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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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家的大門被人敲響了。
    商令秋正在寫作業。她如今已經高三,正是該加緊用功的時候。因此,即便聽到了門鈴,也沒有動作。
    好在國慶假期,已經大三的二姐商夢竹也在家。商令秋聽見她去開了門。
    門外是個年輕漂亮的男人,一頭半長發像狗啃過一樣垂在腦後,像是被某個蹩腳的理發師胡亂剪了幾下似的。
    男人瘦削如鬼,雙目布滿紅血絲,商夢竹嚇了一跳,後悔自己沒看貓眼就開了門:“您好,您是?”
    “季雅呢?”
    來人明明很年輕,卻直呼自家老媽的名字,商夢竹皺了皺眉:“您找我媽媽幹什……”
    話還不等說完,這人一把推開商夢竹,大步流星地進了門!
    商嘉宇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見一個陌生男人竟敢推自家二姐,頓時火冒三丈,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衝上前來:“你誰啊你!”帶出一串不幹不淨的髒話。
    男人恍若未聞,像撇垃圾一樣將商嘉宇撇到了一邊。
    商嘉宇雖然才初中,卻已經是個二百多斤的小胖子。徒有體重,虛軟無力。被男人帶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商嘉宇愣了愣,回過神來,立刻大喊道:“爸!媽!”
    一個富態的中年婦女擦著手,從廚房中奔出來,罵道:“叫魂呢?”
    商嘉宇指著陌生男人大罵道:“有人闖進來了!還推我!媽,快報警!”
    中年婦女也看到了闖入家門的陌生人,用手揪住圍裙,半是狐疑半是戒備道:“您哪位?擅闖民宅可是犯法的。青天白日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陌生男人上上下下地掃視了中年婦女一遍,目光在臉上逡巡猶久。半晌,忽道:“季阿姨,您還記得我嗎?”
    商葉初正在給薛昭回複信息。
    薛昭打聽到了艾曉東的消息。這位大作家此刻正在霞灘旅遊。霞灘位於華國最南端,與寶島幾乎隻隔了一條海峽。商葉初算了一下日期,過兩日去霞灘找到艾曉東後,洽談版權事宜結束後,正好可以順路去寶島參加金穹獎頒獎典禮。
    金穹獎典禮名導雲集,商葉初想在其中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好的電影本子。
    華視那邊有意讓商葉初參演兩部主旋律作品,還在考慮中,尚未定下。商葉初不想參演,因此,必須在華視下決心之前,將自己的檔期交代出去。免得還要直接開口拒絕。
    主旋律作品雖然可以提升咖位和知名度,但這種類型的本子,一旦接了一個,後頭就會源源不絕地找上門來。長此以往,會讓商葉初熒幕形象僵化,演技也再難突破。
    男演員看票房,女演員看獎項。商葉初如今最缺的就是獎項。金穹獎儀式中出沒的導演,最符合商葉初如今的事業缺口。
    想到文藝片劇本,商葉初又開始頭痛。季君陶給商葉初搜羅了一大堆文藝片本子,但一看到那些本子的內容,商葉初就一陣乏味。
    從前,商葉初偶爾會暢想,當自己成為梁晚、喻漸青那樣的大花之後會怎樣。那時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絕不會像她們那樣,功成名就之後選擇神隱。她要拍一輩子戲,七老八十,也要用自己的演技碾壓一眾對手。
    如今真到了可以隨意挑本子的地位,商葉初才理解了那些前輩大花們為何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因為,根本無戲可拍!
