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底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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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約櫃的毀壞意味著女神賜福對象將要變更。”老教皇賽昂·阿緹斯鄭重地對著眼前的二人說道。
今日淩晨時分,天降一道響雷,隨後,位於聖殿中的聖約櫃頃刻間化為齏粉。第一個發現此事的是阿柯,因二姐近來經常被教皇叫去商議國事,在大哥的請求下,由他出麵前往詢問具體情況。在路過聖殿時,他突發奇想,想去再看一眼聖約櫃。但誰承想,剛走近沒多遠,便降下一道天雷,要不是他躲得開,恐怕小命不保。
此事一出,整個教廷炸開了鍋。唯獨後院這三位一臉淡定,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阿柯是因為不懂,阿蘿則本就不在意,至於教皇,卻沒人知道為何也絲毫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這次,他們就更有直接理由來把我推翻了。”
“推翻就推翻吧,老教父您跟著我們一起回去島上就好了。”阿柯仍然一副無知無畏神知無知的模樣。
“你們都可以走,唯獨我不行。”說罷,教皇轉頭再次看向阿蘿,“孩子,最後再向你確定一次,你真的願意離開,不再繼續承擔這份職責嗎?”
“是。我早就盡到了自己的責任,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就不需要為此負責。”
在阿蘿的心中,一直有著一份難以割舍的責任,不,更像一種虧欠,這種不存在的客觀事實與內心的自我持續抗爭了二十年。兒時因為不懂事,憂慮皆來源於無法被滿足的過度貪婪欲望。肆意放縱,不服管教,也不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總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淘氣模樣。看似瀟灑的背後,卻並非自己的強大,樣仗著身後無形的靠山,那才是一切底氣的來源。自己軟弱造成的後果永遠會有人來善後,所有無理的要求都會被滿足。隻不過,靠山也同樣是一條枷鎖,隻要離開去往較遠的地方,本領便喪失殆盡。
當血液中的支撐不再供給時,所有的依仗都消失了,自然而然讓她陷入自我懷疑之中。另一個方麵,由於無人可以求助,她又隻能選擇相信這個一直被懷疑的自我。而懷疑進一步讓她不禁想起曾經無數個被她當作耳旁風的規勸,原來,規則的束縛不僅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讓自己產生自信。同樣的,降臨過的壞事反倒成了日後談判的資本,以此來讓自己的內心不再有任何愧疚,因為愧疚也成了被自己無端製造而出的冠冕堂皇借口。
時至今日,她終於不再對曾經所認為是自己責任的一切行為負責,那根本就不是她的責任,僅僅是為自己的逃避與軟弱而找尋的借口。憤然麵對脆弱不堪的自我,是她最後的勇氣。
“好啊,你能這麽想,我真的很高興。”
“還以為,你多少會有些意見呢。不罵我了?”
“事到如今,已非任何一個人之力能改變。如果千萬人反對,你又能如何呢?咱們爺倆相處這麽些年,我現在隻希望你能過上自己想要的安寧幸福生活。”
“我在這,也並非毫無快樂。”
“可終究隻是短暫的,再留下去就全毀了。你走吧,跟著阿德離開。我會盡全力幫你。”
“如果,那一年,你也願意如此幫我,或許我和大哥能過得更好。”
“那時候,我不能讓你走,你走了,阿德就得留下。”
“我們都犯了一個錯。”
“是的,但這不可避免,因為不是一個人所能決定的。”
看著二人說得雲裏霧裏,阿柯表達出了困惑。
“就如同,我和帝國那位攝政王一般。所有人都把一切矛頭和希望放在我們二人身上。殊不知,群眾們隻是被利益群體給耍了,如果局勢真的可以因為某個人或幾個人而有所改變,世界就不會有紛爭了。我是人們眼中的反派,等哪天,我真的被幹掉了,他們才會發現,世界依然沒有恢複和平。”
“他也一樣。最初,如果隻是集中力量將他的勢力一舉擊潰,便不會再有任何威脅,可現在,無所謂了。單個集團的優勢已經轉換為整個大集團所有隊友的共同優勢,隻是單純地消滅領頭人毫無意義。”阿蘿的這番話倒是讓教皇有些意外,畢竟以她的立場,不應該為自己著想。經過片刻思忖,他確信,事到如今,立場如何也已不再重要,一切都已成定局。不過,另一點卻有些讓他在意。他開始思考,這一切的開端究竟是否是阿蘿。如果當初沒有選擇阿蘿,會不會打消攝政王當時的念頭。雖說各方勢力分分合合依然不會因此改變,但一股力量由小而壯大的內在動機如果稍微出入,今後一切的戰略目標或許也會有所改變。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當初的所有決定都是符合邏輯並且具有實質利益的,沒有人可以預測結果,如果由結果反推過程,倒是對於當初的決策者有失公允,並不能因為結果好壞而否認當權決策者的才能。
“你們在說什麽啊?”
