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法器】(11000字,求首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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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法器】
    堂屋雖然關著門,但窗戶外能投進來些許落日的餘暉。
    陳言坐在椅子上,楚可卿在跟何老板交談,他卻抬頭看著牆上掛著的一張何家老太太的遺像——黑白照片裏,這位何家老太太看著慈眉善目的樣子。
    照片就掛在一處櫃子上,照片下的櫃子上還擺放著燭台香爐,供奉著瓜果貢品。
    陳言看著這張遺像照片,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就起身,看了看正在交談的楚可卿和何董,低聲道:“兩位繼續聊,我出去走走。”
    何董皺眉看著這個年輕人,楚可卿抿了抿嘴對何董略帶歉意的笑了笑,然後卻款款起身,跟著陳言到了門口,低聲道:“你去哪裏?”
    “你陪何董聊吧。我出去四處看看。”
    陳言擺擺手,轉身出門了。
    ·
    堂屋內,何董眯著眼睛看著楚可卿:“這個年輕人,不是說是楚老師的弟子晚輩麽?我看他的做派,好像楚老師挺縱容他的。”
    “……倒也不是。”楚可卿搖頭道:“這是一位道友的門人,隻是來我這裏修行一段時間。”
    話說到這裏,眼看何董麵色不快,楚可卿補充道:“我知道這是何董家事,是不太應該帶外人前來。不過這個年輕人頗有一點手段,我是想著,大概能幫上些忙。”
    何董這才麵色轉和,擺擺手:“楚老師,我不管這些,你隻要能解決問題就好。”
    ·
    陳言出了堂屋,和守在門外院子裏的趙助理點頭笑嗬嗬的打了個招呼,然後就信步往院門外走。
    “陳先生,這是去哪裏?”趙助理跟上兩步問道。
    “沒事,就溜達溜達。”
    趙助理想了想:“要我派個人跟著您麽?”
    “不必了。哦對了,晚飯不用等我。”陳言交待了一句後,擺擺手笑著離開。
    何村的麵積不大不小,正是那種標準的龍國南方農村——這種地方,若是平時的話,村中是沒什麽人氣的。
    如今這年頭,年輕人要麽外出去打工,要麽有學曆的去大城市追夢。平日裏鄉間大概就以留守老人或者留守兒童居多,很少能看見青年人。
    不過此時距離春節還有十天出頭的樣子,村裏倒是漸漸有了些人氣。
    陳言走出何家大宅,在村道往外溜達,能看見一戶戶人家堂屋門大開著。一些人家也能見到年輕的麵孔,大概是回鄉過年的。
    陳言走了會兒,逗了逗雞,戲了戲狗,就在這個村子的道路上隨意而行——倒是找到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自己上大學之前都是跟著老太太住在鄉下,對鄉下的這個環境倒是挺舒服自在。
    村口的一家小商店門口,趴著一隻大黃狗,懶洋洋的歪在牆根,不時用後腿搔著腦袋。
    陳言走過來,這狗看都不看一眼,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陳言站在商店門外就看見裏麵的貨架上都擺著各色的年貨,外麵還有一個攤位,上麵卻是擺放了些煙花爆竹之類的東西。
    站在門口還能聽見裏麵傳來嘩啦啦的麻將聲。
    陳言走進店鋪裏,站在貨架旁隨意拿了一瓶可樂,就看見店鋪裏左側一個小門,門裏烏煙瘴氣的,不大的房間裏卻擺放了三五桌麻將,一屋子人擠的滿滿當當的。
    一個揣手抱著暖水袋的男人,大概是這裏的老板,從麻將屋裏冒頭出來看了陳言一眼,看見他手裏的可樂,語氣很平淡的丟過來一句:“可樂兩塊,自己掃碼。”
    陳言樂了。
    這種一邊開著小賣部一邊經營著麻將館的生意,在自己的老家鄉下也有。除了逢年過節,小賣部基本不咋掙錢,麻將生意才是主營業務。陳言掃碼付了可樂錢,就一頭鑽進了裏麵的麻將室,隨意站在一桌旁看人打牌。
    他腦子本來就不笨,加上元氣蘊養了多日,目明耳聰,精神也是旺盛。隻看了一會兒,就摸明白了當地麻將的規則。
    站著等了會兒,等到一桌有一個人起身,大概是到了晚飯時間要回去吃飯,陳言就走了過去,拍了拍老板:“有空位置,我可以玩兩把麽?”
    老板看了看這個年輕人,倒也沒太警惕——陳言看著臉太嫩,也不像是抓賭的警察。
    “你真打?帶錢的。”老板飛快道。
    “嗯。”陳言點頭,表情很從容反問道:“茶水錢多少?”
