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三十五層的動靜，蘇玖一無所知。
    她發出去給六號亡故付辛的挖墳通知函，石沉大海，再前一晚給五號廢物金燦的催債通知，也沒有回應。
    但這是蘇玖意料中的。
    她發傳信，隻為起到一個通知的人道主義作用，並不期待死人和人渣的回複。
    在欠債清單上備注了付辛的埋葬地‘石河鎮’，蘇玖就開始了休養血氣、修煉養桑的日常。
    七天功夫，她買了各種看護桑地的符紙、香爐，地裏的桑樹已經長得比她還高，枝椏上布滿茂密的綠葉。
    “請蠶花娘娘保佑。”
    這幾天一大早，蘇枝枝都在木屋裏跪拜蠶神。
    今天初七，是靈蠶閣一樓的靈蠶篩葉日。
    地裏新一批桑葉生出，今日不被靈蠶選中的桑樹，全歸為末等，靈蠶閣不收，隻能做柴火用。
    而被靈蠶選中的，靈蠶閣願以靈石選購。
    又按照上中下三等，靈石定價都不同。
    所以每月這時候，一層樓各個屋子都會偷偷祈福祭祀。
    蘇星辰這個月特地做了一張嶄新的桃木供桌，蘇枝枝在上麵供奉了碧梗靈米、還有平時她都不舍得吃的魚肉。
    “今日靈蠶降臨一層樓，請蠶花娘娘保佑我家地裏的桑葉靈氣飽滿，脆嫩多汁，深得靈蠶們的喜愛，每片都通過考核，全能被閣中收走。”
    蘇玖聽著小丫頭的念叨，靜靜看她小臉恭敬虔誠地雙手合十。
    “幸虧姐姐生出一堆桃木，否則我們連供桌都沒有，以前隻能借別人屋裏的蠶娘像偷偷拜拜。”
    蘇枝枝起身，就倍感幸福地微笑。
    蘇玖嘴角抽了下，看向木屋角落裏還堆著的小山般木堆。
    這七日，她沒少用複製技能。
    其中一次，她複刻了驢車，得到了一階驢車煉製圖紙、加速陣法圖紙、以及九堆木頭……
    蘇星辰手巧，把這些良木再次利用，不僅打了幾把椅子，又做了不少供桌、蠶娘供像在一層樓賣。
    這波商機，蘇星辰算是賺到了，在依靠蠶為生的底層修士裏，賣了七百多靈石。
    他把這靈石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都給了蘇玖，算是還她買符的欠債。
    “哥，你讓讓我。”蘇枝枝不知何時又拿了掃帚，從門口往屋裏掃灰。
    “一掃蠶花地，蠶花寶氣不出門。二掃蠶花地，蠶王蠶神入我家。”蘇枝枝認真念唱，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小迷信。
    “行了，”蘇玖招手，“先吃飯，吃完你再幹。”
    她都被小丫頭帶得rap了起來。
    蘇枝枝聽話地哦了聲，忙積極把屋裏桌子清空。
    蘇星辰都難得地放下了手中木刻工作。
    兩小孩，全期待地看向屋外，雙眼發亮。
    沒多久，巴掌大的一整列半身泥塑，搖搖晃晃，左右雙臂各端著一碗，總計整整十八碗滿滿當當的碧梗米飯，走進了小木屋！
    一直與他們同屋居住的老人，瞠目結舌。
    無論看多少遍……都是這麽震撼！
    蘇玖淡定地抬眼，“老人家一起來吃？這些米家裏實在放不下了。”
    老人修煉的手都抖了下。
    抬眼望去，就見這木屋中四人座的方桌上，確實已經放不下了！
    十八海碗盛得宛若小山高聳的碧梗靈米飯，鋪滿整張桌子，也就隻擱下了十二碗。
    蘇玖和雙眼發亮的兄妹倆，一人還端了兩碗在手上。
    同屋老人：“……”
    “你們吃、你們吃，這麽貴的碧梗米。”
    “啊，爺爺你不吃，那枝枝必須一人吃六碗了。”蘇枝枝摸了下自己小肚子，就快哭出來了，“實在吃不下。”
    同屋老人紅著臉，終於拿了一碗走，給蘇玖留下二十靈石。
