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炸山選手

字數:4266   加入書籤

A+A-


    這煉人窟有個特別的營,叫做開山營,是普通犯人中最辛苦、最危險的營。
    皆因牧馬灘對麵的平遙關,在過往數百年中,是達旦南下進入盤於的主要通道。但趙家軍在此被團滅後,那裏變成了白日風哭嚎的鬼城,方圓十裏無人敢近。於是,達旦將南下的入口,改到了汨羅。
    但問題在於,天山山脈本就險峻,有平遙關這個豁口,已然是上天的恩賜。而汨羅山穀崎嶇,難以行軍,故而達旦人令盤於人開山鑿路。
    修城牆累歸累,好歹還能活著回來。但開山營能不能活著回來,還另說。且一旦被派去炸山,基本有去無回。
    “這人說,隻要我從了他,他便將我父兄調出來,可我這些日子套人家的話,聽說最近達旦催得緊,汨羅邊境已經開始炸山,情急之下我便催他,誰知……”
    小翠捂著臉哭起來。
    林嫵聞言,神情微變。
    汨羅邊境開山的事,他略有耳聞,聽說的是要采礦。卻沒想到,原來是開山?
    難怪達旦勉為其難讓盤於抱大腿,原來是為著讓盤於配合,開挖這樣一條行軍通道。若真開好山,達旦揮兵南下,擊穿達旦之後,北地不就危險了?
    達旦是北部悍族,不僅指的是他們性情凶殘暴烈,甚至吃人喝血。
    更要緊的是,他們是在崇山峻嶺之外,廣闊原野之上馳騁的民族,不論是體型還是武力,與文明禮儀之邦的大魏,都天差地別。
    在他們眼裏,自己是凶猛無比的虎豹,大魏人卻不過是嬌生慣養的家貓。
    但苦於有天山山脈這道天然屏障,又有趙家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達旦一直被拒在天山以北。
    可趙家軍在平遙關的隕落,使得盤於分裂出來,被達旦鑽了空子。
    達旦對盤於拋出點甜頭,便獲得了在汨羅來去自如,甚至調用煉人窟犯人開山的權利。整整四十年來,他們都在暗中為開創另一條南下通道而努力。
    如今北地已無趙家軍,再失了天山屏障,那麽大魏,將北門大開……
    林嫵不由得看了趙競之一眼,恰好對方也在看她。
    兩人的眼神裏,均是一個意思:
    決不能讓汨羅開山成功。
    否則,等達旦對大魏出手,北地將成為他們開戰血祭的戰場。
    “外頭形勢如何?”林嫵問道。
    趙競之仍站在遠處,側過半張臉答:
    “喀什突然發兵,盤於措手不及,如今正內外患交加,這也是為何最近如此頻繁要修補城牆,怕是再過不久,喀什要打到汨羅來了。”
    汨羅距離喀什,馬車需要一個月,但若是快馬,不過半月便可抵達。
    林嫵想了想,大抵是喀什攻勢迅猛,盤於王庭沒法子,隻能尋求達旦幫助,因而更加積極地開拓天山通道。
    且這通道挖了幾十年,此時怕也該挖得差不多了。
    隻不過……
    林嫵想起那西烈侯輕蔑的嘴臉,達旦如此看不起盤於,難道會在這危急之時,助盤於一臂之力嗎?
    不見得。反而有可能趁機咬下一口肉來。
    此時的情況,對北地實在太過不利了。
    “北地防禦不足,此時必須增添兵力,這是其一。”林嫵沉吟許久,對趙競之道。
    “汨羅通道絕不能開,這是其二。”
    “喀什不能占領盤於,否則下一步便是對北地發起進攻,這是其三。”
    最後,她下了決心:
    “我們該出去了。”
    趙競之還未來得及回答,小翠驚愕的聲音便響起了:
    “怎麽回事,你們在說什麽?小五,你不是個商戶之女麽……”
    “小翠,你想為父兄報仇嗎?”林嫵問。
    小翠眼淚掛在眼角,半信半疑:
    “你想做什麽?”
    林嫵笑笑:
    “我想要給把幾個人調取開山營……”
    密謀結束後,趙競之直接將那小官扔進馬廄裏,然後帶著林嫵照顧懷孕的母馬。沒等多久,馬廄裏就響起慘叫,等其他獄卒趕來,那個小官已經被馬踢死了。
    林嫵頂著一張不僅抹了鍋灰,還新添草料的臉,那叫一個繪聲繪色:
    “大爺今夜不知怎的,氣性恁大,罵罵咧咧衝進馬廄,我們忙著在旁的地方給母馬接生,沒過去,誰料馬嘶嚎起來……”
    她恰到好處地住了嘴,給人留足想象空間。
    而獄卒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微妙。
    誰不知道死的這個小官是急色鬼呀,每次來都要叫獄奴伺候,一個不夠還倆。
    原本今夜也是叫了的,但被傳喚的小翠歪歪扭扭支撐著走回來。脖子還掐得滿是瘀血,眾人便知那小官的老毛病又犯了。
    隻是不知道,他這回竟過分至此……
    “呸!死有餘辜!”有人忍不住道。
    那人活著的時候,因著職位高,還能憑官威壓住幾個人。但眼下死了,誰還怕他?
    反正這大牢裏馬比人金貴,那棗紅馬可是特特為盤於的曹王所培育的,更是尊貴無比,小官被踢死便踢死了,值什麽?
    況且他這一死,不就空出個蘿卜坑來?
    眾人心中隻有喜的,落井下石實在尋常。
    尤其是,有一個人得了小翠的信,知道些死者的陰私,可以憑舉報之功頂了小官的位子,在調查死因方麵就更是草率了。
    因此,這小官死得稀裏糊塗,葬得也稀裏糊塗,無人在意他死前的事,唯有一群喂過馬的囚犯,被狠狠問了罪。
    新來的小官,把他們調去開山營,以做懲罰。
    “自己在這兒小心。”
    趙競之麵色深沉,看不出是很麽,手卻呼嚕了一把林嫵的頭頂。
    林嫵趕緊捂住腦袋,瞪了他一眼。
    好在是這會兒坐牢呢,沒有發髻,所有人都是隨手把頭發紮在後腦勺。要不趙競之這麽粗魯一擼,可不得揪著發髻在搖她嗎。
    趙競之搖完人,便沉著臉大步走了。
    接著賴三同林嫵告別,嘰嘰歪歪地不大想走,一來搬磚已經搬得他滿手泡了,還去開山?
    不好意思,他隻會飛上飛下,盤山。
    但他們仨每個人都有分工,他非去不可。林嫵的原話是這樣的:
    “你不是特別會偷?偷溜也是偷,趕緊偷溜出去,我有事讓你辦。”
    賴三沒法子,隻好應了。
    最後是寧司寒,隱忍地抿唇,最後終於忍不住大步踏上前,猛地摟了林嫵一把,沒等他反應,然後轉身走了。
    就這樣,三大護法都離了林嫵身邊。
    好死不死,他們去了幾日後,煉人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