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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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人未完成的使命,將由另一代人來完成……”
    白起重複了幾遍時也的這句話,然後盯著麵前的時也,不再言語。
    被注視的時也有點緊張,不過他還是認真回應著對方的眼神。
    良久,白起灑然一笑,又落下一子,轉移話題:
    “你醫術不錯?能瞧的了秋瓷的病?”
    話題回到白秋瓷身上,意味著他過關了嗎?
    時也心裏冒出這個念頭,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鬆,稍微消化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才緩聲應道:
    “小姐的病多是心病和身體虛弱,我隻是得到小姐青睞,才能幫她治療。”
    白起昂起頭,渾濁的眼神讓人看不出心思:
    “我本想讓她就這樣安靜的死去,未曾想,你的出現又帶來了變故。”
    時也一驚:???!
    剛剛調整好心態的時也又一次開始流汗。
    不等時也回答,白起突然端起滾燙的藥碗,一飲而盡:
    “時也,命也,想來是天命如此。”
    呆坐在原地的時也依舊未動,甚至還很不理智的多問了一句:
    “為何,要讓她死?”
    “我等武夫做事,何須向他人解釋?救了便救了,不為何。”
    白起的這段話讓時也有些詫異。
    明明是在回答,卻像是在替他說話,又有點像是在自我說服。
    “時也不明白君上的意思。”
    白起隨意的笑了笑:
    “救了之後便是責任,以後,你多護著她。”
    “是。”時也鄭重點頭。
    兩人的對話漸漸減少,注意力也逐漸轉移到了眼下的棋盤當中。
    白起落下最後一子,困死了時也的大龍。
    “你輸了。”
    “是的。”
    “棋藝不錯,還挺會讓人?”
    “是君上棋力深厚。”
    “我的棋力隻比昭深厚,實則臭棋簍子一個。”
    昭?
    時也眉角抽了抽,在秦國能用這個字,並且被白起提及的人。
    恐怕隻有,秦王昭。
    “下次手談,小子一定全力以赴……”
    “沒有下次了,我等粗鄙武夫平日裏得些空閑就得習武練功,本就不擅長那些琴棋書畫,何須本末倒置。
    今日與你手談,隻是想與你聊聊,並非喜愛棋局。”
    時也點了點頭,明白這番對話大概相當於白起對他的考量。
    因為他的回答足夠好,也因為白秋瓷的存在,他才撿了一條命。
    “時也明白。”
    “想必你日後會帶著秋瓷在府內活動,康複身體,若是無處可去,可來北庭坐坐。”
    “是。”
    白起緩步離開,但在臨別之際突然停下了腳步,背對著時也:
    “齊滅宋,致燕、秦、韓、趙、魏聯軍討伐,強如齊也差點滅國。
    自那之後,隻要哪國敢有吞並他國之野心,就必定招致列國討伐。
    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這片亂世,真能夠天下一統嗎?”
    “能。”時也的語氣依舊堅定。
    “好。”
    白起說了很有力量的一個字,終於離去。
    時也長久的作揖行禮,直至感覺不到對方的腳步才抬起頭。
    他的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
    那種幾乎虛脫的感覺,比以往任何一次近乎瀕死的戰鬥都要強烈。
    “與其說是問我,倒不如說是在問自己的內心……”
    時也拎著自己的藥籃子,默默返回了西苑。
    一進門,時也就感覺頭皮一緊。
    因為剛才和白起下棋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午睡的白秋瓷已經醒來,自己坐上了輪椅,來到院子中央。
    顯然,她是在等時也回來。
    不過她臉上的不高興也同樣明顯。
    “小姐,醒了啊?”
    “……”白秋瓷低著頭,摳手指頭。
    “我剛才去抓藥的時候遇到了小姐的爺爺,他問我有關於小姐病情的事,我就與他多聊了一會兒。”
    “爺爺?”白秋瓷歪過頭,眉毛一根高一根低,似乎對這個稱呼有些意外。
    “小姐和爺爺不熟悉麽?”
    “哼。”
    白秋瓷冷哼一聲,宣告著時也同學轉移話題的手段失敗。
    “小姐……”
    時也想去抓一下白秋瓷的手,卻被綠毛無情甩開。
    “別碰我!”
    時也見白秋瓷不理自己,他當即放棄了繼續交談的想法。
    女人生氣的時候,比過年的豬還難抓!
    這種時候一直和她說話,隻會適得其反,先晾在一邊吧。
    時也走到柴堆旁邊,隨手挑選了兩塊木頭,然後找了個地方坐下,拿出刀具,開始切割和雕刻。
    白秋瓷聽到時也那邊的動靜,有些好奇的扭過頭看了一眼。
    隻見時也在那裏削削砍砍,也不知道在弄什麽東西。
    白秋瓷是想過去看著的,但她又覺得時也剛才都沒有繼續和自己說話。
    自己就這樣灰溜溜的過去,會不會太丟人了一點?
    她可是大小姐!
    可還是想去。
    內心糾結的白秋瓷,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了自我情緒內耗當中。
    過了約莫兩分鍾的時間,輪椅還是幽幽的移動到了時也麵前。
    時也抬起頭:
    “小姐這是不生氣了嗎?”
    “沒有,我是怕你浪費這裏的木頭。”
    時也:……
    這種聽起來就讓人感覺到無語的理由,也就隻有白秋瓷能堂而皇之的說出口。
    要是換做其他人,早就被判定為傻逼了。
    時也知道白秋瓷是在好奇自己做什麽,於是舉了舉手中的木頭:
    “接下來我需要負責小姐的身體複健,所以想給你做一對啞鈴和支撐架,先練著再說。”
    “啞鈴?”
    白秋瓷有些疑惑,很顯然是沒有聽過這個東西的。
    時也立刻換了個說法:
    “就相當於武者修煉的石鎖,不過是全木頭製作的,沒有那個重,用來鍛煉體力。”
    “仆人,你想虐待我?”
    時也再次無語,不過對於白秋瓷的這種說話方式,他已經摸出一些名堂。
    “鍛煉身體可不是虐待,小姐如果想要擁有健康的身體就必須鍛煉。”
    “有什麽用?”
    “小姐的身體如果足夠健康,應該會有重新站起來的可能。”
    白秋瓷聞言,眼睛立刻亮了。
    別的事情她可能還會猶豫,但對於能夠重新站起來自由行走這件事。
    她的內心是絕對渴望的。
    因為不想再經曆被丟棄的感覺,哪怕隻是短暫的分開,對於白秋瓷來說也是一種丟棄。
    若是沒有經曆過陪伴,也就不會在意孤獨,幾天的時間確實不算什麽。
    但現在,時也離開的那幾天,太漫長了。
    “好,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