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走上前去，觸碰哪吒的臉頰，還有他那滿身血痕。
    那一刻，唐安無比清晰地看到了哪吒死前，回頭看向她的目光。
    她也清晰的看到，哪吒是怎麽催動的大殺器，怎麽拉著魔獸同歸於盡的。
    當她看到哪吒心甘情願的放棄掙紮，墜落到魔獸口中之時，唐安的不自覺地去捶她的胸口。
    她快喘不上氣了，她感覺心髒跳動錯亂，仿佛下一瞬便要爆裂開了。
    “我會救你，我會想辦法救你。”
    唐安去查探哪吒的元神，卻發現他的元神空空如也。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即便他是爆發式燃燒元神，也應該留下一些殘魂才是。
    唐安隨即看向了淨世青蓮，最可能得結果，就是他最後的元神，全都被那股濃鬱的先天暴虐之氣磨滅了……
    “你是傻的嗎？”
    “我明明做好了所有準備，明明你們隻要拖住足夠的時間就可以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給你大殺器，是讓你殺敵人的，你為什麽要殺自己？啊？”
    唐安質問著哪吒，換作旁時，哪吒怕是應被她問的垂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說話啊？”
    “說話啊！”
    可無論唐安怎麽搖動他的肩膀，哪吒都無法再跟她說話了。
    混天綾從哪吒身上飛出，似隨風飄揚一般，覆上了唐安雙眸。
    在那一刻，她看到了混天綾裏的哪吒。
    不，準確來說，是哪吒留的一絲神識，在跟她做著最後的告別。
    他就懸空站在那，還是鮮活的樣子，言語之間有心疼和愧疚。
    “抱歉，選擇以這種方式跟你告別。”
    “這段時間，你的痛苦我都看在眼裏。不僅你害怕，我也害怕總有一天，你會像床頭婆婆一樣，喚我一聲三壇海會大神。”
    “一路走來，我真的想盡了一切辦法幫你。”
    “隻是想來想去，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以這種方式保護你。”
    “用我的死，刺激你升起反抗之心。才能讓你抵擋七情六欲消退，像個人一樣，有感情，懂悲歡的活著。”
    “隻要有一點點希望，隻要唐安最終還是唐安，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甘之如飴。”
    哪吒說著說著便落了淚，難掩濃烈的不舍。
    “別怪我。”他怕唐安怪他，怕她生氣，怕她難過傷心。
    “在這吃人的世道，我們隻有反抗自己的命數，才能找出一條生路來。”
    他來到唐安麵前，將她額前的碎發撫至耳後。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著。”
    “我以後……”
    “你愛吃的紅薯，我已經在華山種下了。以後想吃烤紅薯，可以讓……讓……”
    他好不舍的啊，他連烤紅薯都不想被別人替代。
    他好想留在她身邊，像以前一樣，吵吵鬧鬧，被她欺負的滿天亂竄。
    唐安看著哪吒的身體在逐漸接近透明，一股心慌湧上心頭。
    “我，我有情緒了。”
    “哪吒你別走，我有情緒了。”
    唐安大口大口喘息著空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別走，好不好？”
    她伸手去抓哪吒的手，卻抓了空。
    哪吒眼神露有喜色，“看來，還是這樣有用。既如此，便不虧。”
    “你別走……”唐安懇求地看著哪吒，“我求求你了，別走……”
    哪吒眼中帶淚，麵上帶笑。
    他想要最後擁抱唐安入懷，可還未將她擁入懷中，哪吒的神識就化為星星點點消散了。
    “別走！”
    唐安衝出去想要抱住他，卻衝了個空，跪倒在了半空。
    “師父。”孫悟空和楊戩想要上前去扶唐安，卻被唐安身上的一股能量給震開了。
    她撐著胳膊想要起來，抬頭便看到了躺在麵前，毫無生機的哪吒。
    “咚咚！”
    “咚咚！”
    “咚……”
    往日她與哪吒嬉笑打鬧的一幕幕回憶湧現，唐安感覺心口好疼，疼的她臉都憋得通紅，脖子上暴起青筋。
    像是被憋到無法呼吸，便本能用力的地捶擊自己的心口。
    一下，一下，又一下。
    每一下震蕩出去的能量波動，都將孫悟空和楊戩推得更遠。
    “噗～”
    直到她將自己生生捶吐了血，倒在了半空中。
    “師父！”孫悟空和楊戩終於能靠近她身邊，急的趕緊去查探她傷勢如何。
    唐安平躺在地上，還在轉頭吐血。
    而她眼中的痛苦逐漸加深，她被剝奪的七情六欲，以及那早就被她親手斬斷的情絲，都在此刻瘋狂滋長著。
    越是滋長，她就越能清晰地感知痛苦。
    “師父，我去尋太上老君來。”楊戩想要去請太上老君過來救人。
    可唐安卻拉住了楊戩的手，側頭看向了哪吒的屍身。
    她沒有說話，隻是淚如雨落，嘴唇顫抖著，心痛到無法呼吸。
    那顆早就麻木的心髒，像是被人拿一把刀一片片的淩遲著，痛到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師父。”孫悟空和楊戩都不忍心看到唐安和哪吒，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明明來的時候，他們還有心情玩鬧，整治始魔。
    怎麽短短一日不到，事情就發展到了這種地步。
    唐安撐著身子從半空中起來，走到哪吒麵前，跪著將他的屍體擁入懷中。
    她撫摸著他的臉頰，就好像他多次為她撫去碎發一樣。
    她張張嘴想跟哪吒說話，可是她又哭又笑，根本說不出話來。
    “啊！”
    “啊！！！”
    “啊！！！！！！！”
    唐安的每一聲的呐喊，都如鳳凰泣淚，杜鵑啼血，充滿了無盡的痛苦。
    而她的滿頭青絲，也在瞬息之間，成了滿頭華發。
    楊戩和孫悟空不忍，根本不敢去看他們倆。
    那種痛苦，他們感同身受，卻又沒有唐安痛的更深。
    他們師徒四人，就這樣一直寂靜的待著。可能是兩個時辰，可能更久。
    直到唐安漸漸平複了心情，給哪吒擦去了臉上的血痕。又祭出淨世青蓮，將他身上的傷痕全都恢複如初。
    “我會救你回來的。”
    “說好了的，我們誰也不認命。”
    似是打定了什麽主意，唐安將哪吒的屍身收進淨世青蓮中溫養。
    “師父可是要去尋女媧娘娘？”孫悟空以為，若是三界中如果還能有救哪吒的人，應該就隻有女媧的創世之力了。
    唐安聽到女媧二字，冷笑一聲。
    “若不是前世她從雲霄便開始算計，又哪裏會有如今這副局麵。”
    隨即她將帶血的混天綾綁在發間，再將乾坤圈帶在脖子上，風火輪當作耳墜。
    以此來時刻警醒自己，絕不能再被剝離七情六欲。
    “與其去求她，不如靠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