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鹽神殿焚·八岐初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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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骸骨
鹽神殿的穹頂在月光下泛著青灰的冷光,像是巨獸腐爛的鱗甲。林七貼著石柱的陰影挪動,粗糲的岩壁摩擦著後背,細鹽粒不斷鑽進衣領。相柳刺青在脖頸處突突跳動,黑液從耳洞滲出,在鎖骨處凝成蛛網狀的紋路,隨著心跳的頻率微微震顫。他嗅到濃重的腥甜味——不是海風的鹹腥,而是血肉糜爛後混著鹽晶析出的詭異芬芳,像是有人將腐屍碾碎了拌進千年老鹽。
靴底碾過地麵的鹽粒,發出細碎的哀鳴。那些結晶物在月光下泛著磷光,每步都像是踏在某種生物的脊梁上。林七的指尖觸到廊柱浮雕,凹凸的紋路讓他脊背發寒。那是無數糾纏的龍屍,鱗片倒豎如鋼針,龍須化作鎖鏈捆縛著跪地的人形。雕刻者的惡意浸透每一道刻痕,連月光都被扭曲成病態的幽綠色,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陰影裏窺視。
“喀嚓。“
腳踝突然陷入某種脆硬的物體。林七僵在原地,冷汗順著脊椎滑落,在精鐵護腕上凝成鹽霜。他緩緩低頭,見半截人骨從鹽殼中刺出,趾骨如鉤扣住他的靴履。更深處,鹽層下隱約透出森白的光——那是成堆的骨骸,肋骨如柵欄般交錯,頭骨的眼窩裏塞滿凝結的鹽粒,像是某種獻祭的容器。
“安倍玄鹽這老狗......“林七咬緊牙關,臼齒碾碎了藏在齒間的鹽晶。黑液在耳中沸騰,帶著硫磺味的腥氣衝進腦髓。他拔出腰間符鏟,刃口刮開鹽殼的刹那,細碎的鹽塵突然騰空而起,在月光中凝成無數張尖叫的人臉。
隨著鹽晶剝落,一座環形祭壇顯露真容。九具無頭屍骸呈放射狀匍匐,脊椎刺出體外,在中心交匯成骨製蓮台。那些椎骨上還嵌著碎裂的陶片,隱約可見“天照“二字。蓮心處供奉著一顆拳頭大小的眼球,灰白虹膜上爬滿暗紅血絲,瞳孔深處有幽紫漩渦緩緩轉動,像是某個深淵的入口。
鹽海之主的左眼!
林七的刺青突然暴起,相柳虛影幾乎要破膚而出。他踉蹌後退,符鏟“當啷“墜地。那眼球竟隨著他的動作轉動,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霎時間,祭壇下的骸骨集體震顫,鹽粒從骨縫中簌簌抖落,發出細密的爆裂聲,仿佛沉睡的亡靈即將蘇醒。
“來者可是章家走狗?“
陰柔的嗓音從穹頂垂下,帶著海風濕鹹的腥氣。安倍玄鹽的身影在月光中凝實,狩衣寬袖無風自動,袖口繡著的八頭蛇紋泛著磷光。他指尖懸著一枚骨笛,笛身刻滿蠕動的咒文,正是操控鹽傀的密鑰。那些咒文像是有生命般蠕動,每當月光流過,就會在地麵投下掙紮的人影。
林七悶哼一聲,相柳刺青遊走到右臂,化作黑鱗覆蓋皮膚。鱗片邊緣滲出細密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血鹽結晶。他假意跪倒,袖中滑出半截倭國密使的斷指——那是三日前暗殺所得的信物,斷口處還粘著腦組織。“平氏家主命我呈送血祭密卷。“沙啞的嗓音恰到好處地顫抖,斷指上的翡翠扳指映出妖異綠芒,扳指內側刻著章家密紋,此刻卻被血汙浸染。
安倍玄鹽輕笑,骨笛淩空一點。林七懷中的密匣自動飛起,匣麵龍紋遇骨笛幽光,竟滲出黑血。那些血液在半空凝結成符咒,符文中隱約可見“八岐“二字。“有趣,章家的狗學會了搖尾巴。“他話音未落,密匣轟然炸裂,泛黃的鮫綃地圖如蝶群紛飛。地圖觸及左眼的瞬間,鹽海之主的瞳孔突然爆出紫芒,震得祭壇上的骨骸簌簌剝落鹽殼。
“轟——“
祭壇下的骸骨應聲立起,鹽晶在骨架上凝結成甲。那些碎裂的陶片突然嵌入眼眶,九具鹽骨屍圍著蓮台疾走,每一步都踏出深紫咒印。安倍玄鹽的狩衣鼓脹如帆,口中吐出古倭語咒文。舌尖舔過犬齒時,林七看到他口腔內壁布滿鹽粒結晶,像是某種甲殼類生物的顎骨。
