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60章且以千金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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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以千金搏一笑。"楊錚將木匣整個推上賭台。周明遠給的官銀撞擊聲清脆,卻壓不住四周吞咽口水的聲音。
七爺的骰盅搖出鬼哭之聲。當骨骰第三次定格在"天門",他額角暴起的青筋如同蚯蚓。
跟注的賭徒已堆成人山,某個輸掉女兒的貨郎正用頭撞擊梁柱。
第七局時,楊錚故意讓骨骰停在"人門"。
七爺剛要收錢,突然有賭徒尖叫:"骰子嵌進台麵了!"
賭台裂痕中,磁石正與骨骰難舍難分。
楊錚踹翻烏木賭桌,十二枚磁石骰子叮叮當當滾落,每枚都連著未幹的血絲。
"好個吸髓骰!"楊錚撕開骰子露出鐵芯,"諸君可知,這些磁石沾的都是人油?"
人群炸開鍋時,阿芷揚手灑出漫天紙片。
染血的賬頁雪片般飄落,某個書生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這是楊錚妻的賣身契!你們說過會燒掉!"
七爺的淬毒匕首已到喉前三寸。
楊錚後仰避開,袖中短刀出鞘劃出新月弧光。血線在空中綻放的瞬間,二樓承重柱突然發出龜裂聲——昨夜楊錚用刀勢埋下的暗傷終於發作。
"要麽賭命,要麽賭公道!"楊錚踩住七爺斷腕,將染血的賬本拍在他臉上。
阿芷趁機點燃火折子,躍動的火苗映亮她眼中的決絕。
賭坊大門在此時轟然倒塌,周明遠的聲音裹著夜風灌入:"六扇門辦案!活捉七爺者賞銀千兩!"
暴動的賭徒與青龍幫眾撞作一團。楊錚望著煙塵中若隱若現的刀光,忽然想起鐵牛今晨的警告。
他在說"阿嬌在賭坊"時,眼底閃過的分明是——愧疚?
"叮——"
金錠砸在檀木賭台的聲響清脆悅耳。楊九郎兩指夾著煙杆,青霧繚繞中眯眼打量對麵荷官:"這局,押天門。"
鑲金煙槍在賭台敲出火星,二十枚金錠嘩啦啦堆成小山。
整個骰寶台突然安靜,賭客們伸長脖子盯著那堆金燦燦——足足二百兩黃金,夠在城南買三進宅院。
玉娘塗著丹蔻的手指微微發抖。她在這鴻運坊做了七年賭倌,從未見過有人用金錠當注碼。
更詭異的是,這個紈絝少爺連贏九局後,竟把贏來的千兩白銀全換成黃金。
"九爺..."她剛想勸,就見荷官老刀疤的獨眼閃過寒光。
那張刀劈斧削的臉上浮起獰笑:"楊公子要賭命?"
"命?"楊九郎突然抓住玉娘手腕,在她驚呼聲中扯開衣襟,將滾燙的煙鍋按在雪白肩頭。
滋滋聲裏焦糊味彌漫,他卻笑得暢快:"爺的命在娘胎裏就刻著富貴,倒是你——"煙杆直指老刀疤眉心,"該想想怎麽跟東家交代。"
骰盅在青筋暴起的手掌間翻飛。楊九郎盯著老刀疤右臂肌肉的顫動,耳畔響起鐵牛昨夜的情報:"骰盅底座嵌磁石,荷官袖裏藏鐵片..."當第三枚骰子撞向盅壁的瞬間,他袖中磁石悄然轉向。
"四五六,大!"
老刀疤獨眼暴突。本該吸在盅底的骰子竟全部翻麵,他猛拍機關,卻見楊九郎突然掀袍抬腿。
鑲玉腰帶撞翻賭台,三枚烏鋼骰子彈射而出,在燈籠光下泛著詭異幽藍。
"磁石骰子?"有賭徒撿起骰子往刀鞘一貼,當即粘住。人群頓時炸鍋,輸光家當的布商目眥欲裂:"原來你們出老千!"
