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語出驚人。
    身為聖人弟子，卻主動提出退出人教。
    放之所有道統之中，恐怕也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玄都事實上也萬分糾結。
    要知道，他當初正是看到了老子布道傳法，教化人族眾生。
    且有感於聖人道統之強大，這才主動拜師老子。
    然而如今，天數使然，老子竟也站在了人族的對立麵。
    如此一來，自己身為人教弟子，又如何能夠解釋的清楚？！
    甚至，難道有朝一日，也要讓自己將屠刀伸向億億萬人族生靈麽？！
    那絕非玄都所願。
    思忖之下，似乎也就隻有退出人教這一條路，才能讓他擺脫這進退兩難的境地了。
    玄都說的淡然，同時也帶著一種心灰意冷之感。
    但此言一出，老子徹底驚了。
    “退出人教？”
    “這如何可以？！”
    身為聖人，老子也忍不住下意識的驚呼。
    緊接著，他眉頭緊皺，麵色微變。
    開什麽玩笑？！
    要知道，先前陳苦的一番騷操作，已經使得人族眾生對人教大有微詞，當初的敬奉之感不再。
    此刻，人教氣運已是流逝巨大，讓老子痛心不已。
    眼下，這唯一的弟子玄都，若是再選擇退出人教的話。
    那麽，人教與人族之間唯一的因果，也就相當於斬斷了。
    日後他還如何能夠再獲得人族氣運加持？！
    人教，恐怕也會因此徹底沒落。
    可以說，對於此時的老子而言，已經再無法承受玄都退出的巨大損失了。
    但眼見玄都麵色黯然，似乎不為所動。
    當下，老子也隻能耐著性子，正色解釋道：
    “玄都徒兒，萬不可衝動！”
    “為師並未鎮殺任何一個人族，相反，那隻是對於人族的一番磨礪罷了。”
    “我輩修士，哪一個不是曆經無盡血與火的殺伐，方能有一番大成就？！”
    “人族亦是如此，這般磨難，才能激發出他們的血性。”
    老子也隻得如此解釋了。
    畢竟，他阻攔佛門挽救人族，乃是無可辯解的事實。
    聽得他的話，玄都將信將疑。
    磨礪？！
    就算是磨礪，也該有適合的分寸吧？！
    而如今，人族羸弱無力，修行有成之人本就寥寥無幾。
    妖族卻毫無保留的掀起屠戮？！
    你管這叫磨礪？！
    這分明就是弱肉強食，欺壓人族無法反抗吧。
    玄都並未徹底相信老子的說話。
    不過就在此時，一旁元始也隨之開口了。
    “玄都師侄，太上兄長所言不錯！”
    “你要知道，正所謂天道至高，天數大勢亦無可更改。”
    “我等雖為聖人，但卻也受到了更大的天道桎梏。”
    “唯有度過這般大劫，人族方可崛起。”
    “屆時，太上兄長，以及本座等，也自然會降下福澤，相助人族崛起的。”
    元始也很清楚人教此刻麵對的窘境。
    故而，言語之中也是在給老子幫腔。
    甚至，話到最後，像是對玄都做出承諾一般，試圖以此暫且安撫玄都。
    果然！
    二聖接連開口，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
    玄都也不由得有些動搖了。
    “當真如此麽......”
