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黎願的不安並不是空穴來風。
    接下來的幾天，死亡率依舊在持續上漲，即便她將工作效率拉升到極致，也沒能有絲毫好轉。
    夜幕低垂，駐艦的治愈室內，最後一批戰士精神圖景中的狂躁終於被撫平。
    黎願收回精神觸絲，指尖微微顫抖，連續高強度的工作幾乎榨幹了她的精力。
    她剛要抬手揉一揉酸脹的太陽穴，就看見漓陽斜倚在門框上，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今天輪到他來陪著她。
    一身作戰服鬆垮地穿著，領口微敞，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臉上帶著點慣有的、漫不經心的笑意，專注地看著她。
    “結束了？”
    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攬住她的腰，將一小塊高能量巧克力塞進她手裏，“走吧，回去休息。”
    她點點頭，撕開包裝紙，巧克力在舌尖融化開細微的甜味。
    兩人沿著寂靜的走廊往回走。
    走出一段，漓陽忽然開口
    “對了，下午來了一撥人，六十多個，從主星來的治愈師，直接被秘密接進戰區了。”
    黎願腳步一頓，轉頭看他，差點被沒咽下去的巧克力嗆到。
    “……多少？六十多個？什麽時候的事？”
    “就今天傍晚。”漓陽看著她瞬間繃緊的臉色，攬著她腰的手緊了緊，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看你剛才在忙，就沒急著說。”
    六十多個治愈師！這絕對不是常規的增援規模。
    她心頭一跳，縈繞心頭多日的不安感驟然擴散。
    “帶我去見卡萊奧元帥。”
    漓陽挑了挑眉，似乎想說什麽，但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最終還是嘖了一聲，幹脆地調轉方向“行，走吧。”
    卡萊奧的指揮部燈火通明，光屏上流動著複雜的戰場數據。
    他似乎早料到她會來，對於她的深夜到訪並未表現出太多意外。
    麵對她急切的詢問，他輕歎了一聲，將一份加密名單傳送到她的個人終端上。
    名單展開，一個個名字和等級信息掠過眼前。
    果然，如漓陽所說，共計六十三人，大部分是中級和高級治愈師，沒有更高級別的人物。
    但即便如此，這個數量也足以讓她心驚肉跳。
    主星治愈師資源向來緊張，一次性抽調如此多的力量，隻能說明前線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雖然她這兩天治愈時，已經隱約感覺到等待隊列的更新速度似乎快得異常，陣亡名單也在悄然變長，但直到此刻，看到這實實在在的增援名單，她才真切地意識到，局勢遠比她感受到的還要嚴峻。
    “元帥，到底……”她的聲音有些發幹。
    卡萊奧示意她坐下，揉了揉眉心，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疲憊。
    “大約從一周前開始，星獸的進攻強度和頻率出現了顯著增幅。我們原本的防線，已經越來越吃力。”
    他指向光屏上幾條不斷變動的曲線，“儲君閣下在主星接到戰報後，已經第一時間盡可能調集了戰略資源和支援軍團，但……這依然是一場惡戰。戰士們的休整時間被壓縮到極限，傷亡數字攀升太快。”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沉重的意味。
    “僅靠你和麗娜小姐的力量，已經無法覆蓋所有的需求。為了盡可能將死亡率壓下去，儲君閣下和伊森教授在主星費了很大力氣，才調派到這批治愈師增援。”
    離開指揮部，回房間的路上，她一言不發，臉色蒼白。
    那些冰冷的數字、卡萊奧沉重的語氣，像一塊塊巨石壓在她心上。
    戰爭的源頭是她，這些傷亡，這些被迫卷入危險中的戰士和治愈師……無形的愧疚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剛走進房間，門在身後合攏，漓陽忽然伸手，一把將她撈進懷裏，打橫抱起，幾步走到椅子邊坐下，把她牢牢圈在自己腿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帶著幾分蠻橫意味的吻就落了下來，不容拒絕地堵住了她所有即將出口的思緒。
    這個吻充滿了掠奪性，直到她因缺氧而微微掙紮，漓陽才稍稍退開，額頭抵著她的，呼吸也有些亂。
    “喘不過氣了……”她小聲抗議，手腳還有些發軟。
    漓陽嗤笑一聲，一隻手仍緊緊箍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卻抬起來，略顯粗魯地擦過她的眼角，然後動作意外輕柔地整理著她有些淩亂的發絲。
    “別擺出那副樣子，”他的聲音帶著事後的沙啞，還有一貫的痞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覺得戰爭是因你而起，覺得那些人都是為你死的，是不是？”
    心事被直白地戳破，她身體一僵，抿緊了嘴唇，無法反駁，隻能把發燙的臉埋進他的頸窩，悶不吭聲。
    感受到她的默認，漓陽在她耳邊哼了一聲，語氣帶著點不屑。
    “你這道德負擔真是莫名其妙。我再跟你強調最後一次，戰爭的源頭不是你，你沒有任何義務為任何人去死，聽懂沒？”
    頸窩處傳來一絲濕意，漓陽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摟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聲音陡然變得幹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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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有那種犧牲自己、成全大家的愚蠢念頭……我就先把你想保護的那些人一個個都宰了，然後下去陪你。我說到做到。”
    她抬起頭，對上他異常認真的眼神，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心髒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
    她什麽也沒說，隻是重新低下頭，將臉埋回去，手指緊緊地攥住了他作戰服的衣角，指節泛白。
    漓陽不再說話，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貓。
    這批治愈師的到來，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戰區的壓力。
    六十多名治愈師晝夜不停地輪班工作，靠著數量和時間，硬是將一度失控的死亡率暫時壓了下去。
    然而，前線整體的惡劣局勢並未改變。
    從那天起，她在戰場上變得更加拚命。經過長時間的錘煉，她對機甲的操控越發熟練，強大的精神力賦予了她不遜於老兵的戰鬥能力。
    但她依然覺得不夠。
    她開始暗中放任小玫瑰在戰場上自由活動，以驚人的效率大片大片地收割著星獸的生命，吞噬著它們的能量。
    在這種近乎瘋狂的喂養下，小玫瑰的生長速度達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
    它的高度攀升至近三層樓，龐大的體積如同一棵蒼天古樹，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按理說，在這種級別的殺戮效率下，戰場的壓力應該得到顯著緩解才對。
    可現實卻截然相反。死亡率在經曆了短暫的下降後，竟然以一種更加陡峭的曲線，再度飆升。
    這一次，所有心存僥幸的人都徹底明白過來。
    星獸們瘋狂加劇的攻勢，絕對不是偶然。
    雖然還不清楚星獸群突然發狂的具體原因，但一個殘酷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星獸群是在進行一場有組織、有計劃的戰爭……而它們的目的，是徹底摧垮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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