    文藝片市場大致分為三類作品:一是以社會邊緣人、底層人物為主角的作品。分為城市片和鄉土片。主人公多為男性。苦也,累也,受戕害也。女演員在其中隻能扮演妓女、服務員、前女友或者鄰村潑婦。當然,也有女性為主角的作品,但往往伴隨著軟色情、大量裸露戲份和莫名其妙的感情戲。
    二是特殊曆史時期的隱喻諷刺之作。這種作品最易得獎,因為西方文藝圈看見這類題材,就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地吻上來,哪怕主角是條狗,恐怕都能得個最佳項圈。
    三是一些初出茅廬的導演的實驗之作。之所以單獨分一類,是因為這些導演往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麽。往往許多元素堆積在一起,就是文藝片了。這些異形混合物實在難以分類,卻又如此眾多,久而久之,竟也能自成一派了。
    鄉土題材,商葉初已經演過了,短期內不會再碰。城市邊緣人和曆史題材的作品,導演無一例外都是麻袋教那一批。商葉初如今正要與華視合作,和他們攪合,無疑是打華視的臉。
    新導演的實驗之作,商葉初更是看都沒看。這世上也許有極少數天才,第一部作品就能名留影史——比如奧森·威爾斯25歲就能拍出《公民凱恩》;但大多數新人導演的作品都是一坨廢料。商葉初可不想拿自己積攢的路人緣去給他們撐台。
    金穹獎的典禮,是商葉初最近唯一的希望。寶島那邊的文藝片題材相對多一點,也許能找到突破口。
    商葉初關掉手機,在筆記本上隨意寫畫。
    先寫了一個“文藝片”,後麵畫了個括號:“(獎項)”。
    又寫了一個“《規則街》”,後麵標注:“(票房)”。
    最後,寫了一個“《天君》”。
    在這兩個字後,商葉初打了個問號。
    商葉初難以說清自己對《天君》這種難言的執著。實際上,《天君》能提供給她的角色並不好。一個經典款商業片母親而已,就算能拿到二番,票房也隻會算到商葉初名下,而不會算到商葉初“頭上”。
    商葉初盯著紙上的《天君》二字發愣,最後,才在久遠的記憶中找到答案。
    原來是因為,《天君》是她長久的上半生中,參演過的唯一一部“正劇”,而非喜劇。
    商葉初將問號劃掉,改為一個“我”字。
    寫完這些,商葉初心滿意足。她有長期的理想,也有短期的目標。比大多數人要好得多了。現在隻需去實現它們。正待放下筆,鬼使神差,竟然又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字。
    “盛蚊子”。
    商葉初盯著這古怪的三個字愣了半晌。
    為什麽是這三個字?
    昨天她與盛聞之大吵一架,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其中大多數,商葉初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反正人氣血上頭的時候,嘴裏噴出一座火山都不足為奇。
    那些話裏有她對盛聞之長久以來的看法,對他作品的看法,對他所謂的藝術品味的鄙夷,對盛聞之長久以來模糊的性別認知的嘲弄……太多了,太多了。
    商葉初揉了揉額角。盛聞之承載著舊日的商葉初,是記憶的一座錨點。沒有盛聞之,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過去的商葉初是什麽樣了。
    一想到盛聞之要永久地將她甩下,就好像過去的她自己也要將她甩下一樣。那樣的事情,商葉初怎能允許?
    死蚊子,他倒是會享受,在他的精神繭房裏活得挺舒服!
    罵完之後,商葉初心中反倒痛快多了。一想到盛聞之回到家中後,會像初中那樣痛哭流涕,捶胸頓足地在房間裏扇自己耳光(他初中考試失誤時經常這麽做),咬牙切齒地詛咒著商葉初的一切,然後換把《規則街》的劇本撕個粉碎,痛恨著曾經小意討好商葉初的自己……商葉初簡直要暢快地輕哼起來。
    與其被盛聞之折磨,不如反過來折磨他。小葉子取得了勝利,給予背叛者小蚊子迎頭痛擊,即使遲到了十幾年,這勝利也仍然甘美無比。
    他會如何反擊呢?
    也許會在《規則街》上搗亂。商葉初搖了搖頭。這蠢貨會這樣做的,可惜合同白紙黑字地擺在那裏,他的反抗不會有任何法律效力。如果他在微博上發聲,吵個翻天,反而會增加電影的熱度。
    屆時再聯合季君陶拿出合同賣賣慘,引導大眾以為盛聞之敲詐怎麽樣?
    商葉初眯眼思索著這個行動的可能性,盛聞之敗就敗在是作家,還是個筆名分散的作家。沒有養出忠實粉絲的作家和頂流藝人對對碰,簡直是以卵擊石。
    103嘖了一聲。
    商葉初道:“有事?”
    103道:“我在我的數據庫中看到了一篇文章。”
    “什麽?”
    “《青春期創傷對心理變態的長期影響》。”
    “你不是不會反諷這種修辭嗎?”
    “我沒有諷刺什麽,隻是在讀書而已。”
    商葉初懶得和103爭辯。這係統最近越來越神經了,常常陰陽怪氣。有時明明商葉初什麽也沒做,也要突然說兩句高深莫測的廢話內涵點什麽。
    將紙上的“盛蚊子”三個字塗掉,完全塗黑,再也看不出那裏曾經寫過什麽字後,商葉初誌得意滿地站起身,上床睡覺。
    盛聞之會怎樣反擊呢?商葉初很好奇。
    再把商葉初寫進小說麽?可惜商葉初今非昔比,已經不會再為那個傻妞葉子心碎了。
    商夢竹狐疑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悄悄在網上查詢,附近有沒有什麽精神病院的病人跑了出來。
    這人自稱是她的大姐商葉初的同學。
    自從大姐離家出走後,這個名字就成了家裏的禁忌。父親大發雷霆,母親出去找過幾次。四十八小時後報了警,警方說,大姐是自己坐火車離開的。從那以後,父親不聞不問,隻當大姐死了。母親漸漸也當沒大姐這個人。
    如今,一個莫名其妙的同學忽然找上門來,母親當然要問問大姐的境況。父親興致缺缺,準備回房間繼續睡覺。就在這時,這人忽然來了一句:
    “你們想要錢嗎?”