望向一臉懵逼的阿柯,二人相視一笑。想來也十分滑稽,作為身處局中之人,又占著如此重要的身份地位。可不僅心理上毫無波瀾,恐怕在大部分的信息上都不如街邊的小販知道得更多。
換個角度,真是讓人羨慕,能有阿柯這般豁達的心態當真是難得。明明一路上也看到了許多現實,見證了眾多世態炎涼身不由己,卻還是跟剛來時一樣。是啊,還是別當阿柯隻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他和小米的許多言論以及所作所為顯然表明了他們就是成年人,看似癡傻,實則大智若愚。
“不說了,你們回去趕緊收拾收拾吧,就在最近幾日了。”
回去的路上,阿蘿一直牽著弟弟的手,另一隻手則死死地握著聖劍。
“姐,你這兩天是不是沒睡好。”
“算是吧阿柯,答應二姐一件事情吧。”
“當然可以。”
說著,從衣衫內部取出一封信,遞給了阿柯。
“這封信,回家以後,幫我交給大哥。我說的是你的家。”
“怎麽了?如果有事情,為什麽不當麵和他說?你要留下?”
“當然不是。”阿蘿解釋道,“幾年前,我有寄一封信過去,隻不過,那個時候,大哥已經帶著你和小米離島了。我沒有收到回信,便寫了一封一模一樣的,你到時候幫我交給他。其他的先不要問了,自有答案,一飲一啄,豈非前定。”
“好。姐,我想,家裏的鈴蘭應該開了,是當年大哥種的。”
“是嘛,真好啊,真是一個美好的秋天啊,天氣總是好的。”
幾日之間,聖城幾乎所有能用於作戰的人員全都被抽調用於城防工作。隻不過,不是在城東,反而是城西,因為真正的敵人根本不是卡洛,而是其餘十二個分區。
“一個晚上就夠了,我去清理幹淨。”阿德找弟弟借來了義父的那個包裹,說是要用裏麵的東西去清除會阻礙明日回家的敵人。
阿柯背著包裹多年,從來沒有打開過,因為這個死結根本解不開。可既然大哥說了,想必自有特殊的方法。
“注意安全。大哥,別忘了,義父等著我們回家。”
片刻後,阿柯朝著窗外望去,隻瞧見一團黑色身影,穿著詭異的老獵人服裝,手持一把鋸刀。這幅打扮,似是在哪裏瞧見過,熟悉,但卻是一種不同的熟悉之感。
第二日淩晨,阿德平安歸來,換上了初來時拉比為他製作的武者服。同時,酒館的門口還出現了兩道身著黑袍的身影,竟然是教皇親自前來送行。
“老頭,我走了,你好好保重。”阿蘿的語氣略顯憂傷,似乎還有些不舍。說起來,雖然自己的不幸遭遇算是老者的過錯,但她明白,換成別人當教皇,也是一樣的結果。這十幾二十年的相處,老者其實一直在暗中關心照顧自己,要說沒有感情,那也是假的,隻是處於雙方的立場,怕是隻能爭鋒相對。自己在最後這段時光裏,出於私情,選擇站在了老者同一陣營,這便已經是能為他做的最大幫助。
“丫頭,到了那邊,好好生活。你並沒有改變,本質還是那個活潑爛漫的小女孩,相信你一定可以把生活經營得很好,也必然可以感染到身邊的人。”教皇的臉自始至終都藏在黑袍之下,語氣也一如既往平和,沒人能看出他的神情。
“我知道,謝謝你這些年照顧我們。你要好好的。”說著,阿蘿竟忍不住上前抱住老者,就如同昔年抱著父親那般,聲音略帶抽泣,“如果,他們真的要害你,就趕緊去卡洛投降吧。相信我,去找他,去找他,就和他說,是我求他放了你。他欠我太多,我的話,他一定會聽。至少,他絕不會加害你,會讓你安度晚年的。聽到了沒啊?”
“哈哈,真快啊,你這姑娘,不知不覺都長這麽大了,第一次見你,還是那樣小小的一隻,滿臉傲氣地罵我是老禿鷹呢也是啊,在我麵前,你永遠是孩子,我都以為你不會說這麽孩子氣的話了呢。”
“我才不管呢,你記得一定要去找他。”難得,能看見阿蘿撒嬌,在阿德的記憶裏,上一次還是在父親麵前。
“好,我都依你。”說罷,抱著阿蘿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隨後指了指一旁一句話還未說的老默,“我讓老默送你們最後一程,這麽多年,他對你和阿德也有感情,舍不得你們啊。非說要親自送你們上路。”
看著此情此景,眾人心中所想各不相同。修沃一臉凝重,顧慮重重,內心絲毫不敢有任何懈怠,今日方才是自己幾十年來最重要的一天。阿柯和小米則是一臉輕鬆,仍然像沒事人一樣。至於阿德,他倒是五味雜陳,他不是沒想過,但仍然對此感到詫異。阿蘿居然對這老頭子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一個人怎麽能去記掛自己的“仇人”呢?
