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水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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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姐姐,咱們發現周劍青的屍體了嗎?”
    回程換成李星瀾開車,她卻滿臉茫然。
    “沒有,周劍青消失還不到二十四小時,連失蹤都算不上,話說回來,這個許焰蠻有意思的。”
    龍見歡埋頭在筆記本上筆走龍蛇。
    先在最新的空白頁中央,寫上“許焰”兩個字。
    然後是名字發散出去的線條,圍繞著許焰的線索和猜測,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很快寫滿了整整兩頁。
    “是吧,我也覺得他很有趣,技術好,性格更好,而且還這麽可憐,咱們一定要幫幫他!”
    “你喜歡他。”
    龍見歡頭也不抬,邊寫邊說。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這麽明顯嗎?”
    李星瀾臉紅了一下,“哎呀,你知道我就是對這種斯斯文文的男孩子沒有抵抗力,不過放心,我不會陷進去的。”
    “我肯定放心,過去兩年你至少談了三十多次戀愛,從來沒陷進去過。”
    龍見歡整理清楚線索,在“許焰”這個名字後麵,打上一個問號。
    隨後,將筆記本翻到最後,倒轉過來。
    “許焰”。
    她端端正正,重新寫上這個名字。
    “這是幹什麽?”
    李星瀾好奇,“為什麽要從最後一頁,重新開始?”
    “一個遊戲。”
    龍見歡道,“上次事件,讓我領悟了一個道理,任何計劃都有破綻,任何行動都會出現變數,哪怕我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下一秒鍾究竟會發生什麽。
    “所以,我正在培養一個新習慣,哪怕所有線索都指向明確,我都會在做出結論之前,從最極端、最惡劣、最離譜的角度,重新推演整件事。”
    “……不懂。”
    李星瀾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舉個例子,我來滾石堡的第一天遇到了許焰,似乎和我們正在調查的事件,沒有任何關係,對吧?”
    “當然。”
    “可是,萬一有關係呢?”
    龍見歡說,“萬一許焰在撒謊,甚至,他就是幕後黑手呢?我將以此為出發點,重組所有線索,進行新的推演。”
    “怎麽可能?”
    李星瀾瞪大眼睛,“他哪有這個本事,再說,他圖什麽啊!”
    “這隻是一個思維遊戲,讓自己養成習慣,今天懷疑許焰,明天懷疑你,後天懷疑我自己,頭腦風暴嘛!”
    龍見歡隨口道,“就當他貪圖我們李大小姐的美色好了。”
    “有意思,就像偵探小說一樣,看起來最無辜的路人甲才是凶手,我也要玩!”
    李星瀾歪著腦袋推演了半天,小臉垮了下來,“什麽都推演不出來,明明是我貪圖他的美色,他根本沒有動機啊!”
    龍見歡笑著搖頭。
    不再理會這個活寶。
    凝神靜氣,進入自己給自己設計的思維迷宮。
    許焰,荒野區,玫瑰之影,滾石俱樂部,黑夢組織。
    神秘製卡師,周劍青,“銀舌”萊利,大老板。
    點和線,線和麵,平麵和立體。
    圍繞“許焰”這個名字,無數錯綜複雜的線索浮現,分岔,纏繞。
    以違反直覺、違反常識、違反邏輯的方式,重新串聯到一起。
    重組成最荒誕不經,最駭人聽聞,最曲折離奇的可能性。
    “啪嗒!”
    筆尖折斷,油墨噴出。
    “轟轟!”
    蒸汽車背後的鍋爐,炸開了鍋。
    引擎發出尖銳的爆鳴,狠狠一個急刹車,李星瀾險些撞到方向盤上。
    她有些吃驚地看著副駕駛座。
    很少見龍見歡臉上,流露出這麽……興奮的表情。
    既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又像是鎖定了狡猾的獵物,即將展開一場精彩絕倫的狩獵。
    “龍姐姐,有事嗎,你嚇到我們的機魂了。”
    “沒事。”
    龍見歡看著手裏的斷筆。
    眼底流淌出了饑渴難耐的光芒。
    “小瀾,許焰這個人,你不要再接觸了。”
    龍見歡抽紙,擦去指尖的油墨,“這裏麵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什麽意思?”
    李星瀾不懂,“我負責隊裏的庶務,總要去星星商店采購和保養民用卡的,怎麽可能不接觸他?”
    “沒關係,我去。”
    龍見歡微笑,“從明天開始,我代替你去星星商店。”
    “哎,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李星瀾恍然大悟。
    “你這是什麽眼神,還有‘哦哦哦’又是什麽鬼?”
    “沒,沒什麽,對了龍隊長,我要向您匯報一下,我和許焰是普通朋友,除了剛才幫他包紮傷口,我連他的手都沒碰過,還有,像他這種斯斯文文的男孩子,我這邊一抓一大把,所以您完全不必有任何顧慮!”
    龍見歡:“???”
    ……
    許焰繼續在星星商店的學徒生涯。
    過去幾個晚上,在“玫瑰之影”發生的事情,就像巨石投入湖泊,波瀾激蕩之後,終是歸於平靜。
    保養,維修,改造。
    以符陣為語言,和來自不同舊日,千姿百態的殘魂對話,聆聽曆史深處的聲音。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
    “王奶奶,您不能再用這張【直死魔眼】看東西了。
    “我不知道哪個缺德冒煙的家夥,把報廢的戰鬥卡改頭換麵,當成醫療卡賣給了您,總之您繼續用它看東西的話,別人會生病,您的腦血管也會爆掉,要中風的。
    “我這邊有張【失鄉三頭犬】,您先拿回家當導盲犬撐兩天,回頭我幫您精挑細選一張視覺係的醫療卡,送到您家裏去好不好?
    “萊斯嬤嬤,我幫您把【火蜥蜴】調好了,還鐫刻了一座控溫符陣,這樣福利院的孩子們,冬天洗澡時就不會一擰凍死,再擰燙死了。
    “金師傅,我早就和您說過,飯店生意好,賺了大錢,也不是這麽浪費的!
    “您說您一個廚子,給菜刀添置一尊器靈而已,選什麽第二紀元的神兵利器,還‘蘊含六六三十六路《五虎斷魂刀法》’,您想給誰斷魂,青菜蘿卜還是牛排羊雜?
    “怪不得大家都說您店裏的菜品最近殺氣好大,糖醋魚上桌都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這生意能好嗎?”
    民用二手卡,無非這點兒家長裏短,雞毛蒜皮。
    許焰忙活了一上午,額頭滲出細汗,嘴角卻始終掛著微笑。
    好容易應付完了顧客,他捧出一本靈卡協會出版的《黃金卡年鑒》,哼起了輕快的小調。
    “叮鈴鈴。”
    懸掛在大門上方的風鈴輕輕搖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