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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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整治了一回,院裏個個風聲鶴唳的。
    金玉私下裏特意來叮囑申椒說要小心。
    申椒問她:“小心什麽?”
    “還能是什麽,”金玉道,“小心伺候唄,他近日倒是轉了性似的,可那個身子骨太差了,若是出了大毛病,肯定會連累到咱們的,銅寶哪兒都好,就是太不謹慎了,這不就倒了黴,偷懶也得有點兒章法不是,忘了鐵葉的教訓了嘛。”
    “鐵葉?”
    “哦,你不知道,她原來也是這蓼莪院裏的大丫鬟,見他悶不做聲的就以為好惹,偷了東西去賣,把他惹毛了,打死了抬出去,也是可憐,”金玉歎一聲又說道,“你可得記著些,那人有毛病,有時什麽都不計較好脾氣似的,過後想起來卻要算總賬的,麵上總得過得去才行。”
    好脾氣?
    申椒真沒覺得他哪裏好脾氣,郎中不也說,他的病多是因為肝氣鬱結,心思過重嘛,可見是個愛生氣的。
    不過這和她有什麽關係?她麵上一直都過的去。
    “多謝姐姐提點。”
    師父說過必要的謊話會讓感情更好。
    “好說好說。”
    金玉摸摸她圓圓的臉,頗為喜愛這個乖巧漂亮的小姑娘。
    兩人聊了兩句就散了,申椒端著藥回去時薛順正睡著,臉有些不正常的紅,應當蓋在額頭上的濕帕子被扔在一邊兒。
    申椒叫他起來時,都能感受到他身子滾燙滾燙的,熱的厲害,人卻像冷似的直發抖。
    中午才好一點兒,下午熱的更厲害了。
    “公子,公子,該吃藥了。”
    “滾……”薛順眉頭緊鎖,啞著嗓子罵了一聲,又在申椒退開前改了主意,“拿來吧。”
    申椒要扶他坐起來,他還不樂意,自己掙紮著爬起來,接過碗也不管冷熱便一飲而盡。
    “小心……”
    申椒:……
    “是不是有點兒燙啊?”
    她光顧著和人說話,沒有先晾好,算著時辰進來,吹一吹倒也能入口,誰知道他仰頭就喝。
    薛順摸了摸燙紅的嘴角,燒的人都木了,沒覺出有多疼,倒是詫異於申椒生動的表情。
    那驚愕的樣子。
    跟含笑九泉的死人突然活了一樣。
    “裝模作樣。”
    薛順嗤笑一聲,把碗扔給她。
    申椒一把接住了,卻沒擋住殘餘的藥汁,全甩在身上了,怪髒的,可憐了她的綠羅裙,還是新的呢。
    薛順反身便躺下了,申椒把碗放下,重新浸濕了帕子,蓋到他腦袋上,他抬手就扔。
    “不要嘛?公子,這樣退熱會快些。”
    “滾。”
    “是。”
    申椒不愛聽狗叫,麻溜的出去了。
    屋子一旦靜下來,痛苦的感受就更清晰了。
    本來就夠難受了,濕帕子還弄的他頭疼,個個都跑來裝模作樣,根本沒一個用心的。
    “來人!人都跑哪去了,全死了不成!給我請郎中去,頭疼死了……”
    忍忍忍,老子忍個屁啊,越忍這些人越猖狂,個個都比他舒坦自在,憑什麽,不想好好過,大夥都別過。
    一股火躥上來,薛順又嚷了起來。
    他有病,他腦子有病!
    申椒很篤定的想道。
    郎中又是按摩又是針灸的折騰半天,這公子哥才消停下來,出了一身汗,身上也不熱了,卻仍有些不滿的冷著臉,蜷縮在床上抱著肚子哼唧,背對著眾人。
    金玉銀花互換了一個眼神。
    那是一個厭煩又絕望至極的眼神,隻有三個字兒——又來了。
    薛順呻吟著:“疼死了,真的好疼啊……”
    “你們都戳著幹嘛?給我守靈,盼我死呢?滾出去,都給我滾。”他按著肚子叫了一會兒,回頭看見她們又罵起來。
    屋裏的丫鬟們隻好又退出去。
    申椒看似老老實實的,實則走的最快,直到晚上送藥時才進去。
    薛順摸了下碗就開始挑刺冷哼道:“怎麽著中午沒把我燙死不甘心啊,又弄這麽一碗來,你按的什麽心?”
    好心。
    申椒這次拿的分明不燙,是剛好入口的那種,他這就是沒事找事和以往那些幾分燙都不對的茶水一樣。
    “公子息怒,奴婢知錯,這就去換一碗。”
    “滾回來,讓你走了嘛,跪著,把藥舉起來。”
    薛順尋根究底,他這兩個月受的苦全和這騙子脫不了幹係,怎麽能不出氣。
    申椒把托盤舉起來,他伸手拿過藥碗喝了一口還差點兒嗆著,這筆賬薛順也算到了申椒頭上,要他說這藥奴治病無用,害他倒是綽綽有餘,真不知道老頭子怎麽想的,寧願花百兩金送這麽個人過來,也不肯看他一眼……
    捏肩捶腿按頭倒是舒服……
    “起來,按摩會不會?”
    “略會些。”
    按摩嘛,無非是推、按、捏、揉,就是不懂穴位的,也能憑感覺按幾下放鬆身心,何況身具藥性、靈力的藥奴。
    “滾過來,給我按按。”
    “是,可用準備摩膏。”
    “不用。”
    “是。”
    申椒來之前特意學了幾個調理腸胃的穴位呢,這回總算能用上了,先從……手開始,四縫穴、虎口、大陵穴、內關穴、手三裏穴。
    還有中脘穴、天樞穴、大巨穴……
    “你!”
    從手指頭開始往上爬的一雙手,突然繞至身前落到肚子上,還在往下摸索,薛順登時就把她推開了,手忙腳亂的扯過被子,氣的都不知該從何處罵起。
    申椒看他掉了個,心說:正好捏個足三裏。
    沒等薛順反應過來,她就上手了,認真的薛順都不好聲張。
    萬一……萬一是他會錯意……
    “你給我出去!”
    薛順猛的縮回腳,快的申椒都沒來得及收手,指甲就在他腿上刮出了一串血珠。
    “公子……”
    “滾!”
    “是。”
    當誰很喜歡捧著嘛?指甲扭曲變形,腿上腳上全是疤,別扭死了。
    申椒如往常一樣,毫不留戀的退走。
    薛順這才把目光落到腿上,隨手擦了下血珠,看著上頭難看的傷痕……
    果然是會錯意了吧,他這全身上下也就臉還能看了。
    他又不是那些兄弟,一個身價百金的藥奴,又怎麽會犯糊塗呢。
    剛剛那幾下還挺舒服的,不讓她走好了。
    申椒戳在窗外:“公子可要用飯?”
    薛順:……
    “滾!”
    “是。”
    他隨手抓起一個枕頭砸向窗戶,過一會兒又自己下去灰溜溜的撿了回來,繼續枕著叫疼。
    死要麵子活受罪說的就是這種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