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季君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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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麽一瞬間,商葉初心頭幾乎要升起愧疚感,覺得自己對不起季君陶了。
    她甚至伸出了手,想握住季君陶的手安撫一下對方。然而,在那雙手伸出去的一瞬間,商葉初似乎看到了季君陶嘴角劃過的一抹狡黠而自得的笑意——
    商葉初不確定那是真的,還是自己的幻覺。但大腦卻在這一刻陡然清明,從溫情脈脈中掙脫,轉為了警惕!
    “不對吧?”商葉初站起身來。她比季君陶要稍高一點兒,雙眸微微垂下,與季君陶平視著。
    商葉初清了清喉嚨,質疑道:“你做的這些都是好事兒,既然這麽為了我好,幹嘛不告訴我?”
    季君陶那雙佻麗的三白眼微微一眯。
    “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可這和你隱瞞我的行為,有什麽必要的聯係嗎?”商葉初語氣冷靜,有條有理道,“有什麽事情是必須瞞著我才能成功的嗎?”
    嘴上言之鑿鑿,商葉初心底卻一陣後怕。好險,剛剛差一點就被季君陶繞進去了。
    在季君陶問出“我不在乎你?”那一瞬,商葉初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這世上從未有人如此妥帖地替商葉初安排好一切。那種被人放在心上的在意與“守護”,足以蠱惑任何一個人。
    但就在那個瞬間,商葉初腦海中竟然久違地想起了季雅,那位她生理上的母親。
    季雅和商鴻軒不同。商鴻軒生來就是一片情感的荒漠,對四個兒女中的任何一個都毫無溫情可言。就連“根子”商嘉宇,也不十分關心,隻是一味地放縱罷了。而季雅雖然對商葉初不怎麽樣,但對其他三位兒女來說,絕對是一位稱職的好母親。
    因此,商葉初從沒指望過得到父愛,但卻還是隔三岔五地幻想過母愛的。
    在上一世,商葉初成了商家的搖錢樹後,季雅對商葉初好了不少。商葉初享受過一陣子季雅的溫柔以待,印象極為深刻。對那段時間的每一件事,都如數家珍。
    那時季雅經常在商鴻軒的授意下,替商葉初接一些質量很差的低俗喜劇片和雜牌小代言廣告。喜劇片都是低成本mini製作,一些導演召集一群糊咖甚至素人,用一些三俗笑話和誇張做作的表演黏合成一部“電影”,丟進院線賺個幾十萬幾百萬票房。一本萬利的生意,隻是很毀口碑和形象。代言則是什麽都有,辣條辣片辣椒醬、硬糖軟糖泡泡糖,膠水膠帶發泡膠,中老年人衣鞋襪(商葉初長得喜慶,受中老年人歡迎)之類的。
    往往是商葉初還懵然不知,就已經成了一攬子小品牌的代言人了。
    商葉初雖然壯實,但也不是鐵打的姑娘。這些碎紙屑一般飛來的邀約排得很滿,商葉初經常感到疲累。委婉而怯懦地對母親表示過“能不能不接這些小片約”?
    季雅當時的回答很妙,妙就妙在它是如此的經典——
    “媽這都是為了你好!”
    商葉初不想讓慈母消失,變回曾經那個冷漠的母親。因此,乖乖地吞下了這些苦果,老老實實地接了許多年這樣的片約和代言。
    為此,不知有多少人視商葉初為爛片的常駐嘉賓,圈錢的碩鼠,短視的蠢豬。將她當作笑話看待。
    “這都是為了你好!”
    “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
    “不能辜負媽媽的期望。”
    “不要讓媽媽生氣……”
    這些句式早已被商葉初埋進了記憶的垃圾堆,如今,卻被季君陶拿著一把糞叉勾了出來!
    “你不願舍棄的東西,我代你舍棄!”
    “你怎麽能說,我不在乎你?”
    “我跑前跑後,就落了這麽個下場——”
    “商葉初讓季君陶失望了……”
    雖然言辭更為漂亮、更為懇切、更為溫情脈脈、真摯動人,但季君陶,確實在說著和季雅差不多的話,做著差不多的事。
    隻是季君陶比季雅更聰明,更滴水不漏。如果此刻站在這裏的是真真正正的二十歲商葉初,那她現在已經在給季君陶當牛做馬九死無悔了。畢竟,商葉初是華國人,而華國人最古老的品德之一,就是“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她們甚至連姓氏都一樣。
    仿佛上蒼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商葉初從姓季的陰影中逃出來,撞進了姓季的手中!
    她真的重生了嗎?商葉初的人生,真的改變了嗎?
    久違地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命運嘲弄般的偶然讓商葉初眼前一黑,一陣眩暈,呼吸困難,身體幾乎要站不穩。
    “你怎麽了?”季君陶一陣愕然,她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商葉初呢,對方這是怎麽了?
    季君陶伸手想扶住商葉初。在她的手碰到商葉初裸露在外皮膚的刹那,商葉初一把推開了她,踉踉蹌蹌地向旁邊跌去!
    “哇!”
    商葉初吐了。
    胃裏的內容已經被兌換掉了,商葉初沒能吐出任何東西,隻嘔出了一些酸水。
    “喂,你到底怎麽了?”季君陶半是擔憂半是慍怒,“至於嗎?我不就碰了你一下嗎?”
    商葉初垂著頭不說話,紮起來的馬尾辮子順著臉頰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季君陶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冤枉,甚至懷疑自己身上的酒臭味是不是還沒遮住:“你外賣中毒了?再不說話我打120了!”
    “用不著。”
    商葉初終於開口了。
    她一說話,季君陶就被嚇了一跳。對方的聲音竟在短短幾分鍾內變得像一麵破鑼般沙啞,好像剛剛揉進了一把鹽。
    商葉初直起身子,擦了擦嘴。臉色慘白,額上已經布滿了汗珠。
    季君陶這下是真怕了:“我就說你得去看看腸胃病!等著,我叫司機開車接你。”
    “別。”商葉初用袖子擦了一把汗,厭倦道:“你就站那兒別動。”
    季君陶怎麽可能聽商葉初的話,依然拿起手機就要撥號。商葉初冷冷道:“你敢叫醫生,我就對醫生說我得了癲癇,一年之內不能拍戲。”
    “……”季君陶放下手機,惱怒道,“你在鬧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