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明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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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蘭的屍體從石階滾落時,後頸的新月簪突然炸成碎片。陸淮安看著那抹鵝黃衣裙墜入地宮深淵,耳畔響起琉璃珠碎裂的脆響——就像二十年前,他在詔獄摔碎那碗藥湯時一般清脆。
"明蘭......"
假麵人的劍鋒還懸在他喉前三寸,卻再難推進半分。整個地宮開始震動,碎石如雨墜落,陸淮安背後的龍紋突然迸出血光。
"你知道嗎?"他握住斬蛇劍的劍刃,鮮血順著青銅紋路蜿蜒成河,"她懷胎三月了。"
劍身嗡鳴驟起,那些幹涸了六百年的暗紅銘文突然鮮活如新。地宮穹頂轟然炸裂,月光混著血雨傾瀉而下,照出陸淮安眼中翻湧的金色龍影。
假麵人驚恐地發現,自己肩頭的雙龍胎記正在褪色:"不可能!我才是......"
"你隻是個容器。"陸淮安扯碎上衣,露出爬滿龍鱗的胸膛。那些鱗片如活物般開合,心口處赫然嵌著半枚虎符,"從你把明蘭推下懸崖那刻起,就注定要成為龍魂的祭品!"
斬蛇劍爆發出刺目的青光,劍脊上的銘文竟化作實體纏繞在陸淮安臂間。假麵人想逃,卻發現雙腳被地縫裏鑽出的青銅鎖鏈捆住——正是當年鎖建文帝的困龍鏈!
"這具身體本就是我的!"假麵人瘋狂劈砍鎖鏈,"馮保說隻要殺了你......"
劍光如銀河倒卷。
陸淮安的瞳孔已完全變成豎瞳,斬蛇劍穿透假麵人胸膛時,他聽見兩個聲音同時在慘叫——一個是麵前的替身,另一個......來自自己體內。
雙龍胎記從替身肩上剝離,化作血霧湧入陸淮安背後的獨龍。當龍目完全睜開時,整座金陵城的刀劍齊聲哀鳴,皇宮太廟裏的列祖牌位盡數炸裂!
"原來如此......"陸淮安拔出滴血不沾的斬蛇劍,腳下替身的屍體正迅速幹癟,"要喚醒真龍,須用至親之血。"
他忽然想起昨夜沈明蘭昏迷前的呢喃:"虎符裏的蠱蟲......能保孩子七日......"
玄武門城樓上,馮保看著突然寂靜的禁軍方陣,手中茶盞摔得粉碎。
本該跪拜的新帝僵立如木偶,胸口透出寸許劍尖——竟是斬蛇劍的虛影!
"閹狗。"陸淮安的聲音從每把刀劍上傳來,"你可知建文帝為何將斬蛇劍藏於地宮?"
九重宮闕同時震動,太和殿金頂被青光掀翻。馮保尖叫著撕開蟒袍,露出心口蠕動的龍形胎記:"雜家才是真龍!當年能換你兄弟,今日就能......"
話音戛然而止。
陸淮安踏著月光從天而降,手中劍鋒挑著顆仍在跳動的心髒。那心髒上布滿龍鱗,卻有兩處箭疤組成北鬥之形。
"因為斬蛇劍斬的從來不是蛇。"他捏碎心髒,看著馮保在血雨中化作白骨,"而是竊取龍運的......蟲。"
七日後,陸淮安抱著冰棺登上波斯商船。棺中女子腹間伏著條晶瑩的蠱蟲,蟲身內隱約可見胎兒的輪廓。
"陛下真要西行萬裏?"老船主跪奉上海圖,"聖火教十二長老已候命二十年......"
"朕去尋能逆轉陰陽的秘法。"陸淮安撫過冰棺上的新月紋,"順便問問那些波斯人——"
海風掀起他背後龍袍,露出心口處新生的雙龍戲珠胎記。珠內嵌著的,正是沈明蘭碎裂的半片新月簪。
"為何明蘭咽氣時,會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驚濤拍岸,斬蛇劍在船頭發出龍吟般的嗚咽。陸淮安沒看見的是,冰棺下的陰影裏,有根骨刺正緩緩生長
地宮石門在機括聲中緩緩開啟,沈明蘭手中的火折子照亮壁上斑駁刻痕。陸淮安摩挲著「洪武三十五年」的落款,突然用刀鞘敲擊第三塊青磚——磚縫中滑出半枚虎符。
"果然在此。"他將虎符與懷中殘片相合,嚴絲合縫,"當年藍玉案後,太子私藏的北疆兵符。"
沈明蘭突然輕呼:"夫君看這裏!"
火光映出牆角的暗格,內藏五封未拆的火漆密信。最上方信封赫然印著當朝首輔的私章,落款竟是三日前!
"嚴嵩老賊竟與馮保有勾結......"陸淮安拆信的手微微發抖。信中詳述如何借白蓮教案鏟除清流,末尾附有東廠暗樁名單——其中竟包括他流放途中多次施救的驛丞。
地宮突然震動,沈明蘭護住燭火:"有人觸動了外圍機關!"
玄武門外,馮保的轎輦停在角樓陰影處。小太監跪呈密報:"稟督公,陸淮安已入地宮。"
"放響箭,讓嚴家的人動手。"馮保把玩著翡翠鼻煙壺,"記得留那女人全屍,雜家還要用她敲打波斯使團。"
三支穿雲箭破空,十二名黑衣死士從秦淮河畫舫躍出。為首者摘下蒙麵,竟是陸淮安在詔獄的舊識——曾為他偷傳家書的獄卒老周!
"陸兄別來無恙?"老周劍鋒指向沈明蘭,"交出北疆兵符,嚴相保你夫婦流放瓊州。"
陸淮安冷笑:"嚴嵩連東廠閹狗的棋子都敢用?"突然揮袖灑出磷粉,密信在火光中顯出血字:「甲字三號,萬曆二年入詔獄」——正是老周腰牌編號!
死士們陣型大亂,趁此間隙,陸淮安拽著沈明蘭撞向壁畫中的天王像。暗門開啟的刹那,沈明蘭袖中突然寒光一閃!
###**3.枕邊刃**
陸淮安捂著滲血的右臂疾退,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沈明蘭手中匕首滴著血,臉上再不見溫婉神色。
"錦衣衛天字營暗樁,參見陸大人。"她扯開衣襟露出飛魚紋身,"三年前奉命接近大人,倒是意外探得波斯商路的情報。"
地宮深處傳來機括轉動聲,十二扇鐵閘轟然落下。陸淮安背靠斷龍石,忽而輕笑:"娘子可記得成婚那夜合衾酒?你袖口熏的是龍涎香——那是東廠檔頭才配用的貢品。"
沈明蘭臉色驟變,正要動作,忽覺四肢麻痹——陸淮安受傷時撒出的磷粉裏竟混著軟筋散!
"為夫教你個道理。"陸淮安撕下袍角裹傷,"嚴嵩與馮保互為掣肘,而你......"他拾起掉落在地的波斯項鏈,"太執著於模仿西域女子的佩飾了。"
鏈墜暗格彈開,露出半枚東廠令牌。
###**4.螳螂黃雀**
地麵突然傳來沉悶的撞擊聲,鐵閘被生生撞開缺口。煙塵中走出的既非東廠番子,也非嚴府死士,而是本該駐守薊州的戚家軍!
"末將戚繼光,奉張首輔密令前來護駕!"銀甲將軍單膝跪地,呈上鎏金拜帖。
陸淮安瞥見帖上「江陵張」三字,瞳孔微縮。當朝能與嚴嵩抗衡的,唯有帝師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