    “隻要十靈石。”蘇玖給他扔了一半回去。
    同屋老人感激地抱著碗出門，把屋子全留給他們三人。
    蘇枝枝、蘇星辰，這才雙眼發亮地開動！
    一人六碗！
    碧梗靈穀飯，一碗二十靈石。
    一人一頓就吃下一百二十靈石！
    蘇枝枝邊吃，邊打嗝，身上冒著溢出來的靈氣，“天天吃這麽多，我最近修煉好快，好像還胖了。”
    蘇玖凝目，看向自己好像也粗了一點的幹瘦手臂。
    這複製錢舟得來的變異碧梗米，其它都好，就是有時間限製，需要在十天日內吃完。
    哎，都是保質期惹的禍。
    “能吃多少吃多少，”蘇玖講道理，也不想把人給撐壞了，“實在吃不完……明天也隻能扔掉了。”
    蘇枝枝、蘇星辰一瞬低頭，飛快刨飯。
    吃。
    必須吃下去！
    沒一會兒，兄妹倆都兩眼發直，失去思考能力地暈飯了。
    蘇玖也難受得起身，出門消食。
    “二哥，現在真好啊。”蘇枝枝打了一個大飽嗝，幸福眯眼。
    蘇星辰沉默，良久，喉嚨發癢，“嗯。”
    真好。
    可又不太好。
    如果，她一直都這麽好……以前也這樣，該多好啊。
    “是哥哥太過奢望了吧？”
    蘇星辰抬手，摸了下小妹的額頭。
    她眉心代表劣等生葉天賦的淡綠靈葉，幾乎看不清晰，隻有小半片。
    “如果以前家裏就有這些，不被她搶走靈石丹藥，你必定不止劣品天賦。如果現在有靈藥可以提高天賦，那就好了。”
    蘇枝枝吃飽喝足的幸福表情一愣，轉而笑了。
    “二哥，沒事的。姐姐現在對我們這麽好，枝枝很幸福了，就算一輩子普通，也沒關係。”
    蘇星辰閉眼，艱難嗯了聲。
    蘇玖站在門外，沉默片刻，才撩起簾子。
    “嗯什麽嗯？”
    一個受氣大包子，一個小包子，真是服了。
    “被搶走，再搶回來就是了。”
    忍個屁。
    蘇玖靠在門口，挑眉朝蘇枝枝勾手指。
    “出來。小丫頭，和我一起要債去。”
    蘇星辰一怔，蘇枝枝抬起頭，一瞬眼裏都沒有悲傷了。
    這次是斬男袖？
    還是十八碗碧梗米！
    還是別的？
    蘇枝枝迅速一骨碌站起來，屁顛顛跟著蘇玖出門！
    “二哥，你待會自己一個人去地裏吧~”
    “……”
    *
    【錢舟，洗幹淨，在我地裏等著——蘇玖。】
    蘇玖出門前，就先搖人，發去桑葉傳信。
    蘇枝枝看了眼就表情怪異。
    這七天，錢舟送來了很多東西，企圖和姐姐修補關係。
    以前隻有姐姐送給他的份。
    但現在，完全顛倒過來了。
    這感覺，真爽快啊！
    蘇枝枝坐在同屋老人免費送他們去地裏的牛車上，就忍不住咧嘴。
    蘇玖緩緩地一層層將包裹右手的碎布條拆下來，“賠不了你天賦，就讓他賠你別的。”
    “等著。”
    蘇枝枝期待了。
    今日桑地裏，到處是靈氣環繞的巍峨桑樹。
    許多人都早早到地裏，為了今天的蠶篩靈葉考核做準備。
    沒多久，蘇玖就和小丫頭坐車到了自己地裏，告別同屋老人。
    如今，他們的劣等地也煥發一新，貼了暖陽符的桑樹誇張地高聳入雲，充沛靈氣在葉尖流動。
    蘇玖也就剛站定，天際一道飛馳牛車的虛影便出現了。
    在哞一聲牛啼中，錢舟迫不及待跳下飛馳的青銅牛車，朝她笑著跑來。
    蘇玖眼尖，沒有錯過他看到地裏高大玉桑樹冠、鬱鬱蔥蔥綠葉時露出的一絲貪婪。
    “玖兒，你終於主動找我幫忙了。”
    “真不愧是上品種子，今日你這桑地必定能受到靈蠶青睞，隻要完成最後一次除草與澆水。”
    這幾日錢舟諂媚不已，不是給她帶半顆一顆增元丹，就是寫情書說情話。
    蘇玖都快吐了。
    她等了六天，終於今天，複製他的七日時間限製到期了。
