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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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雲閣。
剛一進院門,丫鬟淩霜急急忙忙地迎上前。
“謝天謝地,司蘊姐姐你終於回來了!這幾天,你究竟上哪去了?”
“怎麽了?沒我轉不了了?”司蘊邊走邊問。
“是啊!公子今早突遭急症,險些去了!”
去……去了?
“去哪了?”司蘊懵了。
“差點去見祖宗了!”淩霜納悶,今日司蘊腦子,怎地這般不靈光?
“?”
司蘊如遭晴天霹靂!
這是天要亡成國公府嗎?
“是何病症?”
司蘊往傅裕的屋子,狂奔起來。
“姐姐放心,大夫來瞧過了,眼下已無大礙!”淩霜有些難以啟齒,“就是三夫人氣病了,就等著你一塊回來,一起發落!”
“往日,公子有點頭疼腦熱,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雷聲大雨點小,認錯就是了!”司蘊最是知道,三夫人溺愛傅裕到何種地步。
就是傅裕如果明天死,她們這一屋子的丫鬟活不過今晚的那種。
“我們倒還好,受點罰沒什麽,就是姐姐你,可能沒那麽好過!”
淩霜的話,讓司蘊頓住腳,斜睨一眼過去,示意淩霜繼續說下去。
“姐姐采買的那兩個胡姬,已經被三夫人處置了!”
淩霜氣憤道:“都是那兩個胡姬,哄著公子整日與她們廝混在一處,整整兩日兩夜,公子還吃上了壯陽藥,這身子怎麽吃得消?差點就精盡人亡了!”
這話,讓司蘊險些站立不住。
傅裕啊傅裕,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司蘊!你還知道回來!”周嬤嬤氣勢洶洶地來,“看你幹的好事!來人,給我拿下!”
身後兩個家丁上前,押著司蘊,跪到了三夫人的屋門前。
屋門緊閉。
秋日,午後的陽光輕輕的,柔柔的,卻曬得人渾身發汗。
“你辦事不行,擅離職守,侍主不忠,釀下大禍,你可認?”周嬤嬤站在簷下,大聲地質問。
院內外,聚滿了看熱鬧的丫鬟小廝,交頭接耳。
“司蘊認。”
“夫人病著,由我代勞,先打三十杖!司蘊,你可服?”周嬤嬤皺眉嗬斥。
“服。”司蘊眉眼低垂。
前世因爬床被打,這一世因不想爬床被打。
這頓打,竟是逃不掉。
板子挾著風聲砸落,皮膚泛起火辣辣的灼痛。
汗水滴落在青磚上,像零落的花瓣。
背後的議論聲愈發飄渺,司蘊終於聽見了自己低低的哀嚎。
最後一杖,梁柱間遊蕩的風,突然變得粘稠。
她像被剝了皮,蜷縮在正午的烈日下,逐漸沒了意識。
黑暗裏墜了許久。
潮濕的銅鏡中,梳妝的美婦人,喜袍下的淤痕,如藤蔓纏繞脖頸。
是娘親。
她哭出聲,是她那個狠心的娘親。
爹戰死,屍骨堆在關外的黃沙坑裏,朝廷的撫恤金沒下來,娘親就急著改嫁,那個惡霸分明待她不好,為何執意拋棄唯一的女兒,也要給他做妾?
她眼睜睜,看鏡中男人伸出粗壯的手,將娘親的額頭,重重磕向描金妝台。
她想喊,喉嚨裏卻似塞滿陳年的腐土。
娘親忽然轉頭對她笑,腫脹的嘴角,裂開她幼時,最熟悉的梨渦形狀。
撞向銅鏡時,娘親的指尖正化作灰絮消散,滿身傷痕。
直至淚水漫過眼睫,司蘊才驚覺,原來她早在昏迷中,咬碎了唇角,嚐到了鐵鏽味的血。
“醒了?夢見你娘了?”
司蘊正趴著,周嬤嬤坐在床沿給她後背上藥。
“她都不要我,我夢見她做什麽!”司蘊別過頭,紅了眼。
“你啊,嘴真是硬!你娘死的時候,你還說活該呢!”周嬤嬤歎息,“可見著那混賬東西,你衝上去就跟人拚命,攔都攔不住!要不是三姑娘護著,你早讓人打死了!”
周嬤嬤回憶了下,那會司蘊才多大?十二三歲吧?瘦得跟杆似的。
“幹娘,我昏了多久?”司蘊見窗外天還亮著。
“一天一夜,我差點以為,沒人給我養老送終了!”周嬤嬤心有餘悸。
司蘊八歲入國公府,無依無靠的,倒是慣會察言觀色,沒兩年,就哄著膝下無子的周嬤嬤,認了幹親。
周嬤嬤不許她在外人麵前喊幹娘,但是這十年來,明裏暗裏不知道保了她多少回。
“你這次打得也太狠了!”司蘊語帶嗔怪。
“不狠不行啊!四公子命懸一線,日後子嗣上,有沒有影響都未可知!三夫人原是打算要了你的命!你不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這口氣,三夫人咽不下!”
說到此處,周嬤嬤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你,好端端的怎麽就不願意做妾了?不想做妾,你就早點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出了這一遭,三夫人恐怕是留不得你了!”
“嫁出去的話,是不是跟國公府就沒有幹係了?”司蘊坐起來問。
周嬤嬤點頭道:“怎麽?還舍不得我?”
司蘊嗯了一聲,握住周嬤嬤的手:“幹娘,我們一起嫁出去吧!”
周嬤嬤瞪她一眼:“說什麽胡話?我年輕的時候沒嫁,現在人老珠黃了,哪還嫁得了?”
“不如找一對父子,你嫁爹,我嫁兒子,這樣我們還做母女!”
周嬤嬤一聽,笑得前仰後合:“你真是燒糊塗了!什麽餿主意!去去去,懶得理你!”
“四公子活了,你的命就算是保住了!好好待在屋裏休息,哪也別去,尤其別到三夫人麵前晃!懂?”
見司蘊輕點頭,周嬤嬤這才收拾了東西,起身離開。
一出門,碰見徐大夫走近。
“四公子聽說司姑娘被罰了,急得不行,央我過來看看!”徐大夫表明來意。
“不必了,本來就是受罰,哪裏還能看大夫?沒有這種規矩!下人嘛,哪有那麽嬌貴的!抹點藥,休息幾日,就生龍活虎了!徐大夫慢走啊!”周嬤嬤催促徐大夫離開。
傅裕早醒了,離得又不遠,幾步路而已。
司蘊受刑時,他不急著過來保人,佯裝不知。
打完了,又假惺惺請個大夫來?
真有意思。
對丫鬟,還用上兵法了不成?
徐大夫也不推辭,轉身出了國公府,去了城北興武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