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靈房的門簾打開，蘇枝枝忙推著蘇玖往裏麵走。
    下一刻，蘇玖便看到了屋內地上鋪著的五彩絲織圖，入門牆壁上掛著一副龍飛鳳舞的行書“春蠶到死絲方盡”。
    匾下分別是靈織男女一道的五大轉職木刻圖——育桑、養蠶、抽絲、織錦、司衣。
    蘇玖掃了眼，轉頭就看到轉職木刻圖的屋角，透出一道石階陰影。
    她不由挑眉。
    難道這裏可以直接通往上層？
    “來了？”
    一道爽朗聲從石梯轉角地方響起，轉而，一個莊稼漢裝束的白發老人，拿著一遝宣紙與羊毛筆就走了出來。
    “陶百夫長。”蘇枝枝、蘇星辰有禮貌地問好。
    蘇玖點頭跟上。
    這白發老人腰間，掛著象征百夫長身份的銅製桑葉吊墜，周身樸素。但蘇玖注意到他的腕間銅製鑒靈鐲，亮了九片桑葉。
    築元九層，快要破鏡了。
    陶然笑著朝他們三人頷首，目光觸及蘇枝枝的腰間靈農木牌，難掩驚訝，“不錯，小丫頭，才一日不見，你就上升不少名次了。”
    蘇枝枝靦腆地笑，“都是姐姐幫我。”
    陶然訝異地挑眉，終於認真看向輪椅裏的蘇玖，“我昨夜接到音訊，還以為是功過堂搞錯了，所以蘇玖，你沉寂七年，終於覺醒了天賦？是昨夜覺醒的靈能，幫了你妹妹？”
    “算是吧。”蘇玖淡定道。
    陶然露出喜色，“經此一傷，你總算成長，世人說福禍相依，果然如此，好啊！”
    蘇玖平靜表情微窒，聽這口氣，這陶百夫長過往也沒少聽說原身的糊塗事。
    “我早說過，你弟弟妹妹年紀尚小，你是一家之主，得立起來才行。”
    陶然顯然沒少勸她，隻是過往勸不動。
    “行了，不多說，做正事吧。”
    他袖中，飛出四顆滾圓的雨花記錄石。
    徐徐升起，環繞至蘇玖身側四方亮起。
    “蘇玖，我將全程記錄你的測靈過程，供閣內檢查。”
    屋中春蠶到死絲方盡的行書玉匾上，一隻金絲木長盒飛出，落入他掌心。
    木盒上貼著一行手寫字——【如若測試失敗，支付五千靈石可重測一次。】
    蘇玖：“……”
    陶然肅然道，“你準備好了，便開始。”
    說話間，他手中的金絲扁方木盒應聲打開。
    就見這巴掌大的扁方木盒裏，鋪著大紅百蝶緞麵，正中處臥著一團蜷曲雪白的細絲，光澤瑩亮，靜置不動，卻在日光下散出如同五色寶石般的璀璨光芒。
    “你捏住盒中五色靈蠶絲，回憶昨夜你天賦覺醒時刻，緩緩喚醒你的靈能。”
    蘇玖挑眉。
    她今早在桑地邊坐臥一上午，血氣值剛恢複到五十出頭，還不足百，“我目前的身體還不足以使用一次靈能，也可以嗎？”
    花五千重測，她不樂意。
    陶然笑了下，“沒關係。剛覺醒，大部分人都沒完全掌握天賦。想駕馭靈能，完整使出一次，至少要練習三個月。”
    蘇枝枝、蘇星辰聞言，忍不住看向蘇玖。
    她蘇醒當晚，就分明能完整使出靈能了。
    “放心，這測靈蠶絲很敏銳。”
    陶然伸手捏住細絲。
    這雪色蠶絲，在他手中刹那如銀針直立，噗一下，飛射入屋簷，隻剩絲尾！
    “修士天賦，目前總共四大類，測靈絲都能準確測出。譬如老夫是禦靈類，可以驅使木靈。”
    蘇玖豎起耳朵，這是她隻看三章小說不知道的信息。
    “第二大類，言靈，一層樓有一部分可與靈植溝通對話的修士。”
    “以及第三分類，靈物強化類，譬如你小弟的木係強化，你妹妹的生葉，都屬於這一大類。靈物強化類可以改變靈物強度、特征屬性。鑄造符陣、織女一道，大多都算這一類。”
    “最後，比較稀有的第四分支，靈醫類，對修士傷病、靈植病亡有醫治作用。”
    “這些不同天賦，都能通過測靈絲的變化，觀察出來。”