    老板報了個數,然後笑著幫陳言拉開了桌子:“晚飯我這裏有麵條和炒飯,想吃跟我打招呼。”
    桌上坐著的三個人,明顯是村中的閑漢。
    鄉下不少這樣的人,平日裏農忙的時候務農,不忙的時候,偶爾打打零工,日子過的不富不窮的,也沒啥追求——不樂意去大城市或者進工廠打工吃那份苦。
    在鄉下待著,沒事了就打打麻將,賭點小錢。贏了就買兩包好煙,或喝頓小酒,或家裏桌上添個硬菜。輸了,就罵罵咧咧。
    當然了,更有一些賭棍,不過這個小鋪子裏玩的不大,倒是沒見到。
    陳言坐下來後,桌上的三個人還拿他打趣:“年輕人看著眼生,不是我們村的吧?”
    “我家縣裏的,過來找同學玩。”陳言隨口答了一句。
    桌上坐他正對麵的一個耳朵上夾著煙的中年漢子取笑道:“看同學?是看小女朋友吧?”
    陳言也不回答,笑眯眯等人擲完骰子,然後熟練的碼著牌。
    另外一個人道:“老棍子,你別笑人家。這年輕後生長的好看,你家那個女娃子再過幾年也要談對象的。到時候恐怕都找不到這麽好看的後生。”
    對麵的那個叫“老棍子”的人臉一紅:“胡說八道,我女兒在城裏上學,將來也是要嫁在城裏的。”
    坐在陳言上家的一個瘦巴巴的男人好奇打量陳言,問道:“年輕人,你女朋友哪家的?”
    陳言看了這個家夥一眼,笑道:“怎麽啦?怕我輸錢賴賬?打個牌還要問門頭的?”
    後麵這句問門頭,是陳言今天跟本地人學了一句本地話,此刻說出來,說的倒很是絲滑。
    幾人笑了笑,還有人要說什麽的時候,陳言已經打出了一張牌來:“東風。”
    牌局開始,幾人就集中精神,略過了對陳言的盤問。
    陳言打麻將的牌技一般,屬於不好不壞的那種,而且本地的麻將規矩和他習慣的那種也不同,打起來也有點別扭。
    打了一個多小時,他隻胡了一把小的,倒是點了兩回炮。其中一次更是送下家贏了把大的,下家是個幹癟的半老頭子,當時就眉開眼笑,看陳言的眼神也就多了幾分熱情。
    三人眼看這個小年輕打牌,贏了不咋呼,輸也麵不改色,紛紛讚他牌品不錯。陳言趁機讓老板送來一包芙蓉王,拆開散了一人一支,氣氛就更融洽了。
    借著打牌,陳言就開始套話,不多功夫就打聽到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先是打聽了一下何老板一家——這個舉動並沒有引起人的懷疑。
    畢竟何村裏出了這麽一個可以上富豪榜的何老板,大名鼎鼎,外人自然是好奇,平日裏本村人也以說何老板一家的八卦為樂。
    何老板在本村名聲大體來說還算不錯。他發跡後,回鄉撒過不少錢,修路架橋的,每年春節,都給村裏每戶人家送上一份年禮。
    說他好話的人不少——當然了,背後羨慕嫉妒眼紅說怪話的,想來也肯定有。
    何老板家裏的,老太太去世,然後墳墓崩塌,屍體失蹤這個事情,在最近也是鬧鬧的紛紛擾擾,成為了本地最熱門的八卦新聞。
    開棺那天,何家做了好大一場法事,當時圍觀的人也多。開棺後老太太的屍體不見蹤影,當時可是好多人看著的——這如何能瞞得住?頓時就傳揚了開來。
    村民傳言說什麽的都有,有說何老板在外麵得罪仇家的,有說何老板得罪了山神的,有說何老板衝撞了什麽邪祟的……
    傳的越來越邪乎。
    不過有一條……桌上的三人,提起過世的何家老太太,都是說了好話,一句怪話沒有。
    一來呢,鄉下人更信奉“死者為大”這個道理。
    二來,陳言聽的出來,何老太太生前確實在村中廣結善緣,所以口碑著實很硬。
    聽這三人說起,何家老太太生前,對人和善心腸柔軟。村裏誰家遇到了什麽難事兒了,隻要上門來求告兩句,老太太從不讓人空手回去。
    何家宗族修老祠堂,何老太太直接就應承了九成的費用——其實全掏也掏得起,不過老太太的意思是,祠堂不是她家一個人的,總要讓大夥兒都象征性的掏點錢,才合規矩。照顧了大家的麵子,讓所有人都有參與感,同時又讓大家少掏了錢。
    事情,就辦的很漂亮。
    後山上買何家祖墳的山頭地皮,錢財也是何老太太這家出了九成以上,道理和修祠堂一樣。
    陳言假裝隨口問起,隻說何老板發跡太豪橫,是不是何家老太太會看風水算命什麽的?
