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脆弱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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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前林嫵住宮中代理朝政時,常在她跟前伺候的小太監,原來早被太後收買了,這會子來指認呢。
    小太監探了一下頭,看看車內女子的半張臉,搖搖頭:
    “不是公主……”
    將士有點失望,但小太監馬上又道:
    “但是……”
    “但是什麽?”將士急切地問。
    車裏頭這男人,一看就不是尋常之輩,若是真查不出東西,指定把他惹惱了,自己怕是要喝一壺。
    將士心裏頭甚是著急,恨不得將小太監倒過來抖兩下,有話你倒是一次性說完呀。
    小太監眼中閃過精光:
    “小的素聞公主擅化妝,尤其是什麽瘦臉妝,方臉妝,可以改變臉型。故而這臉雖然瞧著不像,可說不定是畫的呢?”
    將士一下子明白了,臉上升起希望:
    “拿水來!”
    小兵便遞過來一個行軍水袋,將士扔給小太監:
    “你去,把她的臉給擦了!”
    小太監連連躬身點頭,拿著水袋,激動地往車上走去。
    他在宮裏的年頭可不少了,但一直升不上去,若是此次真的抓著公主,他豈不是……
    他剛要探頭進馬車,原本悶不吭聲的車夫,突然將隻有半截的馬鞭一揚,打在那水袋上。
    水袋啪地飛到小太監臉上,拍得他鼻頭酸疼,兩道鼻血飛流直下。
    且那一袋子水嘩啦全倒了潑在了他一臉。
    小太監是又疼又狼狽,手忙腳亂地擦臉,屈辱無比。
    車裏頭傳來冰冷無比的聲音:
    “在下的愛妾,是爾等能隨便碰觸的嗎?”
    他掏出一張帕子,沾了桌上的茶水,親自捧著那張絕美的臉輕輕擦拭,擦了半天,乜眼看那小太監:
    “可看清楚了,是化妝遮麵了嗎?”
    小太監心中慘叫,還真沒化妝,是娘生臉的驚天大美人。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沒化妝,確實不是公主。”
    他涎著臉後退:
    “是小的看錯……啊!”
    萬萬料想不到,車中飛出來一個什麽東西,紮在他的眼睛上!
    小太監慘叫一聲,捂著臉,倒下車去。
    隻見他的一隻眼球,赫然被筆戳爆,血流了滿臉。
    “看錯的狗眼就別要了。”冰冷刺骨的厲喝響起:“拿著雞毛當令箭,我崔逖,可沒工夫跟你們這些小鬼囉唕!”
    崔逖,開封府尹崔逖!
    京中誰人沒聽過天子鬣狗的狠辣,笑麵閻王可不是開玩笑的,將士這才意識到,自己不但是遇上硬茬,根本是踢到鐵板了。
    他馬上抬手,勒令士兵們後退一步:
    “原來是崔大人,這可真是一場誤會……”
    “嗬。”崔逖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門簾放下。
    車夫麵不改色,拿了條新馬鞭一揚,馬車衝了出去!
    馬車裏。
    玉體橫陳,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緩緩坐起來,將手伸進胸口。
    掏出兩大團棉花。
    “在下的愛妾?”聲音是又冷又刀,和那兩團棉花一起,砸到崔逖臉上。
    “崔大人,你還真敢說!”
    崔逖及時將肩膀一偏,躲過攻擊,皮笑肉不笑道:
    “確實不敢,誰敢娶這等悍妾呢?”
    兩人正要扭打起來,車頂傳來氣若遊絲的呼聲:
    “你們倒是先把我放下來呀……”
    林嫵張開兩手兩腳,撐在車壁兩端,如同一隻大蜘蛛般貼著車頂,苦苦支撐。
    因著她人瘦,貼著車頂倒是不顯存在感,尤其是底下的車震場景過於抓人眼球,宋家軍和小太監,更沒那心思往車頂看了。
    就這麽逃過一劫。
    “快把我放下來,我堅持不住了!”林嫵悲鳴。
    即便她是鋼管舞高手,也不能掛這麽久啊,再說了,這也不是累不累的問題,而是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薑鬥植趕緊把她抱下來,兄弟倆也不吵架了,一齊給林嫵揉胳膊。
    馬車走了大半日路程,抵達崔逖的山莊。
    “且在此處稍作歇息吧。”崔逖道:“這之後,崔某便不能同行了。”
    林嫵久違地再次踏入這個山莊。
    這一次,薑鬥植不用偷偷摸摸了,他光明正大地走進去,並嚷嚷著要沐浴更衣:
    “再不想扮女子了!”
    先前和林嫵親密貼貼,他覺得還好。
    可今日被崔逖貼過之後,他覺得自己髒了。
    要不是林嫵出的主意,他恐怕早已將崔逖砍了。
    薑鬥植去洗澡了,崔逖又對林嫵笑:
    “他的脾氣就是這般,兒時父母管教得少了,請公主見諒。”
    說到這裏,林嫵就有些好奇。
    “他說,他小時候經常被送到很遠的地方?就因為怕皇帝對付他,所以一直隱藏著這個嫡次子麽?”
    崔逖沉默了一瞬:
    “家父家母對他的期待,是不一樣的……”
    “期待他做個富貴閑人?”林嫵又問。
    她是不大愛管閑事,但那一日在山洞中,薑鬥植的表情真的很委屈。
    想當初他也隻是個小孩子,被父母送走,一年難得回來一次,跟家裏人又不親近,該有多大的心理創傷呢?
    崔逖說崔家父母最疼愛薑鬥植,聽起來真的很矛盾。
    崔逖卻長歎一口氣:
    “公主,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小孩子並不能完全理解父母的苦心。有很長一段時間,薑鬥植覺得自己不被父母喜愛,而十三歲便連中三元的兄長,才是家族的驕傲。
    尤其是被送到深山中,接受與兄長截然不同的教養,與父母長久別離時,他會想,自己是不是很差勁?
    父母對自己很失望吧。
    直到崔父以身作刀,替皇帝滅了許多世家,然後帶領全族赴死,而崔逖又接過他染血的權柄,成為景隆帝的下一把刀,薑鬥植才明白,也許疏遠,才是最深沉的愛意。
    可已經太遲了。
    崔家父母親手覆滅家族,自知罪孽深重但不可不為,送走族人後,他們倆縱火自焚,並留下遺書,聲稱罪人不能入祖墳,且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生生世世受苦,方能洗清自己的罪孽。
    於是,崔逖將二人骨殖放在罐子裏,存於家廟。以期虔誠的香火供奉,能讓他們靈魂安息。
    薑鬥植第一次見到這罐子時,心裏是痛苦,悔恨,不甘……乃至感覺被背叛。
    為什麽又是他?
    為什麽犧牲了所有人,獨獨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