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骨笛暗渡·紙鶴傳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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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 鹽蝕歸墟
    當殘月如斷刃般墜入東海時,鹹腥的海風裹挾著鐵鏽味掠過倭國戰艦。安倍玄鹽玄色狩衣掃過甲板凝結的血痂,那些暗褐色的血泊突然泛起幽藍磷火——他每踏出一步,繡著式神紋的裙裾便燃起三昧真火,將整片海麵映得如同阿鼻地獄。
    十二具幼小軀體在龍骨錨上掙紮,鎖鏈絞緊處滲出的血珠墜入海中,竟化作赤鏈蛇咬住鐵錨。童女們腳踝烙著的倭文陣圖正瘋狂蠕動,月華流入陣眼時發出金石相擊之聲,原本蒼白的月光霎時浸透猩紅,將整艘戰艦籠進血色結界。
    “喀嚓——“
    安倍玄鹽指尖撫過妖刀“鹽切“的逆鱗紋路,刀鐔處鑲嵌的龍睛突然迸裂。那枚自八岐大蛇顱骨取出的鱗片竟睜開豎瞳,童女腕間滴落的血珠墜入瞳孔,發出幼童夜啼般的尖嘯。刀身霎時騰起黑霧,將甲板上尚未燃盡的符咒卷成火龍。
    三十裏外,章國真腰間的青銅龜甲突然發燙。他望著掌心浮現的裂紋,指節捏得咯咯作響——那些龜甲碎屑正沿著虛蝕紋路爬向臂膀,如同活過來的屍蟞。“巽位生煞...“他猛地擲出卦片,青玉般的龜甲在空中炸裂,裂紋中滲出靛藍毒霧,凝成八個首尾相銜的鬼麵,“八首吞月!“
    龍塚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九根鎮龍柱齊齊崩裂。章國真袖中飛出七十二枚銅錢,在空中結成天羅地網,卻見霧靄中探出覆滿鱗片的巨爪,五指成爪竟將漫天銅錢捏成齏粉。他急踏禹步,袖中射出九道符籙釘入地脈,方才止住龍塚繼續崩塌的勢頭。
    安倍玄鹽忽然放聲大笑,鹽切刀鋒劃過自己咽喉。噴湧的鮮血沒有落地,反而凝成血***,撲簌簌落在龍骨錨的陣圖上。那些陣文吸飽精血後驟然發亮,童女們脖頸浮現出與刀柄相同的逆鱗紋路,眼白逐漸被猩紅浸染。
    “辰時三刻...“章國真抹去唇邊血漬,袖中虛蝕紋路已蔓延至脖頸,“龍心歸位之時,便是破軍星現之日!“
    當第一縷晨光刺穿墨色天幕時,整片東海突然發出骨骼錯位的脆響。八道深不見底的裂穀自東溟深處蔓延而來,粘稠黑潮在萬有引力失效的空中凝成山嶽般的蛇首,每根脊椎都嵌著鹽工們失蹤前使用的玄鐵鹽耙。鹽田裏成排的金桔苗齊刷刷折斷,葉背浮凸的龍膽花紋竟與千鶴臨終前掌心血印完全重合。
    白鱗胸前的鱗片正在高頻震顫,逆鱗縫隙滲出的金血在晨曦中拉出蛛絲般的細線。昨夜鹽暴撕開的傷口重新綻開,鹹腥血霧噴濺在粗糲岩壁上,竟腐蝕出蜂窩狀的鹽晶孔洞。“是八岐的虛影......“他試圖引動潮汐卻僵在原地,原本澎湃的海水突然膠著如瀝青,浪尖翻湧的不再是晶瑩泡沫,而是億萬顆鹽蛭卵形成的灰白色肉浪。
    八顆蛇首同時仰天長嘯,毒牙間垂落的不是涎水,而是腐蝕性鹽塵如硫酸雨傾瀉。被淋中的鹽垛發出油炸般的滋滋聲,兩名逃竄的鹽工在慘叫中先碳化成焦炭,又被鹽蛭卵包裹著重組為半人半蛇的怪物——他們的脊椎刺破皮膚生長成鹽晶簇,眼窩裏遊動著磷火般的鹽粒結晶。
    章國真將斷秤杆捅入心口時,青銅秤盤上的虛蝕紋路突然活過來。那些暗紅鏽跡化作黑蛇纏住八岐虛影的脖頸,鱗片與青銅摩擦迸發的火星點燃了鹽塵暴雨。林七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刀刃劃過左眼時飛濺的血珠尚未落地,就被蒸騰的鹽霧凝成血色珊瑚。
    “就是現在!“白鱗的吼聲震碎了三枚鹽晶簇。他殘破的衣袍突然鼓脹如帆,逆鱗處迸發的金光竟在虛空勾勒出鹽神圖騰。八岐虛影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蛇首們開始自相殘殺,噴湧的鹽塵在半空凝結成鹽霜暴風眼。
    林七的獨眼突然湧出銀白色液體,那是被鹽蝕刻的淚腺在分泌結晶。他踩著正在結晶化的海麵衝向蛇首,刀鋒劈開鹽霧的瞬間,整片海域突然陷入詭異的靜止——飛濺的鹽粒懸停在空中,蛇首們凝固成鹽雕,唯有章國真胸口的斷秤杆仍在微微震顫,青銅秤盤倒映著八岐虛影逐漸崩解的鹽晶脈絡。
    當第一粒鹽塵重新墜落時,白鱗的指尖剛好觸到主蛇首的逆鱗。他聽見鹽神圖騰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千鶴留下的血印突然在掌心活過來,化作半透明的鹽之巫女。那些被鹽蛭卵包裹的怪物發出非人的哀嚎,他們的軀體在鹽霜中迅速風化,最終化作八縷攜帶鹹腥氣息的晨霧。
    林七的刀插在主蛇首額頂,刀身浮現出與青銅秤盤相同的紋路。章國真拔出心口的斷秤杆,黑血順著青銅凹槽滴落,在海麵凝結成八枚鹽晶卦象。當最後枚卦象沉入海底時,整片海域突然翻轉過來,露出布滿鹽霜的古老船骸——那些纏繞在桅杆上的鹽晶藤蔓,正與白鱗逆鱗處的紋路完美契合。
    鹽之巫女的身影開始消散,臨消失前在白鱗掌心寫下三道鹽紋。章國真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帶鹽棱的冰晶,每一粒冰晶裏都封印著半片鹽工的麵容。林七默默擦拭刀身,刀刃上映出遠方的海平線上,正有新的鹽晶山脈正在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