    桌上人聽了,都搖頭表示沒聽說過。
    何老太太年輕時候就守了寡。
    沒老之前,除了養著何老板這麽一個兒子之外,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家裏的田都是租給了同村的人去耕種,錢收的也不高。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何老太太卻沒這種風評,在村裏口碑很好。
    “這個事兒得問老棍子,老棍子是何家直係的。”坐在陳言下家的老登自從得了陳言點炮後,就特別和善。
    坐陳言對麵的老棍子臉上仿佛露出了幾分得意,咳嗽了一聲,略帶得意的樣子緩緩道:“要說何老太,論起來我要叫她一聲舅奶。我這位舅奶這輩子不容易,年輕時候死了丈夫。不過她丈夫,也就是我死去的那個遠房舅爺算是留下了點家業。
    加上老太太一直與人為善,族內的人都願意幫襯著,村裏的那些二流子也不敢上她家門去騷擾。我記得我小時候聽說過,當時村裏有個二流子,晚上去扒人家窗戶,結果後來被打斷了腿,就再也不敢了。”
    “被誰打的?”
    “咱們村裏何家人唄,我們何家人哪能讓外姓人欺負了。”老棍子挺起胸脯。那驕傲的樣子,仿佛人的腿是他親手打斷的一樣。
    “哈!老棍子,你喊老太太舅奶,何老板沒給你個一官半職的,讓你當個經理什麽的。”旁邊人取笑道。
    老棍子臉一紅:“說屁話!我這人最懂事,我小學都沒念完,人家何老板公司裏都是念過大學的,我去能幹啥?這不是給人家添亂麽?不過老太太走了,吃席的時候,何老板也是敬過我酒的。”
    隨後陳言又把話題轉移到何太太,也就是孫辰的身上。
    在座的人卻都表示不清楚。
    孫辰平日裏很少露麵,就像是老太太的影子一樣隻守在老太太的跟前,隻在老太太露麵的時候,大家才會看到她跟在身邊。這位富豪太太,自己平日裏基本不怎麽出大宅,偶爾出門也都是車接車送,不怎麽接觸本村的人。
    倒是聽說他有個弟弟,不過前幾年死掉了。
    說起這個,眾人不由得惋惜……以何老板的身家,隻要那個弟弟不死,何老板肯定不會虧待這個小舅子,一輩子富貴那不是板上釘釘的?
    “瞎說!什麽弟弟,那是堂弟!何老板的老婆姓孫,人家是家中獨生女,哪裏來的弟弟。死的那個是堂弟。是她叔叔的兒子。”老棍子反駁了一句。
    說著,老棍子仿佛帶著幾分炫耀的味道,擠眉弄眼道:“你們知道個屁,盡瞎傳!這個事情,當初人家還找來鬧了兩次呢。”
    陳言心中一動:“鬧什麽?”
    “何老板的老婆,她那個堂弟,不是什麽好玩意兒。”老棍子故弄玄虛的語氣:“要我說,那種人死了也活該的。”
    陳言立刻一根煙敬了過去:“您給說說,我就喜歡聽個八卦。她堂弟死了,人家來鬧何家幹嘛?”
    老棍子一邊碼牌,就一邊把事情說了:“要說何老板的老婆,也算對得起她娘家親戚了。
    她那個堂弟,是她叔叔的兒子,年紀比孫辰小了好多。當初何老板發跡後,人家就求上門來,聽說何家也給安排了一個工作,賺錢不老少的。
    但那個小子啊,不學好,聽說在外麵學會了抽這個……”
    說著,老棍子做了一個讓大家都心領神會的姿勢。
    “沾上那個東西,人算是完了。”
    “是啊,那東西沾染就毀了。”
    桌上另外兩個牌客也點頭。
    “那個小子後來被抓了,塞進了戒毒所裏蹲了段時間。當時他家裏人還來求何家,想幫忙從裏麵把人撈出來。結果老太太知道了這個事情就發話了:別的事情可以幫,但是咱們何家是良善人家,這種人絕不能容。
    不但沒幫忙,還以後不許這家人再上門了——這就算是斷了來往。都是老太太定下來的主意。
    要說老太太心腸柔軟了一輩子,就這件事情做的很是果斷。”
    陳言聽了,點了點頭:“做的也沒毛病啊。吸那個玩意兒的人,誰願意沾啊!誰家沾了都倒黴!”
