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倭艦突襲
    殘月高懸於天際，宛如一彎銀鉤，靜靜懸在倭國那艘巨大寶船的桅杆尖端。月光灑下，清冷的光輝勾勒出寶船殘破卻又透著詭異的輪廓。寶船的龍骨在海浪的不斷衝刷下，呈現出焦黑的顏色，時隱時現於洶湧的海浪之中。仔細看去，船體上布滿了深深的裂縫，從中滲出的金紅色岩漿，猶如流動的鮮血，緩緩流淌進周圍的海水裏。滾燙的岩漿與冰冷的海水相互交融，瞬間將周圍的海水蒸騰而起，形成一片彌漫的猩紅霧氣，那霧氣帶著刺鼻的氣味，彌漫在整個海麵之上。
    章國真獨自站在瞭望塔的頂端，凜冽的海風呼嘯而過，吹動他的衣衫獵獵作響。此時，他龍化的右眼傳來一陣刺痛，那疼痛愈發強烈，幾乎難以忍受。隻見那些由岩漿凝結而成的逆鱗狀凸起，正隨著潮汐的漲落有節奏地同步搏動著，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惡龍複蘇時有力的心跳，每一次跳動都蘊含著一股神秘而又危險的力量。
    “東南風三刻起。”白鱗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其中還夾雜著鹽粒刮擦的細微聲響。他斜倚在一塊斷裂的礁石上，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新生逆鱗在月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流轉著一道道冰裂紋路。每一道裂痕都仿佛有著獨特的生命，清晰地映著寶船甲板上那些詭異至極的圖騰。隻見陰陽師們正神色陰鷙地用鹽工俘虜的血繪製八岐大蛇的鱗片，每一片鱗片的間隙間，都精心嵌著蛐蟮卵殼，那場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佞。“滄溟要借月相潮汐喚醒‘歸墟之喉’……”白鱗的話語未落，海平線處突然亮起了一個幽藍的光點，那光點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醒目，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召喚。
    林七迅速將符鏟插入兩人之間的沙地，相柳刺青的蛇尾在他身後焦躁地拍打著鏟柄，發出“啪啪”的聲響。“是鹽晶炮的充能信號……這次換了冰蝕彈頭！”林七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與擔憂。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警告，第一發炮彈瞬間撕裂了寧靜的夜幕。冰藍色的光團在苗圃上空炸開，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點燃。爆散的鹽晶粉末在空氣中迅速擴散，遇到海風後立刻凝結成倒刺狀的冰棱，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朝著苗圃狠狠砸去。
    章國真見狀，急忙揮動手中龍脊秤杆的殘片，口中念念有詞，雷光從他的手中湧出，交織成一張嚴密的電網，試圖攔截那些冰棱。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冰棱在觸及電弧的瞬間便汽化了，化作一縷縷白色的霧氣消散在空中。與此同時，一種虛蝕能量裹挾著鹽塵，悄然滲入土壤之中。仔細看去，金桔葉片背麵的龍族銘文開始扭曲變形，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侵蝕著。
    “他們在改造地脈共鳴頻率！”白鱗大聲喊道，同時將龍爪用力插入地麵。逆鱗光絮順著根係急速奔馳而去，試圖阻止這股邪惡的力量。然而，當光絮來到苗圃邊緣時，卻被猩紅的岩漿無情截斷。此時，倭國寶船的龍骨發出了金屬變形的痛苦**聲，緊接著，甲板突然裂開九道豎瞳狀的缺口，每個缺口中都探出一個旋轉的鹽晶鑽頭，鑽頭高速旋轉著，深深紮入海床，發出“滋滋”的聲響，仿佛在與大地進行著一場激烈的較量。
    隨著鑽頭的深入，地脈開始劇烈震顫起來，就像是有一頭沉睡的巨獸正在翻身。金桔苗圃的根係感受到了危險的臨近，紛紛破土而出。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們並非是為了抵禦攻擊，而是纏繞在一起，形成了蟒群般的結構。根係的尖端分泌出琥珀色的黏液，將冰蝕彈的殘骸一一包裹起來，形成了一個個繭狀物。章國真的龍化瞳孔驟然收縮，他驚恐地發現，每個繭內都在孵化人麵蛐蟮。仔細看去，那些怪物的麵部竟依稀是近日戰死的鹽工，他們原本熟悉的麵容此刻變得扭曲而猙獰，腐爛的指尖已然化作鹽晶利刃，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陳叔……阿魯哥？！”年輕鹽工小滿的尖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他手中揮舞的符鏟僵在半空，由於極度的驚恐，他竟然忘記了結印。就在這時，最近的蛐蟮繭突然爆開，一隻怪物從中鑽了出來。怪物的上半身正是小滿失蹤三日的兄長，然而，他的下半身卻已發生了可怕的變異，腐爛的指尖化作鹽晶利刃，正對著小滿，仿佛要將他也一同吞噬。
    “閉眼！”白鱗發出一聲暴喝，聲音中裹挾著龍吟，震蕩在這混亂的夜空中。逆鱗光絮如銀河傾瀉而下，在蛐蟮群的上方迅速織成一幅神秘的星圖。被星圖照亮的怪物們瞬間集體僵直，人麵部分的鹽晶開始慢慢融化，露出了下方蛐蟮的環節軀體。林七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奮力擲出符鏟。相柳刺青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誌，脫離鏟柄後，如離弦之箭般撲向星圖的缺口，鋒利的獠牙狠狠撕開了地脈能量的輸送帶。