林七翻滾避開飛濺的鹽晶,耳中黑液凝成細針,刺入聽覺經絡。他“聽“到了超越人聲的波動——那是鹽海之主的低語,每個音節都讓祭壇下的虛蝕能量沸騰。當第九具鹽骨屍完成轉化時,蓮台突然塌陷,左眼沉入地脈裂口,幽紫光芒如岩漿噴湧,在地麵烙出八岐大蛇的圖騰。
“蘇醒吧,八岐幼體!“
安倍玄鹽的狂笑中,地麵裂出蛛網狀紋路。鹽晶裹挾著骸骨重組,先探出地表的是八條蛇尾,每條尾尖都生著人麵瘤。那些瘤狀物突然睜開獨眼,瞳孔裏映出林七的麵容。蛇尾糾纏攀升,鹽晶在蠕動中塑形,當頭顱破土時,林七的血液幾乎凝固——那根本不是蛇首,而是章國真被鹽晶化的麵容!金桔林的根係正從眼眶裏生長出來,腐爛的柑橘散發著惡臭。
“很麵熟吧?“安倍玄鹽撫摸著八岐幼體的鹽晶臉頰,指縫間漏出黑血。那些血液滲入鹽晶,激得蛇尾劇烈抽搐。“這可是用章家主的血鹽培育的容器。“八條蛇尾突然暴長,尾端人麵瘤齊聲尖嘯。聲波過處,鹽神殿的廊柱接連崩塌,鹽塵如暴雪席卷。有細小的鹽粒鑽進林七的耳道,在鼓膜上刮擦出尖銳的疼痛。
林七的刺青完全覆蓋右半身,相柳虛影在他背後凝實。那些鱗片突然開始逆向生長,鱗緣滲出黑血,在地麵腐蝕出縷縷青煙。他撞向祭壇殘骸,符鏟挑起左眼墜落的鹽晶碎片。碎片劃破掌心,黑血與鹽晶融合的刹那,他看到了可怕的真相:八岐幼體不過是幌子,安倍玄鹽真正要喚醒的是沉眠在東海深處的鹽海之主本體!那些噴湧的紫芒中,隱約可見巨型章魚的觸須正纏繞著礁石。
鹽塵暴中,八岐幼體的章國真麵容突然龜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複眼。每條蛇尾的人麵瘤開始誦念不同咒文,聲波在鹽晶間折射,織成籠罩全島的紫網。林七咳出黑血,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鹽地上扭曲——那影子長出八條手臂,掌心睜開幽紫瞳孔,瞳孔裏映出歸墟裂隙深處蠕動的陰影。
“遊戲結束。“安倍玄鹽的骨笛指向林七眉心。笛身上的咒文突然活過來,如蜈蚣般爬向持笛者的手腕。八岐幼體的蛇尾絞碎最後一道石柱,鹽海之主的左眼懸浮在風暴中心,虹膜中映出千裏外章家祠堂的景象——金桔林的根係正被鹽塵侵蝕,章國真鎮守的礁石裂開細縫,有細小的鹽晶正從裂縫裏滲出。
林七突然暴起,相柳虛影吞下左眼濺射的鹽晶。那些晶體在食道裏炸開,劇痛讓他發出非人的嘶吼。黑鱗覆蓋的右臂貫穿自己胸膛,扯出半顆跳動的心髒。血霧噴濺在八岐幼體複眼上,竟暫時凝固了它的動作。那些飛濺的血珠在半空凝結成鹽粒,又迅速被黑液腐蝕成黑霧。
“你以為我在找密匣?“他染血的嘴角咧開,露出森白牙齒。左手從腰間接下倭國水壺,壺身還帶著體溫。壺中不是清水,而是取自歸墟裂隙的黑潮原液,此刻正翻湧著細小的章魚觸須。當黑潮澆在祭壇殘骸上時,鹽海之主的左眼突然發出瀕死的尖嘯——安倍玄鹽精心布置的召喚陣,此刻成了反向汙染本體的通道!
鹽晶開始從地脈裂口倒灌,那些紫黑色晶體中浮現出章家先祖的麵容。安倍玄鹽的狩衣突然鼓脹,八頭蛇紋像活物般掙脫布料,在他皮膚上咬出細密的血洞。林七趁機擲出密鏟,鏟刃上的符咒在月光下燃燒,將骨笛燒出焦痕。安倍玄鹽踉蹌後退,口中噴出的不再是咒文,而是帶著鹽粒的血霧。
當第一根鹽晶刺入安倍玄鹽的後頸時,林七聽到了鹽海深處傳來的轟鳴。那是比八岐幼體恐怖萬倍的存在正在蘇醒,章國真被鹽晶化的麵容突然露出詭笑——他的眼窩裏鑽出真正的鹽晶觸須,正順著安倍玄鹽的咒文爬進地脈。
林七轉身躍入突然出現的地縫,最後看到的畫麵是:安倍玄鹽的狩衣在鹽晶風暴中碎成齏粉,露出後背上密密麻麻的鹽晶圖騰——那圖案與章家祠堂地窖裏的上古鹽書完全一致。當他的身體完全鹽化時,空中突然凝結出冰晶般的文字:“鹽之道,歸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