“走吧。”最著急的當屬阿德。天色已經破曉,而老師推算的時間也僅僅是正午,雖然路程不算太近,卻不能再耽擱了。
“臭小子,記得一定要保護好阿蘿,否則,我不會輕饒你的。別忘了,你父親說的話。那把刀就是為了保護這柄劍而誕生於世的。”教皇的聲音洪亮如鍾,對於稍遠處的阿德,他倒是不再顯得溫柔。
“用你教我?走了。”說罷,阿德讓修沃打頭陣,自己和老默走在一行人最後。雖然嘴上說著出發,內心卻因為剛才二人的對話有些按捺不住,扭頭對著老者孤單的身影,不客氣地問道:“老頭,你就真的隻把我當成一把刀嗎?我這些年學了好多本領,到頭來,你仍然瞧不上我?對你而言,我仍然隻算是個工具,用來製約各方的道具是嗎?”
前方幾人已經緩緩上路,隻有阿德尚駐足原地,稍微掉隊了幾個身位。見老人似乎沒有任何理睬回答的意思,他也隻得自嘲冷哼了一聲,轉頭跟上前方眾人。
可就在這時,後方黯淡的身影中卻傳來一輕柔的話語,恰好隻有二人聽得到。
“自始至終,你對於我都僅僅隻有一個身份。我是賽昂·阿緹斯,你叫賽格羅·爾德·阿緹斯,是我最愛的外孫。”
似是譏諷,又是苦笑,阿德的情緒沒有讓前方的眾人察覺,可能隻有前麵的阿蘿知曉他此刻的所思所想,隻不過,她並沒有回頭。答案顯而易見,她一直都知道,不僅是她,阿德自己的潛意識裏也明白。但如果他的思維形成慣性,有意讓自己沉醉於最能保護自己的一套說辭之中,一切真相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更何況,此刻的阿蘿,最最擔心的另有他事。
在離開外城前的一路上沒有太多阻礙,隻是路邊的草叢中隱約可見幾具屍體,都被一刀切成兩半,這種死法,讓阿柯又一次覺得熟悉,似乎以前在某些地方見過許多次。一旁的阿德沒想著做多餘的解釋,隻是囑咐著他保護好小米。
出了城,已經是上午時分,距離岸邊已經不遠了,可是眼前卻出現了意外情況,不,說是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不遠處駐守著數千名聖殿騎士,並且是最精銳的王牌部隊,更讓人意外的是,他們居然和分區的士兵們混在一起。
修沃早就得到了消息,聖殿騎士已經有三個軍團叛變了。對方的目標也十分清晰,就是堵住自己這一小波人。他們卡在了必經之路,接下來必定免不了一場惡戰。
如果改變下思路,繞去別的路,直接闖到東邊,進入卡洛的地界,那一切危機似乎都將化解。但不僅是阿德,連阿柯都牢牢記得樹長老的囑咐,一定要在冬天來之前回島,並且這一年冬天之前,樹長老隻推算出了今日正午時的這一躺船。所以,也隻能硬闖過去了。
“叔叔,你和我把他們引開。等拉開距離後,我盡快把他們全殺了,你輔助我,優先保護好自己。”說著,阿德把義父的包裹丟給老默,讓他帶著阿蘿三人一會乘著敵人被引開的空隙找機會溜走,“阿柯,跟緊她倆。”
“大哥放心。”說著,掏出父親留給自己的匕首,今天總算可以派上用場了吧,雖然自己心裏也發虛,但出於對大哥的信任,以及此刻的局勢,他絲毫沒有推辭的意味。
“無妨,對你而言,有沒有這小刀,都是一樣的。”
就在這時,一旁的阿蘿卻站了出來,將腰間的白色細劍遞給阿德。
“大哥,你把她帶著。當年,義父把她給了我,就是因為如此,他才遭遇不測。聖殿騎士也許不敢加害你,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或許巴不得你早點死。”
看著阿蘿真切的眼神,阿德並沒有猶豫。雖然,他對於自己的安危沒有任何擔憂,但為了讓阿蘿放心,帶著卻也無妨。
說罷,阿德帶著修沃便一前一後地朝著敵人奔去。
阿德沒有任何留情,上前就是一陣砍殺,黑刀劃出新月弧光,騎士們的銀甲如紙糊的一般被輕鬆刺穿,沒一會他就幹掉了幾十名最最精銳的騎兵。