    “就是啊。老太太這個決定做的沒錯。”老棍子繼續道:“那個小子被何家斷了來往,那份肥差也被收回去了。後來聽說他在外麵也不知道闖了什麽禍,反正就是欠了一大筆錢。
    有一年,就又跑來何家求告。
    但這次老太太的態度仍然很堅決,絕不沾,也不伸手幫忙。老太太是這個意思,何老板的老婆也就沒違背老太太的命令,就沒管。
    再後來,過了不久,就聽說那個小子死掉了。”
    “怎麽死的?”陳言留了神。
    “這就不知道了。”老棍子搖頭:“聽說是從樓上跳下去摔死的。可能是那個東西吸多了,腦子吸壞掉了。又可能是被債主逼的沒路走了。我又不是警察,詳細的我也不清楚啊。”
    “那鬧個什麽勁啊。這人死的跟何家沒關係嘛。”陳言搖頭。
    “誰說不是呢。”老棍子仿佛同仇敵愾的樣子:“那個小子,自己不學好惹禍把自己弄死了。關何家什麽事情?
    可這個世界上就有那種二百五不講理的人啊。那個小子死後,他爹媽還跑來何家鬧了一場,說是何家見死不救,才讓他兒子走上了絕路什麽的……後來還是何家的老族長看不過去,讓人把他們轟走了。當時我也在場呢。”
    “呸!要我說,這叫什麽人養什麽兒!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老的這麽不講道理,難怪養出個惹禍不學好的兒子。”旁邊的牌客也幫腔。
    陳言聽了,也應和了兩句。
    打完了牌已經天色漆黑,一結賬,陳言一家輸三家,他一個人輸了三百多塊,其他三家多少都贏了點,尤其是那個老棍子,一個人贏了二百。
    陳言始終笑眯眯的模樣,這種輸錢不掛臉的表現,讓三個牌客都很是高興,還問了陳言明天來不來。
    陳言笑眯眯的說了句看情況,就獨自離開。又在村裏隨意溜達了會兒,最後才走回了何家大宅。
    回到何家大宅,保姆給陳言開了院門。
    陳言進來,走過院子的時候,就看見側麵的一間小客廳裏,楚可卿正坐在那兒,旁邊何太太孫辰也陪在一邊,兩人正在說著話。
    陳言走了進去,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女助理,女助理對陳言點了一下頭——陳言明白,應該是讓她打聽的事情,有眉目了。
    他笑著走過來坐在了孫辰的旁邊……這個動作要嚴格來說是有點不妥當的。
    因為名義上他是楚可卿帶來的人,就算坐下也應該是挨著楚可卿坐才對。
    但是他卻挨著何太太坐下,倒是變成了陳言和楚可卿兩人把何太太夾在了中間。
    剛坐下,就有保姆端來了一杯茶,陳言看了一眼,就微笑道:“我年紀小不愛喝茶,怕晚上睡不著覺。給我來杯飲料吧,果汁或者可樂什麽的。”
    孫辰看了陳言一樣,她原本生的眉眼慈和,微笑道:“年輕人啊,晚上快睡覺了還喝這麽甜的東西,對身體也不好的。”
    陳言還了一個友好的微笑:“沒事,我年輕,新陳代謝好。”
    “那也容易壞牙的,你晚上可好好刷刷。”孫辰盯著陳言看了兩眼,搖頭道:“不好意思啊小陳,我看你年紀跟我兒子差不多大,可能是我多嘴了。”
    “沒事,何太太是關心我,我領情的。”陳言點頭,然後隨口道:“您的兒子在國外呢?”