    然而，倭艦的攻擊並未就此停止。第二次齊射接踵而至，十二道猩紅光柱如死神的鐮刀般，精準地命中鹽田的淨化陣眼。淨化陣眼瞬間被破壞，光芒黯淡下去。章國真見狀，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咳著血沫催動雷光，試圖挽回局麵。然而，他卻驚訝地發現，龍脊秤杆殘片正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仔細看去，寶船龍骨上的逆鱗凸起發出強烈的共鳴，秤杆表麵的焦痕逐漸褪去，露出了下方暗藏的倭國符咒。
    “三百年前……”白鱗的逆鱗突然滲出金血，光絮中浮現出一幅古老的幻象。幻象中，章家先祖與倭國密使正在進行一場秘密交易。倭國陰陽師麵帶狡黠的笑容，遞出一個青銅密匣。匣內躺著的，正是龍脊秤杆的雛形。章國真的龍化右眼傳來一陣劇痛，量海秤的殘存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原來，章家世代鎮守的聖物，從一開始就嵌著倭國製造的虛蝕核心，這背後的陰謀竟如此深遠。
    就在眾人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時，海麵突然拱起山丘般的浪峰。倭艦龍骨徹底斷裂，上半截船體在岩漿的托舉下緩緩升空，最終化作八岐大蛇的金屬顱骨。每個蛇首都銜著一個旋轉的鹽晶渦輪，渦輪高速旋轉，將黑潮瘋狂抽吸，形成了連接天地的巨大龍卷。龍卷所到之處，狂風呼嘯，海浪翻滾。章國真腳下的瞭望塔開始劇烈傾斜，地脈能量被渦輪瘋狂抽取，金桔苗圃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原本生機勃勃的苗圃變得一片死寂。
    “砍斷主根！”林七嘶吼著，聲音中夾雜著相柳的哀嚎。他的左臂已經完全鹽晶化，失去了知覺，但他依然用斷鏟挑破腕脈，黑血灑在最近的蛐蟮繭上。相柳刺青趁機吞噬虛蝕能量，暫時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苗圃在給渦輪供能！”林七大聲喊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然。
    白鱗已化作龍影衝天而起，新生逆鱗在狂風中迸發出耀眼的月華。光刃帶著無盡的力量，朝著最近的蛇首渦輪劈去。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倭國陰陽師的頌咒聲突然響徹整個海域。渦輪表麵浮現出滄溟的黃金豎瞳，散發著神秘而又強大的氣息。“小雜種……你以為滄月給你的是禮物？”陰陽師的聲音充滿了嘲諷。光刃應聲崩碎，白鱗如斷線的風箏般墜落下來。章國真急忙躍起接住他，卻發現少年後背浮現出鎖鏈狀烙印，那烙印與滄月被囚禁時的傷痕一模一樣。
    “母親……在警告我……”白鱗的瞳孔碎成琉璃紋路，聲音微弱而又堅定，“渦輪核心……是她的逆鱗……”倭艦的第三次攻擊接踵而至，這一次，是整片海水的傾覆。八岐渦輪將黑潮凝聚成一隻巨大的手掌，掌心的紋路正是放大了的倭國海圖，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章國真深知局勢危急，他將龍脊秤杆殘片毅然刺入心口，以心頭血喚醒最後一絲雷光。“巽位，震雷，開天！”他怒吼著，雙手結出複雜的法印。然而，電光卻違背了他的意誌，劈向了他自己。劇痛瞬間傳遍全身，量海秤的星圖在視網膜上炸開。章國真在劇痛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他看到自己的血脈與倭國符咒竟同源，看到白鱗逆鱗中封存的滄月殘魂，最後，他清晰地看見了唯一的生路——龍脊秤杆必須與渦輪同歸於盡。
    “接住！”章國真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秤杆殘片擲給林七，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撲向最近的蛐蟮繭。相柳刺青發出貪婪的嘶鳴，九顆蛇頭齊咬秤杆上的倭國符咒，暫時癱瘓了渦輪的吸力。白鱗的逆鱗光絮趁機匯聚成光錐，狠狠刺入八岐蛇首的銜接處。伴隨著一陣金屬崩裂的轟鳴聲，滄溟的咆哮震耳欲聾。章國真抱住破繭而出的蛐蟮母體，任由鹽晶利刃刺穿肩胛，龍化的右眼對準其心髒位置的微縮渦輪，口中念念有詞：“以章家血脈……斷輪回！”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渦輪核心應聲爆裂。
    強大的衝擊波將周圍的海水瞬間蒸成鹽霧，彌漫在整個海麵上。章國真墜落在枯萎的苗圃中，身旁是逐漸僵硬的蛐蟮母體殘骸。白鱗的半龍化軀體嵌在倭艦殘骸裏，逆鱗光絮正艱難地修複著胸口的貫穿傷。林七的相柳刺青脫離控製，帶著龍脊秤杆殘片遁入深海。金桔苗圃的最後一片葉子緩緩飄落，葉背的倭國符咒褪成灰白色，落地即碎成晶塵。地脈深處傳來鎖鏈繃斷的巨響，滄月殘留的淨化之力徹底消散。倭國寶船的殘骸緩緩沉沒，然而，八岐渦輪卻仍在海麵下不知疲倦地旋轉著，將黑潮不斷凝成新的漩渦。
    “七個潮汐周期……”白鱗咳著血沫，虛弱地指向東方。晨曦漸漸刺破雲層，柔和的光線照亮了海平線上新生的倭國艦隊。為首的戰艦龍骨泛著逆鱗冷光，船首像赫然是滄溟的鹽晶頭顱，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鹽田上空，下起了混著灰燼的黑雨，仿佛是大自然對這場災難的無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