同一時刻,在不算太遠處的那座叫特蘭德的城市中,發生了一件神奇的事。阿德每殺死一名騎士,花園中就有一株鈴蘭凋零。多年後,阿柯在島上播種時,新芽破土而出的數量又恰好與今日陣容的騎士數量相當。
眼前這位雙手一黑一白的二刀流武士頓時讓敵人亂了陣腳,還是第一次見一個人能包圍上千軍隊的情形。事實上,修沃的戰鬥力也極強,隻不過在阿德麵前,隻能甘拜下風。很快,雙方便轉變為追逐戰,一堆人被阿德二人溜著帶到了一旁的密林中。整個過程中,騎士已經死傷無數,並且都是一刀斃命,絕沒有能挺到第二刀的。而阿德,別說受傷,身上竟然神奇般地沒有沾上一滴血跡。
待到時間接近正午時,隻能瞧見林中橫七豎八躺著上千具身穿白衣的屍體。要知道,這可是號稱大陸最強戰力的聖殿騎士,但在阿德手裏竟然如同待宰的雞仔一般,一刀一個毫不費力。
阿德二人朝著目的地的海岸邊趕去,眼見著,終於能鬆口氣了。
“砰!”一聲巨響從岸邊蹦出,遠處傳來一陣血腥味,其中還浮著鈴蘭的腐香,像那年偷偷埋葬的斷翅矛隼。阿德失神了片刻,他先是一陣困惑,這是槍聲啊,可那裏究竟是誰會需要用槍來解決呢?突然之間,他看了一眼左手上的白色細劍,又想起了義父,一陣不安的情緒立刻湧上心頭。
“阿柯沒事吧”阿蘿捂著胸口,對著一旁的阿柯問道。
“二姐!”阿柯、小米趕緊扶住阿蘿。小米迅速翻了翻自己的小包裹,從裏麵找到一株當年在島上采摘的止血草。雖然過去許多年,但葉片仍然是碧綠通透。原本想著,以阿柯調皮的個性,保不準哪天會出點意外,但實際上這些年啥事都沒有過,所以一直保存到今天。她趕緊給二姐敷上,轉眼間血便基本被止住了。
“為什麽?老默”阿蘿顯然傷勢嚴重,但不知為何頭腦卻十分清晰,意識也沒有絲毫模糊,“我懂了義父,是你殺的?”
“小姐,對不起,這是我個人的決定,陛下並不知情。為了他,我不能讓阿提斯殿下走。”老默此時正站在不遠處。他的腳邊是一把較短的火槍,而阿柯的那個包裹也被丟到一旁。包裏還有這一把鋸刀以及一套造型怪異的獵人服裝。至於阿柯一直解不開的那個死結,其實根本沒那麽複雜,再死的結,也畢竟是繩子綁的,刀一劃也就散了,之後隻要重新找根繩子係上便可以。
“”阿蘿的痛覺似乎在漸漸消失,她眼前反複出現了一副動態畫麵,這一切都和當年的場景一模一樣。到了這一刻,也許她所希望的便隻是再見大哥一眼吧,有些話,恐怕來不及親自告訴他了。
恰逢此時,海麵上出現了一道龐大的物體。果然如同樹長老預測的一般,到了正午,這艘幽靈船如約而至。
“時間不多了你們先上船,大哥應該快到了”
如阿蘿所說,阿德就在這時趕到了。隻是,眼前的一幕讓他不知所以然。鮮血染紅了阿蘿一身的白裙,原本白皙的麵龐愈發顯得慘白。他似乎已經明白了一切。
“殿下——”
沒有等老默開口解釋,他反手重重一拍便將之擊暈在地。
“大哥,二姐她剛剛,老先生準備朝阿柯開槍,二姐為了保護他,擋在了他身前,所以現在”
“哈哈哈”阿德一陣哭笑不得,一切都像是開玩笑一般。
“阿柯需要你保護?”又是一陣苦笑,“他的身手,別說一槍,躲十槍都綽綽有餘。我都奈何不了他,何況老默那把老骨頭當年,義父是為了保護我,才中的槍,因為那時的我太弱小。可你”
“對不起,大哥我總不能,看著別人殺自己弟弟吧”阿蘿稍微振作精神,她知道自己的情況。此時此刻,已經是盡力全力在說話了。
“我?”阿柯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
阿德一臉惘然,看不出喜悲,指著地上的包裹說道:“你真不記得?在島上,你每天夜裏穿著這套衣服和著拉比習武。到了卡洛,就在越蓬,我親眼看見你用那把鋸刀滅了別人滿門。還有在算了,不重要了。”隨後,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指了指遠處的船,“船來了,回家!”