    蘇玖越聽，越懷疑她的複製拓印不在四類中。
    這種穿越金手指，難道算靈物強化類嗎？
    果然蘇星辰也麵色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伴生什麽天賦靈能，大多與出生環境、爹娘傳承相關，你多半也是和弟弟妹妹一樣，屬於強化類。”
    陶然看向蘇玖坐在輪椅中氣色不佳的蒼白臉色，也是關切道，“別急，你慢慢來。”
    那化作銀針的細蠶絲團，重新落入盒中。
    蘇玖慎重地學著陶然的樣子，左手食指摸上絲線。
    “屏息，運轉你平日修煉心法，回想第一次覺醒靈能的狀態。”陶然低聲引導。
    蘇玖很快發現這根在白日變得五光十色的蠶絲極其脆弱，稍許一碰，被她觸到的地方就牽扯出了一段細到透明的絲線長度，快要斷了。
    但在她手中，這好像就是最普通的乳白蠶絲，她感受不到任何特別，也毫無動靜。
    “嗯？”陶然皺眉。
    蘇枝枝緊張地走近，蘇星辰也肅穆低頭。
    蘇玖提著蠶絲的胳膊有些酸了，怕掉氣血值，放了蠶絲休息，疑惑看向陶然。
    蘇枝枝著急道，“測靈絲是不是剛才被陶師傅用壞了？”
    陶然：“……”開啥玩笑。
    蘇枝枝提問時，就心急地用小手指碰向盒內蠶絲，下一刻她抿唇，測靈絲在她指尖慢慢伸展，勾成了一小片桑葉模樣。
    木盒中，刹那綻放出衝天的白色靈光。
    房間內的玉匾‘春蠶到死絲方盡"，點亮了第一個‘春"字。
    織女六境木刻圖，第一道育桑圖也微微亮起，與她遙遙呼應。
    [弟子天賦：養葉。能使木係靈植生長出更多嫩葉。]
    [靈絲測試結果：掛葉一片，能力微弱且常見，可育桑。]
    [劣品！]
    [適合樓層：一至十層]
    測靈絲沒壞。
    她還是最差的修煉天賦。
    蘇枝枝壓抑住難過，轉而擔心地看向蘇玖，“姐姐你再試一次。明明昨晚，和早上你都生出了那麽多東西……”
    陶然：“？”
    “別急，天賦剛覺醒，不穩定很正常。”
    蘇玖淡定舉手，“陶師傅，你剛說捏住蠶絲，運行心法，我這次傷的重，有些記不清了。心法怎麽運行？”
    陶然嘴角抽了下。
    蘇枝枝、蘇星辰這才剛想起來。
    蘇玖昨夜醒後，好像沒有使用過任何靈蠶閣法訣。
    “這你都忘了？”陶然皺眉，他指尖迅速飛出一道靈光，進入蘇玖眉心。
    蘇玖很快就發現，這道外來靈氣溫熱進入她身體，指引著她的心神沿著胸口經脈，環繞體內一周，入了小腹丹田。
    【氣血+50】
    【氣血+0.5】
    【靈氣+0.5】
    蘇玖沒想到，她還蹭了一波免費的氣血值。
    另外運行心法，比她躺著恢複更快了。
    那以後，她邊躺著，邊運行功法？
    “你再拿起靈蠶絲試試。”陶然示意。
    *
    一層樓木屋群。
    錢舟正吃晌午飯，碗裏除了碧梗米，還臥著雞蛋和靈雞腿。
    “兒啊，多吃點，早日進入前五十，咱老錢家就靠你了。”錢舟老娘自己拿著窩窩頭，就著金燦燦油光的雞湯大口吃。
    “我今天數了數，咱的靈米靈丹都不多了，兒子你得想辦法，再問那蘇家小丫頭要。”
    “反正她一家三口都瘦巴巴的，修為也差，吃好東西全浪費，還不如給咱家。”
    錢舟也有此意，但昨天今早蘇玖都沒給他好臉色看。
    別說靈米靈丹，一顆靈石都沒給他，還對他發脾氣算起賬來了，“也不知道她在鬧什麽，病一場脾氣就大了。”
    “哼，還不是知道她攀關係的青梅竹馬沒了指望，不理她了，現在她知道兒子你對她的重要，這不，拿腔起來了，對咱玩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錢舟老娘想到今早蘇玖送的債務紙張，臉色也不太好看，“她今天還找其他人幫做地裏的活，八成一肚子壞水，想倒逼你與她結道侶呢！”