    一聽這話,商夢竹心裏便咯噔一聲。覺得對方似乎有些精神異常。母親也險些報警。但聽對方說了幾句話後,母親放下了報警的手機,父親也停下了回房的腳步。
    “你是說,那個演《天半》的葉初,就是我家老大?”
    商鴻軒眼中閃著半是狐疑、半是期待的光。他是個精瘦的男人,長得文質彬彬,隻是眼睛有些渾濁。
    “小、小盛啊,”季雅搓著手道,“怎麽可能呢?我自己女兒啥樣,我還不知道?”
    小盛——盛聞之笑了。
    他從隨身挎著的大包中傾倒出許多東西。雜誌、大幅海報,還有一把剪刀和幾個筆記本、幾本小說。將其餘東西掃到一邊,拿起那本雜誌,翻開其中一頁,甩到了季雅麵前。
    “她左手手臂上有兩道疤,正好構成了一個×的形狀。這是商嘉宇用削尖的鉛筆畫的。這些仁星手機的海報上也能看到。”
    《繆斯》雜誌社認為,商葉初的疤痕恰好像個十字架,很符合當期主題,於是沒有P掉這個疤,而是精心地凸顯修飾了一番。
    季雅為難道:“這,我也不記得她手上有沒有疤了呀……”
    商鴻軒瞪了季雅一眼,接過雜誌摩挲著,觀察著那個疤痕。可惜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手臂上有沒有疤,什麽也看不出來。
    商嘉宇忍不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盛聞之看也沒看他:“她跟我說過你的名字,你父母希望你有出息,住好房子。所以叫嘉宇。”
    “這是葉初跟你說的?你倆現在還有聯係?”商鴻軒豎起了耳朵。
    “我們確實有聯係。不過不是葉初跟我說的,是商葉初跟我說的。在初中。”盛聞之瞥了他一眼。
    商嘉宇的名字其實是嘉言懿行、瓊樓玉宇的意思,還有土金相生的寓意。可惜初中時的商葉初沒文化,隻能概括成好房子。
    你剛剛不是說葉初就是商葉初麽?商鴻軒犯了嘀咕。不過商嘉宇已經搶在他之前發了聲:“初中?那得五六年了吧!你現在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盛聞之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他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那些被他當作腦內垃圾的回憶,早已被他強行封存。仿佛隻要丟棄,那些羞辱、傷害就都不存在。直到昨天,葉初打破了那層封印。
    回憶如開閘洪水,奔流而下。盛聞之這才意識到,他居然如此清晰地記著他與商葉初相處的每個細節——不是葉初,葉初是一團模糊的鬼影;而商葉初是他的朋友,他的……
    盛聞之慘然一笑,漂亮的麵孔忽然變得猙獰起來。
    他大聲道:“你們知道麽?她的藝名叫葉初,因為她恨自己的姓氏。如果你們去問她,她會這樣回答你們。
    “你們知道麽?她對蝦過敏。但如果你捧著一盤蝦讓她吃下去,她會吃的。隻是為了證明不是你們的女兒。
    “你們知道麽?她其實早在初中就會模仿家長,在不及格的試卷上簽字了。模仿的是你這位母親的名字,因為商鴻軒寫字更漂亮,她模仿不來。直到和我認識,她的試卷上才開始出現商鴻軒的名字,因為那是我幫她仿寫的。
    “你們知道麽?她逃課帶我來過你們家,因為我和養我的人吵架了。所以她把我帶到了廚房,把廚房的包子熱給我吃。那時商鴻軒在上班,季雅出去串門了。你家包包子會在裏麵放許多肥肉,難吃死了,惡心得我想吐。我當天就離開了。
    “你們知道麽?她不會寫‘我的父親’‘我的母親’命題作文,於是就開始抄我的作文。結果因為我的父母全死了,她一不小心把你們也給抄死了!
    “你們知道麽?我給她準備過一個禮物,到現在也沒有送出去。
    “你們知道麽?她變得很有錢!很有錢!她的錢多到足以六親不認!你們可以去盡情地敲她的竹杠,打她的秋風,她會給你們的。哪怕你們要一個億,她也會給你們的!隻要能和你們撇清關係!”