    “嗯,老太太去世的時候回來過,葬禮結束又走了。家裏後來又出這個事情,想著別折騰孩子了,就沒再告訴孩子們。”
    說著,孫辰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受的表情。
    陳言看明白……這個女人是動了思子之情了。
    這個孫辰,應該是那種極為難得少見的傳統女子。一輩子嫁了個丈夫,就踏踏實實的相夫教子。而且,之前她跟在老太太身邊,等於多年來跟老太太相依為命。
    丈夫,兒女,都不在身邊。
    老太太就是她生活裏最親近的人。
    如今老太太一死,孫辰其實就等於一下失去了一個依靠。整個人心裏沒著沒落。她心中思念最多的,就是自己的一雙兒女。
    她對於何老板可能都未必有這份思念——畢竟這麽多年,她就等於跟丈夫分居兩地的狀態,能有多少感情就很難說了。
    看見陳言這麽一個生的高大白淨討喜的年輕人,孫辰就覺得自己想念兒子的情緒一下被勾了上來。當下忍不住,又看著陳言,說了幾句家常話,問了陳言的姓名,年紀,上的什麽學校,專業是什麽之類的……
    陳言陪孫辰說著話,打量這個中年女人,倒是看見她的毛衣上掛著一塊翠綠翠綠的玉牌。
    一個佛像。
    看著倒是跟今天白天看見何老板戴的那個觀音牌,看著像是一對兒。
    陳言眯著眼睛瞅了兩眼後,心中一動。
    “何太太,您戴的這個佛牌,看著很不錯啊。”陳言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頓了頓,他趕緊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何太太,我這個人平日裏沒什麽別的愛好,就喜歡鼓搗鼓搗玉石之類的東西。所以一看見好東西,就忍不住動了好奇心。”
    說著,陳言就把自己貼身掛著的那枚翡翠扳指抽了出來亮了亮:“您看,我是真喜歡這些東西,平日就喜歡鼓搗,自己隨身也戴了一個。”
    孫辰看了一眼。她雖然不怎麽出門,但畢竟嫁到了富貴人家裏,見過太多好東西,眼界也是有的,一看就看出了這枚翡翠扳指的材質不俗,就點頭道:“你這個應該是帝王綠的翡翠,料子是很好的。”
    陳言點頭回答:“嗯,也是家裏祖傳的。”
    孫辰笑了笑,隨意道:“我這個玉牌是老太太在我跟老何結婚的時候送我的。也是何家祖傳的東西,原本就是一對兒玉牌。
    老何那兒有一塊,是他從小就戴著的。我們結婚後,老太太就把另外一塊送給了我讓我平日裏戴著。”
    “上好的祖母綠啊。”陳言歎了口氣,然後又忽然表情一變,故意做出不好意思的樣子來:“那個……我見獵心喜,您能把東西摘下來讓我瞧瞧麽?”
    其實這個要求,是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首先,何太太戴的那個玉牌是頂級的祖母綠,價值不菲——這麽隨便要看人家的這種貴重東西,就不妥當。
    其次,這種戴著的玉牌,都是有著護身符的功效的——這種護身的東西,是比較忌諱讓別人觸碰的。
    按理說,陳言這麽一個小年輕,身份地位都跟孫辰相差極遠,貿然提出這麽一個要求,就很沒禮貌。
    本來他是楚可卿帶來的人,按說這個時候,楚可卿應該是立刻出言製止,然後順便嗬斥陳言兩句的。
    但楚可卿哪裏敢阻攔這位陳言前輩?
    孫辰也覺得有些冒昧,不過她性格慈軟,雖然也覺得有些突兀,但還是把玉牌摘了起來放在了桌上,和和氣氣的笑道:“你喜歡,那就瞧瞧吧。隻是小心別摔壞了,老太太送我的東西,就數這件她老人家最在意,平日裏都要求我每天必須戴在身上的。”
    陳言聽了這話,眉梢一挑,然後緩緩的拿起玉牌入手,仔細的看了又看。
    大約過了一分鍾,陳言雙手把玉牌交還給了孫辰,孫辰立刻小心翼翼的重新戴上。
    “這可是好東西,您可一定要保管好了。”陳言語氣很認真。
    孫辰歎了口氣,仿佛又動了幾分惆悵:“老太太最著緊的東西,我自然會一直好好保留的。”
    陳言看了一眼楚可卿,繼續道:“今天我和楚老師說起過您府上人的八字和命數……”
    孫辰神色認真了一些,看向楚可卿。
    楚可卿立刻點頭道:“勘測陰宅,是需要府上至親的八字,來勘測方位的。今天白天,我找何董要了您,還有您兒女的生辰,都批過了八字。”
    孫辰搖頭:“我其實不太懂這些。”
    陳言接著就道:“您不懂沒關係,不過吧,算了八字後……何太太,您跟何老板可是天作之合!”
    “嗯……”孫辰神色一愣。
    “這麽說吧,您的八字跟何老板的八字,是我見過最最契合的。兩位的結合,那就是福壽延綿,子孫滿堂,大富大貴的命數。”
    陳言飛快說著,然後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孫辰的眼睛:“這麽契合的八字,您當初嫁給何老板的時候,肯定是老太太找高人算過的吧?”
    孫辰笑道:“這……當年應該是算過的吧。不過何家是大戶人家,結婚這種事情,婚聘媒妁,算一下八字在我們這裏也算是傳統了。”
    想了想,孫辰緩緩道:“當初我還是姑娘家的時候,老太太就見過我一麵,和我吃了頓飯。我當時隻以為是何家說親,我未來婆婆要先見見我這個人怎麽樣。
    吃了那頓飯後,沒幾天何家就過來下聘了。”
    陳言聽了這話,和楚可卿偷偷對視了一下……難道何家老太太果然是高人?