二樓珠簾後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楊九郎嘴角微翹——終於上鉤了。
他轉身朝阿芷使眼色,少女立即撕開裙裾夾層,漫天賬頁如雪紛飛。
"去年臘月陳二狗被逼賣女還債!""今春張秀才懸梁自盡前典當祖宅!"賭客們瘋搶賬頁,有人突然嚎哭:"楊錚說爹怎麽突然中風,原來是你們派人催債
屏風轟然倒塌,十餘黑衣打手鋼刀出鞘。領頭疤麵漢子正是那日光頭同夥,此刻他刀鋒直指楊九郎:"敢在鴻運坊撒野?"
寒光乍起。
楊九郎反手抽出藏在玉娘發髻裏的軟刀。刀勢如血浪翻湧,眾人隻覺眼前紅芒暴漲,待回過神時,疤麵漢子的頭顱已滾到賭桌下。
血柱噴濺在"鴻運當頭"的金匾上,順著"當"字最後一勾緩緩流淌。
"賭命?"楊九郎靴底碾碎磁石骰子,刀尖掃過噤若寒蟬的打手們,"楊錚賭你們不敢亮底牌。"
阿芷突然抓起賬本抄頁塞進火盆,烈焰騰起時她眼中映出決絕:"要麽還益都百姓清白——"抄起燭台擲向垂花門,"要麽留楊錚等白骨!"
鎏金街的燈籠染紅半片夜空時,鴻運坊三樓飛簷下的銅鈴突然無風自動。
楊九郎屈指彈飛煙灰,火星子濺在玉娘新換的鵝黃襦裙上。
少女忍著疼往他懷裏鑽,眼角卻瞥見二樓回廊閃過數道黑影——那是豢養的死士腰間鋼刀的反光。
"九爺。"她指尖在男人胸口畫圈,聲音甜得能滴蜜,"骰寶台玩膩了,要不要試試牌九?"
"急什麽。"楊九郎突然掐住她後頸,強迫她看向滿地金錠,"看見那錠馬蹄金沒有?去年陳記布莊的老板娘,就是握著它從後巷狗洞爬出去的。"
玉娘瞳孔驟縮。
那夜她親眼見三個打手把懷胎六月的婦人拖進柴房,金錠在青石板上磕出的血痕,三日大雨都衝不幹淨。
骰盅再次扣下時,楊九郎突然按住老刀疤左手。荷官袖中鐵片隔著布料傳來震動,兩人對視的刹那,賭坊梁柱間響起細微的機括聲——三樓弩箭已對準楊九郎後心。
"買定離手!"老刀疤獨眼充血。
楊九郎突然掀翻賭台。
金錠砸碎青磚的脆響中,三枚磁石骰子粘著鐵片飛向半空。
他旋身將玉娘甩向立柱,袖中軟刀劈開兩支弩箭,第三支擦著阿芷發髻釘入描金屏風。
"鴻運坊的待客之道——"刀鋒挑飛骰盅砸向二樓,"就是用磁石吃黑錢?"
賬頁如白蝶紛飛。
有個輸光祖田的秀才撿起紙片突然嘶吼:"去年楊錚娘當的翡翠鐲子,你們轉手賣給知州夫人!"人群頓時沸騰,幾個輸紅眼的賭徒掄起椅子砸向博彩台。
二樓珠簾轟然墜落。
十餘名黑衣打手踏簾而下,領頭漢子臉上蜈蚣疤抽搐——正是三日前追殺阿芷的青龍幫香主。他鋼刀尚未出鞘,忽見楊九郎刀尖挑著塊帶血的磁鐵。
"認得這個麽?"磁鐵上赫然烙著青龍紋,"你們七爺的左護法,現在正在護城河喂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