    “玖兒，你前幾日都拒絕我，今天終於大夢醒來！”
    錢舟激動道。
    “那朱白玉哪有我好？他排名第十，怎麽會真想和你在一起，他就是哄你玩的。給你幾個法寶，幫你種幾天地，你就信他了？”
    錢舟一直以為夜裏在蘇玖地裏忙活的，是朱白玉的法寶。
    卻不知道那其實是朱白玉的‘無頭上半身’。
    “但沒事，你現在願意回到我身邊，我還是選擇原諒你。”
    “今天沒靈石我也幫你！”
    錢舟蹲下身體，手上已經掐起除草訣。
    “但玖兒，你分我地裏的一成桑葉吧？你分我這些，不多，你自己還夠用，而我有了這點，很可能這月就上升到四十名排位了。另外，下月你聖品天賦，必定又有十二顆增元丹，給我九顆……”
    錢舟說到這兒，對上蘇玖毫無波動的黑眸，心裏咯噔一聲。
    “六顆！玖兒，給我六顆就行！”
    “下月月初，我們就去找陶百夫長登記為道侶，從此患難與共，榮華共享……”
    錢舟四指並攏發誓。
    但剛舉起來，就被蘇玖鐵鉗般掐住了右臂！
    錢舟一瞬卡詞，抬頭就見蘇玖過去失血過多的蒼白臉，如今紅潤不少，那雙本是乖巧聽話的黑眸，此刻眼尾上挑，垂落的眼瞼陰影裏如利刃出鞘般，寒光冷冽。
    “別廢話，我沒空聽你瞎扯。”蘇玖嗤笑。
    【識別到錢舟（人修煉元七層）。】
    喲，還晉級了。
    蘇玖有點滿意。
    【拓印錢舟部分成功。】
    【開始複製……】
    蘇玖啪地扔掉錢舟手臂，在他衣襟上擦了擦手背。
    錢舟一瞬愣住。
    他怎麽覺得，這個動作似曾相識。
    蘇玖挑眉，“沒你的事了。七天後洗幹淨再來還債。”
    錢舟又愣住，什麽叫‘再’？
    他今天有做什麽還債的事嗎？
    “玖兒你碰我，我當然樂意，但還債——”
    話音剛落，一道白色細蛇狀靈線便從他眉間數字抽出，形成真言桑契，落到蘇玖麵前。
    【錢舟甘願被蘇玖觸碰，以做債款抵償。】
    【此契由功過堂監督，否則五雷轟頂。】
    錢舟：“？”
    怎麽會這樣？
    他隻說一句話，不過被摸一下，竟然觸動了書契規則。
    “蘇玖，不是，玖兒，你的聖品天賦是什麽？”錢舟心中古怪感頓生。
    自從那日她挑選出一階上品種子，靈蠶閣一層都傳遍了她可能是聖品級的靈植溝通天賦。
    但蘇玖今日的動作，以及這自動成契的詭異內容，讓錢舟懷疑這個判斷。
    “不是溝通類？”
    蘇玖笑而不語，看向倉庫圖鑒一瞬刷出的數條信息。
    【複製得到了錢舟身上的一大把碧梗米*9】
    【複製得到了錢舟身上的十三顆靈石*9】
    ……
    【複製得到了錢舟的靈根*9】
    蘇玖閱讀倉庫圖鑒的表情，越來越古怪。
    沒想到第二次複製，如此……豐富。
    她勾唇，對著錢舟，邪惡一笑，“我的天賦嗎？”
    她說話間，腰間木牌金光一閃而過，天賦一行本來在錢舟眼底的霧氣遮蓋秘字，撥雲散日般，字字出現——
    【聖品天賦：四倍產出(陶然驗測）】
    “四倍，竟然是這個！”錢舟目光貪婪，轉而鬆了口氣，不是什麽危險靈能。
    她傷害不了他。
    但他話音剛落，就見幾根小手指般的翠綠小蘿卜，啪嗒嗒地從蘇玖衣袖中滾落在地裏雜草間。
    這形狀、這細度、這長度……
    錢舟一愣。
    轉而倒退一大步，臉上迅速漲紅！
    不敢置信地嗓音發抖。
    “這、這是什麽，蘇玖！”
    蘇玖勾唇，右手舉起。
    邪惡地朝他比了下小手指頭。
    “這是什麽，你還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