    吃飯,莫不是還趁機相麵了?
    隨後,孫辰笑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反應過來了。當年那頓飯吃的時候,老太太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來了一個長輩來。
    我當時以為是組團來相我來了,給我緊張的,那頓飯吃的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
    不過後來結婚後,我再也沒見過那次吃飯的另外一位長輩,我當初還以為也是何家的長輩呢。後來我問過老太太,老太太說是她的一個老朋友,當時剛好過來作客,就幹脆帶著一起吃飯了。
    現在想起來,沒準就是老太太請來的高人吧?”
    楚可卿立刻追問道:“辰姐,你的意思是,當年老太太第一次見你,相中你的那次飯局,不是她一個人去的,還帶了一個長輩?”
    “對啊,那頓飯我們三個人吃的,我,老太太……另外還有一位,是老太太的朋友,也是一位老太太,記得是姓黃,我聽我媽叫她一聲姐。”孫辰回憶了一下,點頭道:“嗯,沒錯,是姓黃的,我媽一直稱呼她,順英姐。”
    姓黃……順英。所以全名應該是黃順英?
    楚可卿聽了沒什麽反應,旁邊的陳言卻雙眼都瞪圓了。
    他的表情莫名古怪,努力壓了又壓,才把臉上的吃驚表情強行壓了下去。
    黃順英?
    自家老太太,那位十裏八鄉的大神婆,域界裏的尊者大人……
    身份證上的名字,就叫黃順英!
    所以……
    何家老太太不是高人。
    高人是我家老太太啊!
    ·
    這個意外收獲的消息,一下就把陳言給幹沉默了。
    倒是孫辰,看了看時間,就起身道:“好啦,我讓人廚房裏準備了給老何晚上用的宵夜,我還得去看看。你們幾位今晚好好休息,後院的客房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所有的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說完,這位何太太客客氣氣的告辭離開。
    餐廳裏,楚可卿和陳言起身送她離開後,回來兩人重新坐下,楚可卿看著陳言表情有些不自然,就問道:“前輩,你怎麽了?”
    陳言搖頭:“沒什麽,就是好像閃到腰了。”
    說著,他把手一擺:“咱們先說說今天的收獲吧。”
    楚可卿不好多問,就緩緩道:“何太太過來,是根據咱們的要求,把老太太去世家裏辦喪事的時候,留下的賓客名單送來了。”
    說著,她拿出了一本冊子來放在了桌上。
    陳言看了一眼:“先不忙看冊子。”他的目光看向女助理:“你今天打聽的消息怎麽樣?”
    女助理立刻坐近了幾分,然後鄭重道:“我在村子裏打聽了一番,問了這裏的赤腳醫生,還問了理發匠……我最後去了村口的小賣部,不過剛好看見陳前輩您也在那裏打麻將,我就沒敢去打擾您。”
    “嗯,結果如何?”
    女助理的神色有點複雜,深深的看了陳言一眼,才緩緩道:“何村,自從何家老太太去世後,村裏一共死了三個人。
    第一個死者叫丁右全,是何村的外姓人,但跟何家沾點親。
    男,年齡是四十一歲,娶有一妻,生有一子。不過他已經離婚了——聽說是因為他有家暴的毛病,年輕的時候經常打罵老婆孩子。
    離婚後,兒子跟前妻過,去了別的鎮生活。
    咱們今日從山上回來遇到的那隊出殯的隊伍,就是送葬丁右全。
    這人平日裏就靠務農和承包魚塘來做生計。尤其是那片魚塘,他給鎮上幾個飯館供活魚,也能賺到一些。隻是這人好賭,平日裏也存不下什麽錢,還經常欠人賭債。
    八天前他在魚塘裏撈魚落水,被人撈上來後當時無事,第二天他朋友上門來尋他,才發現他在家裏已經死掉了。醫院來檢查後,認為是冬天落水後著涼,引發的高燒,然後高燒引起了休克。隻是因為身邊無人照看,沒有及時送醫就死在了家裏。
    哦對了,咱們今天下午能遇到他的出殯隊伍是因為……這個人離婚後,兒子跟前妻生活,跟他沒來往。
    丁右全死後,他兒子記恨他從小打罵自己和親媽,死活不肯過來主持喪禮,更不肯過來幫他捧骨灰盒。直到今天出殯前,親戚還在勸,最後他都不肯來,耽誤了時間。出殯就放在了下午,剛好被我們撞上。”
    陳言聽了,點了點頭。
    一個一貫家暴妻兒的混賬玩意兒,活該死了沒人送終的。