“大哥,我不走了。”阿蘿緩緩說道,似乎早便由此打算。
“拉比一定能治好你的。”說著,阿德突然在懷裏摸了摸,頓時慌了神是的,那唯一的一份藥,在格拉芙的時候,竟一時衝動丟給了二皇子治傷“沒事的,在船上,時間會停止,你的傷會停滯。隻要我們不下船,你就不會有事。”
阿蘿躺在大哥懷裏,手被他緊緊攥著。
“我知道自己的傷勢,就和父親當年一樣,對吧你趕緊走別管我了。”
“不,我也不走了”
“不不要因為我,再改變你自己的人生了。”
“我去哪?!沒有你,我回去又有什麽意義!”
看著大哥的眼神,阿蘿知道,說什麽都無濟於事。
“阿柯,帶著小米回家吧。不用管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回來,到時候,再坐別的船就好。”阿蘿對著弟弟妹妹露出微笑。
“可是”
“聽姐姐的話,走吧。”
大哥的神情呆若木雞,似乎不會再改變主意,阿柯竟沒有任何猶豫,老實巴交地牽著小米上船。臨走時,小米還不忘把老默身旁的包裹一起帶走。
當二人踏上船時,船通靈般地立刻啟航。阿蘿目送著二人離去,最後似乎看見了弟弟妹妹對著自己揮手告別,遺憾的是,自己實在沒有力氣揮手回禮了。
“小姐!”修沃也在此刻趕了過來,雖然不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如何發生,但結果就是阿蘿已經危在旦夕。
“小姐”重重的幾拳朝著草地砸去,砸出幾個坑洞,也留下了道道血印。
“叔叔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看到我這幅樣子”
“不,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你。隻能,以死謝罪。”
“不是的您沒有錯。再說您忘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了嗎”
“當然,記得您放心,屬下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
這時,遠處又湧來了陣陣惹人心煩不合時宜的馬蹄聲。三人不約而同地猜到了是誰,這次,不是敵人。
“您回去複命吧,我知道您守在我身邊,並不是因為義父,而是他”說著,阿蘿又指了指不省人事的老默,“把老默也帶走,不要傷害他如果沒有他,我和大哥早就死了。現在,我算是還給他了吧,不再虧欠任何人”
修沃再也沒有往日的鎮定威嚴,突然一下子變老了。瞅著腳邊的老默,雖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但也明白,如今,再做這些,終是無濟於事。最後,他鄭重地對著阿蘿雙膝跪地,拜了三拜,壓抑著悔恨的淚水,扛著老家夥踩著沉重的步伐默默離開了。
“大哥,別不說話”說著,阿蘿用帶血的手指輕輕拂過阿德的麵龐,“我最喜歡你的聲音最後陪我說會話,好不好”
“對不起。”
“你沒有受傷吧?”
“毫發無損。當年,義父在中槍前也毫發無損,現在卻換成了我倆。是啊,所以,我究竟學了什麽?老頭說對了,我依然保護不了你。”
“隻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多虧了你帶著她,一點都沒有受傷。”
看著手裏的聖劍,阿德想到了剛才的血戰。他自始至終沒有用聖劍殺任何一個人,隻是用來防守,他不希望阿蘿沾上殺戮,可結果卻是
“大哥,如果,覺得難過就哭吧我喜歡真實的你,哪怕是脆弱的一麵,沒有誰能一直強大,那樣太累了,太不真實”
“怎麽會難過。”阿德將阿蘿抱得更緊,眼神逐漸柔和,似乎還能看出些笑意。他收緊臂彎的力度讓懷中人發絲間的散落的杏花簌簌落下。為什麽,此刻會落下杏花呢?
“此生能與阿蘿相遇,還有比這更幸運的事嗎?多少人,一輩子都遇不見這樣一個人,我真是幸福極了。”
阿蘿艱難地擠出笑容:“我也是和你認識的這二十多年,是最幸福的歲月。即使要在相遇後的任何一刻離開,我都沒有遺憾了這一天,我早就看到了你是第一次這麽抱著我,所以這次,我就不走了”一陣睡意漸漸縈繞在眼眸四周,阿蘿聲音變得更加輕柔。她的聲帶振動頻率開始與海底最深處的聲波共振,每個字似乎都能激起那神奇族群的詭譎舞步。阿德不得不俯身貼近,卻像在傾聽珊瑚蟲鈣化時的哀鳴。
“這一生的故事裏,都帶著一雙紫色的瞳孔。”阿蘿再次用盡全力輕聲囑咐道:“別讓他看見我,他做了那麽多,不應該讓他瞧見我這幅模樣,對他太不公平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生活我不算什麽,義父也一樣,你永遠都不是為了我們而存在生活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你的生命中,不會僅一人一事”
“可是因為有你存在於世界上,才讓我對生活有了些期待。”說話間,他的懷中滑落露出一根陳舊紙條,紙條上竟繡著與信箋相同的鈴蘭暗紋,
“大哥我我也”
她睫毛的顫動像鈴蘭花苞在月夜風中的最後震顫,紫羅蘭色的虹膜逐漸凝固成海底的晶石。她讓他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生命的律動,那雙眼眸漸漸閉上,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聽不見任何聲音。大概又過了好久好久吧,阿德才意識到林外的人馬原來早就停下了前進的步伐,而自己應該也再也看不見那對可愛的紫色雙瞳了。
麻木地將懷中之人放下,給她披上自己的外套,靠放到樹旁,又隨手將自己頭發後的那根白色布條解下。用這根白色布條將女子的眼睛蒙上,隨後,像一隻幽靈般朝著林外走去。
林外其實隻來了一小股部隊,為首的是一名身披銀白色鎧甲的騎士,看上去也滿是疲憊之意,正是數月未見的二皇子。先前,修沃已經與他匯合,他也已經知曉。
“殿下,我辜負了您。沒有保護好小姐,請您責罰。”
“不是你的錯這些年,辛苦了叔叔,您有任何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我會給予你所有權限與幫助。”
“我隻想守著小姐的酒館,保護那些孩子。這是小姐囑咐過我的。”
“好,我幫你。任何人膽敢妨礙你絲毫,格殺勿論!誅滅九族!”