    錢舟臉色一變，她想得美！
    她沒修煉天賦，至今沒覺醒，賣血給他點靈石，就做起美夢來了？
    等他排名進入五十，一層樓許多女修都能挑選。
    說不定，他還能和百夫長、管事的女兒孫女結道侶呢！
    “我是絕不可能與她成親的。“錢舟決絕道。
    “那是，”錢舟老娘也呸了聲，“她也不瞅瞅自己身上那沒二兩肉、都是瘡疤的鬼樣子，天賦還不如我兒，一家廢物，鐵定生不出修煉血脈，還想進我錢家的門！呸！”
    錢舟老娘罵罵咧咧，又喝了口金黃雞湯，“上次她去賣血買回來的靈雞還不錯，她既然醒了，又有錢找人做地裏的活，你讓她趕緊再去買些回來，你每日修煉正缺滋補之物，一月至少要吃五隻，不，十隻打底！“
    錢舟頷首，他也覺得可以。
    早上她地裏的活，幹得又快又好。這幫工花費，在一層樓，至少得付兩千靈石。
    她有這閑錢，足夠買十隻雞給他吃了！
    “再讓她去找把上好的靈鋤回來，我這排名還能往前衝一衝。”
    錢舟老娘直拍大腿，“可不是！都是她這不要臉的東西，耽擱了我兒的修煉進度！“
    錢舟聽著也覺得氣，要不是蘇玖病了兩月，沒去賣血給他靈石靈丹，否則他早就衝入前五十了！
    她簡直礙他事啊！
    錢舟氣得有些吃不下飯，就聽見外麵聲音。
    “聽說了嗎？有人看見蘇玖去測靈能了！”
    “真假？她好幾年沒動靜，沒看錯吧？”
    “她小弟拉驢車帶她去的，我瞧得清清楚楚。”
    錢舟和錢老娘在屋裏端著大瓷碗就一愣。
    “啥？外麵這說的是她？”錢老娘都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錢舟年輕力壯，可聽得清楚，一下就露出原來如此的氣憤，“娘，你沒聽錯。怪不得昨夜她對我脾氣如此大。”
    原來是覺醒了天賦。
    所以她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錢舟麵色陰沉。
    錢老娘也是皺眉，要是她覺醒厲害天賦，可就不好拿捏了。
    但轉而一想她就笑了，“現在才覺醒天賦，能是什麽好的？她不會以為她覺醒一個廢物靈能，就能勾搭上其他人吧？“
    “她能比她妹子的劣等養葉強一點，就謝天謝地了！”
    錢舟一想也覺得是這樣。
    要是她修煉能行，還用賣血？
    錢舟心裏篤定，抬頭看向天際。
    許多木屋的窗柩都一一打開，不少人好奇看向窗外。
    所有人都在等。
    “一般測靈絲越快反應，天賦越強大。”
    “這麽久還沒消息？老劉，你看到他們幾時進去的？”
    錢舟微微放心。
    是，測靈絲這麽遲都沒反應，一定是她不行。
    她這個廢物女人，以後隻能給他靈石，靠他才能活！
    下一瞬，一道白光便衝破天際。
    “普品！”
    “果然很弱啊！這天賦！”
    “養葉普品天賦，一輩子老黃牛種地的命啊！”
    “沒辦法爬上去做靈織女了！”
    錢舟和錢老娘同時鬆了口氣，臉上笑容難以抑製。
    “兒啊，你日後可千萬不能娶她，選她做道侶！“錢老娘鄙視道。
    “不過，她既然覺醒，以後再賣靈血，價格更高，來日讓她給我兒翻倍的靈石好處！你再屈尊和她說話！”
    錢舟含笑點頭。
    心裏算著，今夜再去找一次蘇玖，給她下最後通牒。
    但刹那，測靈堂方向一道璀璨的五色寶光，衝天而起，映亮了整片天際和他與老娘見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