    那些勸人的親戚,也是特麽的狗拿耗子。
    隨後,女助理又說了兩個人。
    一個姓王,叫王大勝。也是何村裏的外姓人——不過這個姓名王的跟丁右全不同,跟何家不沾親不帶故的。
    王大勝今年三十七歲,男性,家裏倒是有老婆孩子,隻是平日也是個閑漢,年輕時候還打架鬥毆過,蹲過一年多的班房。後來經人介紹結了婚。
    之前在縣城裏的水果批發市場給一個老板打工,幫人到鄉下果農手裏收水果。
    淡季的時候沒有什麽水果生意,他就在村裏遊手好閑,喝酒打牌。
    這人是個酒蒙子,打架喝酒賭錢,都是家常便飯。
    十天前他在牌桌上,忽然人就心梗倒下。身邊人緊急往醫院送,但還沒到醫院,半路上人就涼了。
    醫院的初步判斷是心梗導致猝死,但是因為家屬拒絕解剖屍檢,所以沒有進一步檢查。
    最後一個姓何——一聽這個姓,可能都會以為是何家的人。
    但其實不是,就是人家恰好也姓何,但是跟何村的何家沒有任何關係。
    這人叫何德年,男性,三十九歲,老光棍一個。
    在農村裏,這種上了點年紀還是老光棍的,十有八九都是村裏有名的二流子或者遊手好閑的無賴漢。
    這個何德年就是這種人。他母親是二婚帶著孩子改嫁,多年前帶著他一起嫁到了這個地方,他才來到了何村。後來母親和繼父都病故,他就成為了村裏人人知道的二流子。
    白天偷雞摸狗,晚上踹寡婦門——大體就是這麽個德行。
    犯過一些小事情被抓過,但也就最多拘留幾天出來。這人雖然無賴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沒什麽膽子做大事,小偷小摸的倒是做過一些。
    十幾天前,在縣城裏車禍死掉了。
    女助理匯總完畢了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後,安靜的坐了回去。
    陳言看了看楚可卿:“怎麽樣,聽出問題了麽?”
    楚可卿緩緩道:“這三個死掉的人……死亡的日期,都是何家老太太墳墓坍塌之後!”
    “嗯。”陳言點頭:“而且……這三個人還有一個共性,都是那種農村裏的最底層,遊手好閑,心術不正,不良嗜好,家無餘財的潑皮無賴。
    這種人,最容易被利益收買。”
    楚可卿眯著眼睛想了想,低聲道:“前輩的意思是……果然是人禍?”
    陳言指著桌上的那本老太太喪禮的賓客冊子,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可以看看這個賓客冊子,老太太辦喪禮的時候,這三個人應該都沒來!這三個人的名字,應該都不在賓客名單上。”
    楚可卿認真的翻開了冊子仔細的觀看。
    何太太孫辰,看來甚會持家,這個冊子雖然不是她親筆,但是在她的吩咐和指揮下,記錄的明明白白井井有條。
    老太太喪禮期間,來祭拜的賓客,哪一家的,來的是誰,姓名是什麽,以及送了多少禮金和送的什麽物品,都一一記錄下來,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楚可卿看了一遍後,就臉色微動。
    “前輩,冊子上寫的,老太太喪禮,丁右全王大勝跟何德年,三個人果然都沒到,冊子上沒他們的名字。”
    陳言搖頭:“這是心虛啊。”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預謀好了要針對何家做壞事,心懷鬼胎,心虛之下,自然不敢來參加老太太的葬禮的。”
    楚可卿想了想皺眉道:“前輩的意思我已經大體明白,這死掉的三個人,是破壞老太太墓穴的人麽?
    但……依我的判斷,這三人互相沒什麽關係,而且又都是遊手好閑雞鳴狗盜的東西。他們跟何家無冤無仇的,做出這種事情的話就不合理。
    除非,他們隻是打手工具人,背後有人花錢收買了他們,這背後的人麽……”
    陳言笑了笑:“我今天這場麻將也不是白打的。”
    說著,陳言把孫辰的堂弟的那樁事情說了一遍。
    楚可卿聽了,就點頭道:“何太太的堂弟……還上門來鬧過。這就有了仇的。
    當初那個堂弟犯事,家人求到何家來,是老太太做主不肯幫忙,也是老太太做主斷了來往的。所以那家人記恨在心,最恨的肯定是老太太。
    何家有錢有勢的,那家人在平時是沒本事也沒膽子報複的。所以想出了這麽一個陰損的招來,在老太太死後,去掘了老人家的墳?”