看著同樣癱坐在地,神情頹然的二皇子,阿德緩緩走近,繃著的弦也已經斷了,一個踉蹌,順勢坐到了地上。
“凶手躲在太陽後麵,所以沒人發現他開槍。”
“那個老東西,你沒殺他?”
“阿蘿不想複仇,也沒有意義。再說,我們確實欠他,現在不欠了。”
“好,既然是她的意思,就依她。否則,我一定把他剁碎了扔到街上喂狗。”
“別傷害老頭。”
“當然。”
“阿蘿很喜歡他,你也不希望她難過吧。”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這也是對你的承諾。”
“你,你不想見她一眼?”
“算了,不去了。以她的性子,肯定不希望讓我看到她這幅模樣。”
“這麽多年了,你們還是這麽有默契,心有靈犀,真讓我嫉妒啊我知道,她嘴上雖然一直怨你,可心裏總是記掛著你的,從不曾真的恨過你。”
“如果恨我能讓她好好生活下去,我情願她恨我一輩子。”二皇子內心的悲傷絲毫不亞於阿德,但卻能相對較快地恢複理智。看著阿德難以言明的神情,以及披頭散發的模樣,不免一陣擔心,“我的朋友,你遇到這種事情,也不會流淚嗎?”
“不會,因為今天是晴天。”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你呢?”
“我已經越過雪山,打過來了,早就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得了了其實,我原本的目標很簡單,可做得越多越發現。原來,隻要做了便無法停手。所以,即使阿蘿不再了,我也不敢停下。”
“不是自我安慰?”
“轉移注意力也是有必要的。反而是你,我的朋友,你根本找不到別的事情可做,讓我很擔心。”
“人這一生,太漫長”
“對我來說可不是我沒多久可活,行將就木,日暮途窮了。”說到這,二皇子竟露出笑容,一種釋懷的笑。
“你到底怎麽了?我早就覺得不對勁。”
“謝謝你的關心。不知道,你信不信存在神明?”
“說不好。”
“我一直相信,所以,我的詛咒就決定了我的期限。”二皇子將左臂上的白色臂鎧解開,手臂上竟刻有一副奇特的圖案。七顆星辰,其中有四顆被線連在一起,“大哥死的那一日,便出現了這片圖案。在夢裏,它說,隻要七顆都連起來,我的死期就到了。按照比例算一算,沒有幾年了。”
“怎麽會”
“在我十多歲時,便在一個夢境中得到了預言。”二皇子對此似乎並不甚在意。但是,他卻突然間意識到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這本該是一想便通的事自己實在不該多言。阿德此時找上自己,還能因為別的理由嗎?自己積壓多年的心事,在這一刻,隨著阿蘿的離開,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不吐不快,卻葬送了他的最終念頭。情急之下,他想不出破解之法,隻好,再次轉移話題,“我不能讓我丫頭接手這麽個爛攤子。她比我聰明,可聰明沒有任何意義。作為父親,總是不希望自己女兒太辛苦。”
“你是個好人。”
“謝謝。所以,我們注定成為曆史的犧牲品。”
“這隻能由別人來定義。況且,曆史可以由你來書寫。”
“是的,但是後人如何修改或者評價,就與我無關了。”
望著二皇子此刻淡然的神情,阿德不由地生出敬佩之情:“你總是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氣,就和阿蘿一樣。”
“原本,世界上沒有什麽比我的所愛更重要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在做這一些無關緊要事情的過程中,我變得願意舍棄她了。阿蘿肯定也是如此。但你呢?”
