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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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隊列訓練讓這些軍戶們苦不堪言,但效果也逐漸顯現。
第三日清晨,天還未亮,陸淮安便叫醒了所有人。
“今日不練隊列,也不練站立。”他低聲說道,“我們練點別的。”
眾人麵麵相覷,老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道:“陸師爺,莫不是又要折騰我們?”
陸淮安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張簡陋的草圖,鋪在地上。
“這是……陣法?”老杜眯著眼睛,湊近看了看。
“不錯。”陸淮安點頭,“但不是尋常的軍陣。”
他指著草圖上的幾個點位,解釋道:“我們要練的,是‘伏擊’。”
“伏擊?”小分宜撓了撓頭,“可咱們不是要和陳百戶的人在校場上比試嗎?伏擊怎麽用得上?”
陸淮安目光一沉,低聲道:“正因如此,他們才想不到。”
眾人一時沉默,老杜卻忽然咧嘴笑了:“有意思。”
——
接下來的幾日,陸淮安帶著這支小隊悄悄離開了校場,來到軍營後山的一片密林。
他讓每個人挑選了短刀、匕首、繩索,甚至還有幾把簡易的弓弩。
“長槍在開闊地帶固然厲害,但在狹窄、複雜的地形裏,反而是累贅。”他一邊示範如何利用地形隱蔽,一邊說道,“我們要練的,是‘以短製長’。”
他讓隊員們兩兩一組,一人扮演“追兵”,一人扮演“伏擊者”,在樹林中反複演練偷襲、設陷、快速撤離的戰術。
起初,這些軍戶們笨拙不堪,不是踩斷樹枝暴露位置,就是被“追兵”輕易發現。但漸漸地,他們開始掌握技巧——
老馬學會了如何悄無聲息地潛行;
小分宜練就了快速攀爬樹木的本事;
老杜則成了布置陷阱的好手,一根繩索、幾根樹枝,就能讓“追兵”栽個大跟頭。
——
第七日傍晚,陸淮安召集眾人,神色凝重。
“明日,就是賭約之日。”
眾人屏息,等待他的安排。
“陳百戶的人必定以為我們會堂堂正正地列陣迎戰,所以——”他嘴角微揚,“我們偏不。”
他壓低聲音,詳細布置了戰術。
——
**翌日,校場。**
陳百戶帶著十名精銳軍士,早已列陣等候。他們手持長槍,鎧甲鮮亮,氣勢逼人。
圍觀的人群裏,胡千總也站在高台上,饒有興趣地觀望。
“陸師爺,你的人呢?”陳百戶環顧四周,嗤笑道,“莫不是怕了,不敢來了?”
話音剛落,校場邊緣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隻見陸淮安獨自一人,緩步走來。
“陳百戶,久等了。”他抱拳一笑。
陳百戶皺眉:“你的人呢?”
陸淮安沒有回答,隻是抬手,打了個響指。
——
“嗖!”
一支箭矢破空而來,精準地釘在陳百戶腳前的地麵上!
陳百戶大驚,還未反應過來,校場四周的草叢、矮牆後,突然竄出數道人影——
老馬從側麵突進,一刀挑飛了一名軍士的長槍;
小分宜從樹上躍下,直接撲倒另一人;
老杜則帶著兩人繞後,用繩索絆倒了三名軍士……
僅僅幾個呼吸間,陳百戶的“精銳”已東倒西歪,而陸淮安的隊伍,竟無一人受傷!
全場嘩然!
胡千總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驚異之色。
陳百戶臉色鐵青,怒吼道:“這算什麽比試?!偷襲算什麽本事!”
陸淮安不慌不忙,拱手道:“兵者,詭道也。若這是戰場,陳百戶此刻已是一具屍體。”
胡千總忽然大笑:“好一個‘詭道’!陸師爺,你這練兵之法,倒是讓本官開了眼界!”
——
賭約,陸淮安勝。
當夜,老馬等人圍著陸淮安,興奮不已。
“陸師爺,咱們這下可算揚眉吐氣了!”小分宜揮舞著拳頭。
陸淮安卻搖了搖頭:“還不夠。”
“還不夠?”老杜疑惑。
“今日我們勝在出其不意,但若真上戰場,光靠偷襲是不夠的。”他目光深邃,“接下來,我們要練的,是‘以弱勝強’的真正本事。”
眾人麵麵相覷,卻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熾熱。
賭約勝利的興奮還未散去,陸淮安卻已經開始思考更深層的問題。
“偷襲能勝一次,但戰場上終究要靠真本事。”他站在軍舍前的空地上,望著正在擦拭短刀的隊員們,沉聲說道。
老杜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陸師爺的意思是?”
“從今天開始,我們要練的不是‘如何取巧’,而是‘如何以弱勝強’。”
——
**晨練。**
陸淮安沒有讓眾人繼續練習伏擊,而是讓他們重新拿起長槍。
“槍是戰陣之王,我們終究要麵對正麵對抗。”他站在隊伍前,手持一杆長槍,緩緩擺出一個架勢。
“但槍法不是胡亂揮舞,而是‘借力打力’。”
他猛地一抖槍身,槍尖如靈蛇吐信,倏忽刺出,又驟然收回,動作幹淨利落。
“戰場之上,力氣大的未必能贏,但懂得‘省力’的人,一定能活得更久。”
眾人屏息凝神,仔細觀摩。
接下來的幾日,陸淮安開始教授他們如何用最小的動作格擋、反擊,如何利用對手的力量反製對方。
“槍不是用來硬碰硬的,而是用來‘引導’的。”他一邊示範,一邊解釋,“敵人的槍刺來,你不要硬擋,而是輕輕一撥,讓他的力道偏移,再趁勢反擊。”
老馬起初不以為然,嘟囔道:“這軟綿綿的槍法,能有用?”
陸淮安也不惱,隻是微微一笑:“老馬,你來刺我一槍試試。”
老馬哼了一聲,抄起長槍,猛地朝陸淮安刺去!
陸淮安不慌不忙,槍身微微一轉,槍尖貼著老馬的槍杆滑過,隨後手腕一抖——
“啪!”
老馬的槍直接脫手飛出,而陸淮安的槍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前。
全場寂靜。
老馬瞪大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邪門!”
陸淮安收槍,笑道:“這不是邪門,是‘巧勁’。”
——
**夜談。**
訓練結束後,陸淮安獨自坐在軍舍外的石階上,望著星空出神。
老杜走了過來,遞給他一碗熱湯。
“陸師爺,你這槍法,不像是軍中的路數。”
陸淮安接過湯碗,熱氣氤氳中,他的眼神有些深邃。
“確實不是。”
老杜沉默片刻,忽然低聲道:“你……是不是見過戚家軍的槍法?”
陸淮安手指微微一緊。
戚家軍,明朝抗倭名將戚繼光所創的軍隊,以陣法嚴明、槍法精湛著稱。
“……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老杜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我年輕時,曾在東南沿海當過兵,見過戚家軍的訓練。他們的槍法,講究的也是‘以巧破力’,和你教的……很像。”
陸淮安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輕聲道:“天下武功,本就殊途同歸。”
老杜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