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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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練,商葉初站在天台上,與盛聞之相對而立。
“你去幸福商業街幹什麽?”
在幸福商業街改建後,商葉初曾去過兩次。第一次現場正在施工,隻在外頭遙遙望了望就走了。第二次街上剛開業,擠得人山人海。商葉初剛一下車,就被兩個真愛粉認出了喬裝,衝上前要簽名。好說歹說,才安撫住兩個粉絲,沒把事情鬧大。
幸福商業街是商葉初的故土。但演員葉初想要像從前一樣在裏麵來去自如,是萬萬不可能了。
酒店隔音很好,站在天台上,幾乎已經聽不見《幸福街》慶功宴的喧鬧聲。盛聞之呆呆立在原地,望著從室內透出的燈光。
好半晌,他才道:“《幸福街》上映後,我去看過兩次。”
不等商葉初繼續問,他道:“第一次是在午夜,整個影廳隻有我一個人。看完後,我一夜沒睡好覺。第二次……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總之和一堆人擠在一起去看了。身邊坐著個老男人,玩了半場的手機。”
“你說這些幹什麽?”
“他們說電影很好。可我既不覺得好,也不覺得好笑。”盛聞之慢吞吞道,“也有人說電影很爛,但我也不覺得爛。”
這話聽得商葉初一頭霧水:“你……呃,大腦受損了?”除了這個原因,商葉初實在想不通盛聞之在這裏胡言亂語的理由是什麽。
盛聞之看了一眼商葉初,道:“可能吧,來見你之前,我已經三天沒睡好覺了。”
商葉初本想刺一句,你不是經常不睡覺麽;又覺得這話聽起來太熟,話到嘴邊一扭:“那你現在稍息立正轉頭回家,睡他個三天三夜補上。”
“我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
這話說得商葉初一愣,橫市最近也沒聽說哪兒拆遷或者地震啊。總不能是盛聞之為了打官司起訴商葉初找律師,把錢都賠光了,於是把房子抵押出去了吧?這倒是他那腦子能做出來的事。
這個想法一起,商葉初心中一動:“經濟有困難?”盛聞之還有幾本書沒賣出去來著……青憑娛樂的版權部也該開開胃了。如果盛聞之實在不同意,找個皮包公司換皮買下,再轉給青憑娛樂好了。
盛聞之一愣,下意識搖搖頭:“那倒沒有。”
好奇心壓過了失望,商葉初絞盡腦汁地解讀著盛聞之的腦回路:“你下一本書,是流浪漢題材?”
“那倒也不是。”
商葉初不想再猜了:“你到底說不說?”
盛聞之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像是有些反應遲鈍一樣。在商葉初耐心耗盡的前一秒,他開口道:“前些日子……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了。我去溫城,找到了你的父母。”
“我父母早過世了。你去上墳麽?”一提起這個話題,商葉初沉下臉來。盛聞之竟然還敢哪壺不開提哪壺。
盛聞之一怔,半晌,方才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笑了:“也對。我險些忘了。難怪他們那麽生氣。——我去找了季雅和商鴻軒,叫他們來找你的麻煩。答應給他們……多少錢我也忘了,總之很多錢吧。”
商葉初感覺手中發癢,恨不能卸下一粒吊燈,衝著盛聞之頭上砸去。深呼吸兩口,按捺住心緒:“我還以為你會起訴我,或者在社交平台上痛訴我魔改了你的劇本。”
“我起訴你幹什麽?”盛聞之道,“我說了《規則雜貨店》是你的,那就是你的。不會反悔收回去。”
商葉初冷笑一聲:“你驅車幾百公裏連夜趕去溫城的時候,似乎不是這麽想的。”
盛聞之搖搖頭:“我那天是很生氣,可氣的不是你改劇本;而是你不該改了之後,又貶低它。”
無論盛聞之氣的是什麽,從他在那之後做的事情來看,都沒有分別。商葉初不陰不陽道:“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這個君子之腹了?”
“我可不是君子。”盛聞之又搖頭,“我去找你……那家人,並不是為了打倒《幸福街》,而是為了打倒你。隻要能讓你像我一樣難受,我就會好受許多。”
商葉初正想反駁,忽然想起自己把盛聞之叫出來,是為了問他去幸福商業街的目的。眼下又跑題了:“說了這麽多,你去步行街幹什麽?”
盛聞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那家人果然來找你了。我在家大睡了幾天,就不去管他們了。”
這倒是盛聞之的行事作風,虎頭蛇尾,顧頭不顧腚。
“後來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那段時間渾渾噩噩的,腦子裏像起了層霧。再後來,那家人突然找到了我家,找我要錢。”
商葉初心中一驚,失聲道:“他們還在橫市?”
盛聞之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們說,都是因為我,他們工作也丟了,老家的房子也賣了。現在一分錢沒撈到,還欠了什麽,你那個老板叫什麽來著?我又忘記了——一大筆錢,時時有人堵上來要賬。要我負責。”
眼皮子跳了兩跳,商葉初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你不會替他們把錢還了吧?”
“本來是想的。”盛聞之攏了攏頭發,“我又不缺錢,與其跟他們纏著,不如替他們還了,免得浪費時間。結果沒想到他們居然欠了那麽多,就算是我的版稅,也得填個十年八年的。最後就算了。你老板引誘這家人去賭博了嗎?”
商葉初這才鬆了口氣。季君陶的招數一向髒,這次為了徹底斬斷後患,更是使了些灰色手段。她不可能給商家人設計一個有希望賠得起的數額。
還好還好,要是盛聞之敢替那家人還錢,她就在這裏掐死他。
“然後他們又說,自己沒房子住了,要住在我家。”盛聞之疲倦道,“我提出在外麵給他們租一所房子,他們不同意;我又提出買一棟,結果他們說,我買的那棟新房子,以後是要給商嘉宇做新房娶媳婦的,他們老兩口不能去住,依然住在我家。”
商葉初仿佛吃了個酸檸檬,五官狠狠一皺。一聽盛聞之這話,比自己拍電影賠了三千萬還難受:“好好好,好好好。”
連說了六個好,商葉初一句話也說不出了,隻想一腳把盛聞之從天台上踢下去。
盛聞之沒有意識到商葉初的怒火即將到頂,仍在絮絮道:“我再有錢,也不能一口氣買兩棟房子給他們,隻好讓他們在我家住著。我負責生活水電費,還有你那弟弟買東西的錢。這些倒是沒什麽。可他們實在很吵,他們一家都非常吵鬧,讓我休息不好,也無法創作。最後,你媽媽,(商葉初冷冷地糾正:“我媽媽去世了。”)季阿姨,還要給我介紹她的侄女結婚。”
商葉初的眼珠子已經快射出框外了。
“我拒絕了。季阿姨就不太高興。再後來發生什麽我也忘了,他們在周圍交了不少好朋友,跳廣場舞的,什麽的,在我家二樓排練。商鴻軒抽煙喝酒,把家裏搞得很髒。商嘉宇到處亂看,把我的書和稿子弄得一團亂。我又請了幾個阿姨打掃衛生,結果有一個阿姨和商鴻軒搞起了婚外戀,季阿姨很生氣,在家裏又哭又鬧。那段時間我好像活在夢裏一樣,對他們這些事情全不清楚,隻能聽見吵鬧聲。”
盛聞之精簡地概括完一整段狗血家庭倫理劇後,將自己額前的頭發攏到腦後:“我覺得很煩,就從家裏搬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