻破天道之力形成的壁障。
    但此舉卻是無用。
    任憑一道道威力雄渾，席卷而出。
    但也隻是引得一道道驚雷炸響。
    而天道之力堅不可摧，死死地阻擋著十一祖巫的身形，巋然不動，更不用說隨之破碎了。
    帝江、燭九陰等人，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寒。
    直視九天之上，或者說是與天道意誌隔空相望，眼神深處，也隻有一種深深的恨意湧動，難以言說。
    任憑他們氣急敗壞，怒火中燒，終究是無用。
    一時間，滿是焦急與迫切的情緒，蔓延在巫族之中。
    ......
    另一邊！
    三十三天外，天庭之中！
    與巫族的焦急、憤怒不同。
    此時的妖庭之中，帝俊太一、十大妖聖等人，卻是一派狂喜之色。
    “以身化輪回？”
    “哈哈，好，太好了！”
    “後土一旦消逝，十二祖巫去其一，日後更不會是我等妖庭的對手了。”
    “不錯不錯，今日後土，當真是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啊！”
    “哼，看來這是終有天譴，降臨在了巫族的頭上了。”
    “痛快，實在是痛快啊！”
    十大妖聖等人滿臉狂喜，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幾人大笑著如此說道，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十二祖巫，個個強大絕倫。
    而若是後土今日身死，對於巫族而言，必然是一次極大的削弱。
    身為不死不休的對手，這一幕，自然是妖族最想要看到的。
    十大妖聖等人話音落下。
    為首的太一，也是冷笑一聲。
    “哼，妙哉妙哉......”
    “後土一死，那都天神煞大陣能否再布置出來，都是個問題。”
    “而就算是能夠布置出來，威力也必將大打折扣。”
    “諸位，我等速速繼續鑽研，以求早日讓這周天星辰也成一方陣法。”
    “到那時，此消彼長之下，我等踏平盤古聖殿，滅絕巫族一脈，不在話下。”
    ......
    巫妖二族尚且如此震動。
    偌大的天地之間，更是已經徹底沸騰，一片大嘩，難以平靜。
    “嘶...後土祖巫以身化輪回？！”
    “這所謂的輪回，又是何意？！”
    “這....先前聽後土祖巫所言，那輪回乃是死生交替之事。”
    “如此說來，從此之後，我輩修士縱然身死，也不再是結束？”
    “相反，死去之人還有可能轉生，重修一世？！”
    “不可思議，這對於我等而言，乃是天大的福運啊。”
    “後土祖巫如此，乃是大慈悲之舉，我等眾生仰拜。”
    有強者感到驚訝，不明所以。
    也有一些生靈很是敏銳，記得後土先前的話。
    死者可以轉生？！
    這讓眾生動容不已，感佩萬分。
    哪怕是一些平日裏與巫族並不交好的大能強者，此時同樣仰拜後土之姿，語氣顫抖，神色敬畏。
    後土今日之舉，當得起眾生如此敬重。
    而緊接著，也有人注意到了無盡血海的景象。
    “咦...那是陳苦與紅雲麽？！”
    “今日後土祖巫此舉，他們二人為何也在一旁？！”
    “難道今日之事，又與紅雲有關係？！”
    “這...如今天地之間，還真是哪裏有功德，哪裏就有紅雲的身影啊。”
    眾生驚疑不定，一頭霧水。
    他們已經看到了陳苦與紅雲二人的身影。
    故而，不由得感到不解。
    難道後土以身化輪回，又與紅雲有關係？
    或者說，是與陳苦有關係？！
    .......
    這樣的疑問，不僅普通眾生有。
    昆侖山中，三清也是麵麵相覷，眉頭微皺，狀若沉思。
    “今日這一切，當真是陳苦早有布局麽？”
    “難道那小子已經提前洞悉了後土將會以身化輪回的事情？！”
    通天喃喃自語，驚疑不定。
    比之尋常眾生，三清自然感應到更多。
    他們也知道，此前陳苦、紅雲二人，先於後土到達無盡血海之中。
    而後，紅雲淨化怨念、渡化冤魂，又“偶遇”後土等等，三清都是心知肚明。
    但三清毫不懷疑，後土以身化輪回，必然會牽扯到無量的功德。
    如果說這一切都隻是巧合的話，也未免有些太強了。
    故而，通天才做出如此猜測。
    換句話說，通天隱隱覺得，陳苦早已知道後土以身化輪回之事。
    因此，這才攜紅雲前去無盡血海，為的就是等著後土前往，瓜分這波功德。
    不過，通天話音剛落。
    一旁老子便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所謂輪回之事，我等都是聞所未聞。”
    “在此之前，也從未有過任何的感應。”
    “那陳苦又豈能提前洞悉，難道他比我等聖人還要手段驚人不成？！”
    老子毫不猶豫地否認了通天的猜測。
    開什麽玩笑？！
    聖人都沒能提前知道的事情，陳苦卻能未卜先知？！
    若是那樣的話，要他們這些聖人還有何用？！
    因此，老子自然不能相信。
    話畢，元始也開口附和道：
    “太上大兄所言不錯！”
    “以本座看來，今日之事，不過隻是那陳苦二人誤打誤撞罷了。”
    “哼，說白了，隻是那二人運氣極佳罷了。”
    元始同樣不相信陳苦能那般逆天。
    但話語之中，也不免有些酸味。
    一想到紅雲等人又要收獲功德，也不禁讓元始暗暗有些不忿。
    聽得自家兩位兄長都接連反駁。
    通天麵色一滯，似乎還想要說什麽。
    但良久，他還是陷入了沉默，不再多言了。
    ......
    且說無盡血海之中。
    對於眾生的驚歎，以及三清的議論等等。
    陳苦與紅雲，都並沒有理會。
    此刻，後土身形已經徹底消散，不複存在。
    那般景象，就像是其從未存在過一樣。
    看著這一幕，紅雲麵色黯然，依舊滿是感傷，一言不發。
    見狀，陳苦也知道，紅雲還深陷在為後土護道，卻害得其消散的自責之中。
    “紅雲道友無需多想！”
    “此乃後土道友的使命，並非是你害了他！”
    陳苦的寬慰，讓紅雲麵色這才稍稍緩和，心中似乎也好受了一些。
    然而，紅雲逐漸釋然。
    但此刻，另一麵，卻有人已經快要氣瘋了。
    無盡血海中心，冥河老祖麵色鐵青，咬牙切齒。
    “啊......”
    “你等....你等真是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