    他似乎仍有些猶豫。
    但良久，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麽，也算是暫且認同了老子、元始所說的一切。
    他帶著滿腹的疑慮，轉身離去了。
    而老子元始對視一眼，表情卻都算不上好看。
    日後再為人族降下福澤？！
    此話，怕是也就隻能說說了。
    經此一事，人族對於三清等人，已是抗拒萬分。
    縱然他們真的想要相助人族，後者還未必會接受呢。
    畢竟，人族眾生對於西方佛門的信任，顯然已經徹底壓過三清了。
    與此同時，老子也清楚地感應到。
    原本應該湧向自己的人族氣運，仍在大幅的流逝。
    冥冥之中，其轉而落入了萬壽山中，鎮元子的身上。
    正所謂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這便是三清此前所作所為，必須要承受的代價。
    良久，老子不禁麵露一抹苦笑之色。
    “難道...本座真的錯了麽？！”
    他的心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
    無量四海之中！
    敖廣、敖順等四大真龍齊聚。
    曆經無數歲月發展。
    且龍族之中的雜血異龍，也早已被黑龍帶到了西方天地。
    故而，偌大的龍族，前所未有的平靜。
    如今，敖廣等人也已經是四海龍王，各自鎮守一方海域，統禦無數龍族生靈。
    但此刻，敖廣等人的神情，卻頗為陰沉。
    “那西方陳苦前輩，當真是好恐怖的戰力啊！”
    敖閏開口，滿是掩飾不住的驚歎之色。
    顯然，此前諸聖一戰，以及陳苦力壓三清的景象，他們也早已關注到。
    昔日，他們也曾受陳苦的庇護，才沒有遭赤龍的黑手。
    而時隔無盡歲月，先前再次目睹，四海龍王更加震撼了。
    混元大羅金仙之威，試問古來有幾人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聽得敖閏的話，敖廣等人也深以為然，麵色凝重。
    “我等雖為四海龍王，但不過是徒有其名罷了。”
    “如今，那黑龍的實力，怕是更加強大，我等也依舊無法相比。”
    敖廣發出這樣的感歎。
    此話可謂驚世駭俗。
    堂堂四海龍王，竟然自認徒有其名？！
    殊不知，也唯有他們四海龍王，才清楚龍族現狀。
    龍王之位又如何？！
    要知道，如今大多數的真龍強者，依舊還是被禁錮於四海之地，鎮守海眼。
    而當初的燭龍雖然強大絕倫，但也已經無盡歲月不顯了。
    甚至，就因為真龍一脈與陳苦並無什麽太深的交集，如今使得龍族的發展，都不如鳳凰、麒麟二族了。
    難受！
    實在是太難受了！
    “那黑龍，倒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如今隨著佛門，一飛衝天了。”
    “要怪也隻怪我等，當初為何沒有......”
    敖欽開口。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
    但幾人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早知如此的話，他們這四大真龍，還不如緊抱陳苦大腿呢。
    總而言之，四海龍王心中，此時也隻剩下了滿心的懊惱。
    不過，片刻之後，敖廣便反應過來。
    “我等也虛無太過失望。”
    “好在，我等與陳苦前輩，關係倒也不差，並未交惡。”
    “我等雖然不能出四海而往佛門，但倒是可以選出一些天資不凡的子嗣、晚輩等。”
    “將其送入佛門，修行佛法，想必陳苦前輩也斷然不會拒絕的。”
    敖廣的話，使得其餘三大龍王的頹喪之感頓時減輕了大半，目光隨之一亮。
    是了！
    這倒也是一條絕佳的路子。
    派出族中驚才絕豔的子嗣晚輩等，將佛門妙法帶回無量四海。
    如此一來，龍族也還是有希望，能夠借此壯大，重振無上神威。
    一時間，四海龍王又當即思索起來，迫不及待的開口。
    “本座之子敖天，可當此重任！”
    “本座的南海之中，有兩個侄兒，天資絕佳，必然不能錯過這般機會。”
    “我那北海之中，亦有一個侄兒，名曰敖戰，乃是龍族之中數一數二的絕頂天資。”
    “嘿，本座這東海之中，亦有敖璃，必然能擔起帶回佛門妙法的職責。”
    四海龍王先後開口，生怕錯過了一般。
    顯然，如今的龍族，雖然說是一體同生。
    但四海之間，亦有一爭高下的想法。
    況且，就算是與陳苦關係不錯，他們也不能派出太多的龍族生靈。
    如此一來，這前往佛門的名額，就顯得愈發珍貴了，誰都不想落下。
    而隨著四海龍王這一番商討，偌大的龍族之中，也隨之忙碌了起來。
    ......
    老子元始、龍族等生靈的反應，倒還在其次。
    對於先前一戰，若說反應最為驚人的，自然當屬妖族無疑了。
    三十三天外，妖庭之中。
    此時，帝俊太一、十大妖聖，以及無數妖族生靈，早已回歸。
    帝俊太一端坐上位，卻並無什麽妖族掌控者的威嚴，唯有一派陰鬱的氛圍籠罩。
    下方，白澤沉聲開口，正稟報著什麽。
    “此戰，我妖族生靈損失過億。”
    “我等十大妖聖麾下，太乙金仙、大羅金仙等強者，亦有不少含恨喋血，身死道消。”
    “此外，準聖境界之存在，有十幾位被重創，需數千年才可痊愈......”