“我的心裏總是充滿矛盾。”
“但我打心底覺得你才是對的。”出於對阿德的擔心,宸忍不住多說了幾句,“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朋友。你不勇敢,是因為走不出心中的那座燈塔,隻能等著別人靠岸。除了阿蘿,誰又願意去一個不了解的地方呢?沒有阿蘿的世界,難道真的不存在嗎?你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軟弱。你想要的不是讓她幸福,而是借由她的幸福來讓你幸福。”
“或許吧。”
“我聽說,島上的人都不會為死亡而感到悲傷。”
“是的,他們不會流淚。”
“還真是讓人羨慕。我太累了,但事情太多,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完。”
他已不想再多言,看著手裏的兵刃,阿德將之遞給宸,囑咐道:“用這把刀,保護好這柄劍。”
“為什麽不讓她自己保護自己呢?我想,把他們重新鑄造成一把。”
“可以,很棒的主意,拉比做得到。”最後,阿德不再多說,背對著宸揮了揮手。
宸終究沒有說再見,因為知道不會再見了。
對著拉比所在的方位拜上三拜,阿德將阿蘿綁頭發的黑色布條解下,又找來一根繩子將自己和阿蘿係在一起。在這片無可奈這之地最後看了一眼懷中的阿蘿,迅速閉上眼睛,也用白布條將自己雙眼蒙上。
“我最後的記憶,一定要是你的模樣。這樣一來,無論你去了哪,都可以找到你了。”
海風中派來碎裂成零散的音節。縱身一躍之後,在鈴蘭雕紋與珊瑚共生的海底深處,鹹澀的海水被鈴蘭根係過濾成甘甜乳汁,順著二人的頭發繾綣交錯,不再分開。原來大海的最深處真的如拉比說所,是紫色的。一條條溫暖的觸手不斷出現在二人周圍,就如同那日的一般。
“你去哪了?我等你很久了”
同樣的地點,二皇子同樣的氣若遊絲之態,他先前從林邊走到這,便足足花了一個鍾頭。此刻他的身旁僅僅隻留下三個人。凱伊、修沃,還有一位二十多歲的黑發女子,一身黑色龍鱗鎧甲,英氣十足,背上背著一把潔白的白色長刀,最讓人在意的是她的眼睛,一紫一粉。紫色的瞳孔中似乎蘊藏著鹽粒灑落而化成的星辰,形成了荊棘花的圖案,粉色的虹膜透出柔黃色的光芒,將鹽星顆顆相連,化為鳶尾花的花紋。額前垂落的銀鏈墜著一枚棱形鹽晶,長發是摻著星屑的夜黑色,被編成粗糲的戰辮垂至腰間,發梢係著三枚鈴蘭花形狀的鹽晶墜飾,隨著步伐輕晃時會落下細碎光塵。
“父親,迦撒特的交接儀式已經準備妥當。”女子對著靠著樹旁的二皇子交代道。
“你辦事我總是不用擔心。其實,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偶然讓我操下心。”二皇子歎了口氣,露出慈愛的眼神,“丫頭,還怨我嗎?”
“沒有。”沒有年輕女孩的活潑可愛,女子的麵相讓人十分有距離感,清冷素淨,這幅麵孔再熟悉不過了。
“說什麽都遲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對於女兒的愛,和普通父親並沒有區別。”本想著再說些什麽,卻終是沒有說出口,“你回去吧。不應該讓子女看見父親死時的樣子,這樣也太殘忍了。”
“”阿雅轉身離開,期間忍不住想回頭說上幾句,但還是忍住,隻是眼中不住地留下幾滴夾雜著反射著鹽粒光芒的淚花。
最後,她也淡淡吐出了幾個字:“那,我先回家了爸爸”
“路上,注意安全要下雨了,記得打傘。我並不是沒有去給你送傘,但,還是去晚了。小時候,你老喜歡淋雨跑回家。要注意身體,別生病了。“
“二位叔叔,你們是看著我們長大的。大半輩子都交付給了我們這一家子。現在,實在不好再麻煩你們了。你們放心安度晚年,不要有任何顧慮。阿雅這孩子孝順,會善待你們的。”
“殿下放心。陛下她,其實也一直掛念著你,隻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凱伊和修沃一陣唏噓,二人確實老了,這一生,輔佐了三代,經曆了太多白頭人送黑頭人的事情,眼前的二皇子更讓二人心疼不已,原來,他的一生僅僅隻是作為柴薪而燃燒,點燃那顆女王鹽粒化成的星辰。
“這壺酒,喝下去就結束了。”
“素手作此世
絲斷席裂情永殤
忘川可度人”
說著,二皇子飲盡了壺中酒。
“要是史書上寫的是我被詛咒而死,也太窩囊了吧。就寫‘攝政王誤食鈴蘭,中毒而亡。’”
酒中的鈴蘭正是不久前在阿蘿最愛的靜湖邊找到的,依然頑強地生長在兩塊大石頭中。