    商嘉宇嚇得躲到了季雅身後。眼前的男人看起來近乎癲狂,瘋裏瘋氣的。
    商鴻軒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自詡文化人,盛聞之這話說得如此難聽,他心裏當然不舒坦。不過他並未反駁,誰會和瘋子計較?
    “一道疤,一個名字,”商鴻軒謹慎道,“就能說明她是我們的女兒?”
    盛聞之從迷亂的回憶中回過神來,用近乎輕蔑的眼神看了一眼商鴻軒。看得商鴻軒一肚子火。
    盛聞之從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機,按了幾下。然而,在一晝夜的長途奔波中,它已經沒電死機了。盛聞之嗤笑一聲,隨手把它丟回口袋,看向自己麵前的一家人。
    商夢竹正在檢索溫城的精神病院,冷不防一隻手探來,將她的手機抽走了。
    商夢竹嚇了一跳,正要去搶奪,就聽商鴻軒道:“別動,看他想幹什麽。”
    盛聞之在商夢竹的手機上扒拉了幾下,過了一會兒,將手機屏甩在商家人眼前:“看看這個視頻,把它看完。”
    手機界麵是微博界麵,畫麵上的視頻正是微博上的一條視頻,已經有了三十多萬轉發。上百萬點讚。
    商鴻軒和季雅夫婦狐疑地捧起手機看了起來。
    商鴻軒和季雅作為中老年人,幾乎不玩微博,半天都不知道怎麽擺弄。還是商嘉宇很感興趣地湊上前去,幫忙點開了播放。
    商夢竹和商令秋對視一眼,神色有些緊張。
    在漫長如一個世紀的十分鍾過去後,商鴻軒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溢出了汗珠:“這、這這這……”
    這個視頻完整地呈現了商葉初的相貌變化。再加上詳細地標注了時間,和商葉初離家出走的日子一核對,一計算,商鴻軒原本隻有三分信,現在已經變成七分信了。
    季雅喃喃道:“怎麽可能呢?才離家半個月,就瘦成這樣……”
    商嘉宇擺弄了商夢竹的手機半天,忽然興奮地大叫道:“二姐,原來你還在微博上關注了葉初啊!這個視頻你還點讚了呢!你怎麽沒看出來?連我都看得出前頭那幾個像大姐。”
    商夢竹剜了商嘉宇一眼,撓了撓額頭:“我不怎麽上微博,估計賬號被人買水軍了吧?你說的那什麽視頻我沒看過。”
    商令秋附和道:“現在微博可喜歡給這些明星買水軍了。我的賬號就給一個叫時山的演員點過讚,我根本不認識他!”
    商家夫婦根本沒注意到兒女的這些小爭論,滿門心思都在葉初和盛聞之身上。
    商鴻軒道:“她不可能在半個月內變得這麽瘦。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不關心她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盛聞之漠然地注視著眼前的夫婦,“你們想要錢嗎?”
    雖然不知道話題怎麽又轉到了這裏,但商鴻軒又不是傻子。他給季雅使了個眼色。
    季雅忙道:“家裏確實越來越難做了,小宇以後還要買房……”
    “我給你們錢。”盛聞之打斷了季雅的話音。
    “什麽?”商家夫婦異口同聲道。
    “我給你們錢。”盛聞之誚薄而斬釘截鐵道,“你們的路費、食宿費,以及一切亂七八糟的費用,我都會給你們。我會帶你們找到她的公司,就像她當時帶我來你們家一樣。”
    商鴻軒和季雅呆住了。
    “這樣一來,就算她不是你們的女兒,你們也不會損失什麽,隻當一場長途旅遊。如果她是你們的女兒,那你們後半輩子就再也不用愁了。此外,我還會給你們五十萬,作為商鴻軒這段時間曠工的補償。”
    商家全家人已經瞠目結舌,仿佛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樣人傻錢多的瘋子。
    商鴻軒半天才找到自己的神誌和嘴巴:“你,這、你想要我們幹什麽?”
    “我隻有一個要求。”盛聞之笑了起來,那笑聲十分沙啞粗嘎,幾乎不像是他發出來的。
    “無論她給你們多少錢,你們都不能答應和她斷絕關係。她會成為大明星,拍很多很多的戲,是一座金山。一次性買斷,哪有後半生提款來得保險?”
    商夢竹臉色鐵青,不能理解世上為何會有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人存在。商令秋比她年紀小,更是藏不住事兒,幹脆問了出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盛聞之看了商令秋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商令秋覺得,他雖然在看自己,但那雙眼中似乎並沒有自己的存在,而是在看另一個人。
    盛聞之道:“我要讓她永遠活在現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