    無需多說。
    白澤的話，正是在統計著先前那一戰中，妖族的損失。
    聽得他的稟報，帝俊太一麵色更加難看，心中也愈發沉重了。
    “該死！”
    “我等妖族億億萬精兵出世，沒想到......”
    “最終還是毀於那佛門之手。”
    帝俊重重的一拍妖帝寶座，沉悶的巨響讓在場眾人都是心中一顫。
    他的話語之中，也滿是憤恨、不甘的意味。
    要知道，攫取人族精魄，煉製屠巫劍，可謂是被妖庭所有人，都視為戰勝巫族的最大希望所在。
    甚至就連三清聖人，也已經插手其中。
    而到頭來，隻是因為佛門插手，而功虧一簣。
    帝俊豈能不恨？！
    一旁，與帝俊的恨怒不同，太一卻若有所思，沉吟著開口道：
    “此等損失固然心痛。”
    “但我等能夠保下剩餘的無數妖族生靈，已是不易了。”
    “也幸好我等並沒有趁亂行事，等到了聖人之戰的結果，這才能夠當機立斷，直接停手。”
    慶幸！
    太一的話語之中，有些慶幸的感覺。
    他素來不注重所謂的權柄、位格，隻是一心鑽研攻殺之術，提升戰力。
    也正因此，或許隻有太一才更清楚，陳苦的實力是何等的可怖絕倫。
    此前諸聖大戰之時，他們若是趁亂出手，繼續屠戮人族的話。
    不用想都知道，那必然會引來陳苦的瘋狂報複。
    那樣一來，還不知會有多少的妖族生靈，會死於陳苦之手呢。
    一舉廢掉妖庭底蘊，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倒也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聞言，帝俊也知道太一所說的有道理。
    隻是，心中的怒氣依舊並未徹底消解。
    “哼，說到底，還是那陳苦。”
    “此子實在......”
    帝俊再次開口，想要怒斥幾句。
    但話剛出口，十大妖聖紛紛麵色劇變，不可思議的看向帝俊。
    頓時，帝俊也猛然驚醒，意識到了自己失言。
    須知，如今的陳苦，已是混元大羅金仙，堪比聖人...不...是足以壓製聖人的存在。
    這樣的存在，哪怕是背後腹誹一句，說不得都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換句話說，任憑帝俊心中有滔天的怒火，如今的陳苦，也不是他可以妄議的存在了。
    想到這裏，就更加憋屈了！
    但帝俊還是硬生生地將沒有說出口的話，咽進了肚子裏。
    一旁，太一也急忙轉移話題道：
    “兄長也無需太過失落！”
    “此番謀劃，雖然破滅於佛門諸聖之手。”
    “但好在....屠巫劍也算是堪堪成型了。”
    “即使有些勉強，但用來擊破巫族肉身，也不在話下了。”
    這或許是對於妖族而言，唯一的好消息了。
    此前就算是有鎮元子、陳苦等人出手。
    但妖族還是屠戮了足足過億的人族生靈。
    其精魄匯聚之下，也已經凝聚成一口浩大絕倫、血光滔天的屠巫劍。
    感受著屠巫劍中傳出的凜冽氣機，帝俊的神情終於緩和幾分。
    不錯！
    這一番謀劃，倒也不能說是一事無成。
    “屠巫劍已成，但周天星鬥大陣，也不可就此放棄。”
    “白澤，你等十大妖聖，速速補充新的妖族精兵，以執掌星辰幡，盡早重現周天星鬥大陣之威。”
    帝俊又如此吩咐道。
    此前布陣的妖族生靈，大部分被陳苦毫不留情地滅殺。
    眼下，也隻有再補充更多的妖族強者，才能重新布置此方陣法了。
    聞言，十大妖聖領命而去。
    但就在此時，先前立身一旁，顯得頗為沉默的妖師鯤鵬，突然開口道：
    “稟妖帝、東皇陛下！”
    “除卻屠巫劍、周天星鬥大陣之外，我等或許還可以考慮其他的提升方式。”
    此言一出，帝俊太一有些意外。
    其他的提升方式？！
    自家妖師這是又想到什麽好主意了不成？！
    “還請妖師明言！”
    太一帶著疑惑開口，示意鯤鵬繼續說下去。
    而鯤鵬麵色一凜，振聲說道：
    “那就是...嚐試證道混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