    陳言點頭:“有這種可能,不過具體的還要再查訪一些消息驗證一下才行。”
    楚可卿立刻吩咐自己的女助理,讓她立刻出門去縣城,打聽一下何太太娘家的事情,尤其是她堂弟一家的情況,調查並核實一下基本信息。
    “你現在就去,今晚就住在縣城裏,明天白天弄清楚消息後,立刻告訴我!”
    女助理得到了楚可卿的命令,猶豫了一下:“紫老,我走掉的話,你……”
    楚可卿皺眉:“我在何家大宅,何老板都在這裏,身邊自然跟著安保的,你還怕我會遇到什麽事情麽?”
    “不,我的意思是,您身邊總要有人跟著……”
    “說了多少次了,我們修行之人,哪來的那麽多講究和享受。”楚可卿麵色不快。
    女助理趕緊告辭離開。
    楚可卿才歎了口氣,對陳言道:“讓前輩見笑了。我身邊的人跟著我久了,也染上了一些世俗的做派。”
    “世俗也挺好啊。”陳言倒是毫不在意:“我看你這個助理對你挺貼心的。我們是修行,又不是出家,憑啥不能享受世俗的紅塵繁華了?
    難道非要讓自己吃糠喝稀,做苦行僧才是虔誠修行?”
    楚可卿搖頭道:“我雲宗功法,若是過度沾染世俗,心中染塵,望氣就望不準了。”
    陳言聽了心中不以為然。
    那是你雲宗的功法太過垃圾罷了。
    我還沒事看擦邊呢,也不耽誤我望氣術看人啊。
    女助理走後,餐廳裏就剩下陳言和楚可卿兩人。
    陳言想了想,問了楚可卿一個問題:“剛才我看了孫辰佩戴的那枚玉牌——那個玉牌,你見過沒有?”
    “見過,之前就看到過何太太佩戴在身上的。何老板身上的那塊,我也見到過好幾次,他說過是老太太送給他從小戴著的。”
    陳言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你拿到手裏仔細看過沒有。”
    “……沒有。”楚可卿搖頭,心想: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做事情這麽突兀麽?也就是何太太脾氣好,好說話,換了別人肯定不搭理你。
    不過她是聰明人,立刻反應了過來:“那個玉牌,有問題?”
    陳言收起了笑臉,語氣鄭重,一字一字道:“那是一對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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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可卿嚇了一跳。
    “法器?”這位雲宗掌門愣了愣神,眼神有些熱切:“前輩沒有看錯?”
    陳言看了這個女人一眼,楚可卿立刻反應過來,低聲道:“我不是懷疑前輩的眼光,而是……法器這種東西,也太過稀有了!”
    陳言搖頭:“何老板的玉牌我雖然沒拿在手裏看過,但是何太太的這個玉牌,我拿在手裏檢查了一下,有元氣波動。
    而且,元氣流轉不停……若是一般的玉器,倒是也能灌注些元氣的。但是灌注進元氣,可東西是死物,天長日久,元氣就會自己消散掉。
    可法器就不同,法器自帶法陣,能凝聚元氣不散,甚至還能自動吸收周遭的元氣作為補充。
    這東西,何太太佩戴了這麽多年,元氣依然凝聚不散,所以這個東西必定是法器不會錯的。”
    楚可卿目光炯炯:“既然是法器……它是用來做什麽的?”
    陳言緩緩道:“辟氣!”
    楚可卿皺眉:“辟氣?”
    “就是辟氣,辟陰煞之氣,辟邪祟之氣,辟妖邪之氣……這世間總有一些常人不能承受的氣存在,比如墳墓,就有陰煞之氣聚集,常人若是在墳墓之地長久居住,就會沾染這些氣,短時間內無礙,但如果日積月累,就會對人的身體健康,甚至是氣數運勢都產生影響。
    這個玉佩,法器的作用下,就可以讓人辟開這些氣,對自身不會引起幹擾。”
    楚可卿點了點頭:“所以,算是一個護身符?”
    她想了想,道:“何家是這裏的大戶,也是數百年曆史的老家族,家裏有一些古老珍藏,能拿出這種東西來倒也不算太過離譜。
    隻不過……不合理的地方在於,這個法器是老太太多年前就給了何老板的。
    按說多年前,老太太隻是一個家有薄財的寡婦,何老板隻是一個年幼的稚子。家族裏就算有這種珍藏,也不可能拿出來給何老板的。
    何況,就算不是法器,那極品的祖母綠,放在世俗裏,也是價值昂貴,怎麽會輕易給一個孩子佩戴。”
    聽了楚可卿的疑問,陳言目光閃動,卻並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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