很快,一陣奇幻的景致出現在宸的眼前。他瞳孔裏的七顆星辰開始坍縮,每顆星塵墜落都在視網膜上灼出一個鈴蘭狀孔洞。透過這些逐漸擴大的光斑,他最先看到了阿蘿,一襲黑裙,活潑可愛的少女赤足踩過花田,腳尖帶起的卻不是泥土,而是翻湧的白色鹽粒。隨後,阿雅和小芯,二人在花園裏悉心澆水照料著鈴蘭。再之後便是大哥以及自己的妻子,阿柯、小米、阿德也隨之出現,一生中遇見過的所有在意的人依次登場。夕陽在海麵上消失,黑暗隨即來臨,懸崖上開出了成片的曼陀羅華。
遙望著大海的另一麵,阿柯忍不住唱起了歌:
“
等雨變強之前 我們將會分化軟弱
趁時間沒發覺讓我帶著你離開
沒有了證明 沒有了空虛
基於兩種立場我會罩著你
趁時間沒發覺讓我帶著你離開
這不是頑固 這不是逃避
沒人綁著你走才快樂
”
“父親,今天是大伯的生日嗎?”阿柯身邊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看著父親的笑容,他們齊聲問道。
“是啊。”看到不遠處又走來了二人,阿柯對著其中一位黑發男子說道:“小芯,你帶著孩子們回去,讓小米先吃飯吧,不用等我了。”
“好的,老師,那我先帶他們去找師娘了。”小芯隨即帶著倆孩子離開。隻剩下兩名都長著一頭紅色長發的男子在岸邊。
“小子,這有你的一封信。”遞過信,樹長老對著遠去的小芯撇了撇嘴,“是他妹妹寫給你的,隻不過是找人代筆的。”
“
敬愛的老師:
近來可好?小芯他們過得不錯吧?真是麻煩您了。
父親已於兩月前過世,由於事務繁雜,現在才能給你寫信,希望你不要見怪。也希望你不要為他感到難過。
他一直很想念您,總是念叨著您,說您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的原話是:‘旅行以家為終點,生活以死亡拓下結尾,相遇必將以離別落筆,所以這其中是長久或是短暫已不重要,人生中能有一段陪伴便是幸福的。
永垂來葉’
我也很高興能與您相識一場。我們既是師徒,也是朋友。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在晚年可以登島上和你生活,為了這一天,我會一直努力。
長輩們對我寄予了厚望,但父親卻一直告誡我,如果守不住,就不要了,沒有什麽比我個人的幸福對他更重要。我知道他一直深愛著我,隻是,我們都不太會表達。好在,各自的心中都明白。
最後,祝你生活愉快。
——帝國皇帝雅·魯道夫·卡洛
”
“阿雅真是辛苦啊。”阿柯想著自己這位女徒弟現在一定忙得不可開交。而二皇子的逝去也讓他感覺有些悲傷,好在,此刻回憶起的,還是眾人一起喝酒唱歌的美好時光,悲傷便立刻一掃而空。
“這還有一封信,我今天才想起來。”樹長老遞給阿柯一封看著就有年頭的信箋,“你們當時剛走沒幾天,就寄來了。”
阿柯猜到了,這一定就是二姐說的那封。二姐當時還寫了一封一模一樣的信,隻不過他並沒有看,因為二姐說了要交給大哥,所以他在回來的船上便扔進了海裏。
“看吧。”
“那癡兒果然是個蠢材,落得這個結局是唯一的可能性。認識他的時候,就提醒過他。”樹長老轉身離去,背對著阿柯說道:“明天也記得要來好好學習,我的衣缽等著留給你呢。”
“唉,知道了,臭老頭。”
不耐煩地送走了樹長老,阿柯小心地拆開了信。沒想到,這封信竟然連信的格式都不對,字跡也十分潦草,也許,是一時興起而寫的草稿也說不定。可為什麽後來,卻要把這份草稿又再次寫一遍呢?
“
大哥,我雖然想見你,但還是覺得你別回來為好。你總不希望看到我死在你麵前吧。我也不希望。你一定會很難過的。
我的結局早便注定好了。還記得我說過的那個夢嗎?就是我小時候出海,迷迷糊糊的夢。
夢裏把一切都說明了,連我死亡的日期時刻都清清楚楚。
有的事是注定好的。這是神的懲罰,即使那時的我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
可能,我不在了,你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但不妨多給自己找些機會,多遇見一些人?也許這樣,你就會發現,阿蘿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罷了。
對不起,我一時之間也沒個主意,我真的不想你再為了我去耗費你本來的人生。我們已經度過了好多好多美好的時光,這足夠了,很幸福。這些記憶,足以回憶一輩子。
杏花開了,鈴蘭也開了。你不是說過,隻要鈴蘭開了,就一定會有好事發生嗎?
最後,有一件事請你記得。
無論
你身處何處
阿蘿
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