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年時日無多,我一人比天下群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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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朝陽初升之時,照破山河萬裏!
    玄甲如林,浩浩如潮,翻卷的旌旗在朔風中扯得筆直,曹操揚起的馬鞭懸在半空,玄色大氅獵獵作響。
    “妙才,離見到陛下他們還有多久。”
    “稟主公,我軍急行兩日有餘,今將至虎牢關下,至於天子那邊......”
    夏侯淵話音微頓,似也為這消息感到難言。
    “根據曹洪最新傳回書信所言,天子眼下被一群黃巾賊把持,在李傕、郭汜的追殺下走走停停。
    大致估算將於二十日後抵達渡口,我等可於大河對岸迎駕。”
    “虎牢關,還真是久違。”
    曹操聞言凝望遠處綿延山脈之間那座威武雄關,昔年十八鎮諸侯聯軍討董,天子遷都長安,猶在眼前。
    今朝長夜破曉,天子東歸洛陽,時隔六年,他再一次來到虎牢關前,又一次保駕勤王!
    可今朝掌二州之地,擁十萬之眾,大權在握的曹孟德。
    還是六年前於會盟之上,雖隻數千兵馬,仍要匡扶漢室,高呼諸侯追殺董賊以迎天子,卻無人在意的曹阿瞞嗎?
    又或是更早?他刺殺董卓那日,雖孤身一人,但慷慨壯烈,舍生取義而名滿天下的大漢忠良曹操呢?
    他不知道,但大抵...人是會變得吧?
    ......
    他忽得仰天大笑,“從董卓亂政,到李傕、郭汜禍亂長安,至而今居然連幾個黃巾賊都能把持朝政。
    一朝天子落得這般淒涼地步,看來這大漢還得我曹操來匡扶社稷,以挽天傾!”
    他大笑著策馬揚鞭,北上勤王!
    ......
    “兗州急報!
    天下諸侯會盟伐曹於兗、豫,荀公急請主公大軍回援!”
    忽得一聲急報打破寧靜,一騎探馬從兗州方向狂奔而來。
    曹操麵有驚色,急忙勒馬回首,隨行文武群臣驟聞此訊,也是憂心忡忡聚集而來,等待他看完急報內容。
    在眾人緊張不安間,曹操又一次仰天大笑!
    夏侯淵都驚了!
    主公,你剛聽說天子被賊寇裹挾,大漢朝政中樞落入黃巾賊之手,你為之大笑也便罷了。
    怎麽現在天下諸侯會盟要來攻打我們,你還笑得出來?
    見眾人不解,隻聽他搖頭笑曰:
    “我笑那袁公路無謀,袁本初少智。
    他們居然一個自領大將軍,一個自領丞相,各發檄文斥我為國賊,要來征討我這個奉迎天子的大漢忠良。
    他們怎麽不自表為淮南王和冀州王呢?
    袁公路甚至還在討伐我的天子詔上蓋了傳國玉璽,你說他怎麽不更進一步,直接稱帝,好笑死我呢?”
    眾將一時無言。
    主公啊!現在是笑話他們的時候?他倆現在一個大將軍,一個丞相,要帶領天下諸侯來討伐你呢!
    群臣心知主公是在鼓舞士氣,以穩定軍心,倒也沒有戳穿他。
    一旁荀攸於曹操手中接過急報,代為眾人分析。
    “阻截袁紹聯絡天子的使節之事,盡管文若已極力隱瞞,看來也隻能拖延至今。
    袁紹果然來了,命文醜率軍十二萬,陳兵大河以北,威逼兗、豫二州,這是我們先前就有所預料的事,文若對此當早有布防。
    真正要提防的是袁紹率騎軍出並州,搶在我們之前爭奪天子。
    嗯?”
    荀攸看信的眸光微微頓住,語氣之中頗為古怪。
    “袁術怎麽也來了?
    袁公路親率十萬之眾北上潁川,發大將軍令要潁川及周邊諸郡開城相迎,否則即為阻攔迎救天子之叛逆也,他當代天討之。”
    這番話說完,不止是荀攸,其他人也感到莫名怪異。
    說袁本初要迎天子於鄴,奉大駕以令不臣,是以來跟他們爭搶,眾人都還能接受,可你袁公路怎麽也要奉迎天子?
    天下誰人不知你那江淮兩岸的童謠?
    【代漢者,當塗高也!】
    街頭巷尾,稚子聲聲,傳唱不絕。
    你袁公路之心,世人皆知,你來迎天子?天子敢跟你去嗎?
    ......
    “時下二袁各舉天子詔,傳檄天下,徐州劉備率先響應,率五萬丹陽精兵攻魯國以進逼山陽,欲切斷我兗州東、西之間聯係。
    呂布亦為之響應,現率七千並州狼騎以出小沛,兵鋒直抵濟陰。”
    將當下局勢為眾人說明,荀攸幽幽一歎,“如此四路齊出,共計兵馬將近二十八萬,看來天下諸侯是誠心不願坐視主公得到天子。”
    曹操也不再發笑,沉聲問計於群賢。
    “文若請我率軍回援,我今為之,該當如何?”
    “二袁之間向來不和,今次聯合之事,出乎我等預料,看來奉迎天子已引得天下諸侯共怒。
    以兗、豫留守之兵力,絕擋不住四家諸侯,文若老成持重之言,當下絕非迎天子之時機。”
    程昱麵色肅然,長施一禮,“還請主公以基業為重,率軍回援。”
    荀攸也微微頷首,進一步出謀劃策。
    “隻需主公撤軍,向天下諸侯表明不再有迎奉天子之心,諸侯聯盟不攻自破。
    其後,我等亦可發檄文,自領大司馬,告知天下袁紹亦有奉迎天子之舉動,此為禍水東引之計也!
    如此即便不能使諸侯引兵北向,令袁紹引火燒身,亦可威懾他不敢再迎天子。
    則諸侯之間互為平衡,天子不致落於他人之手,我等日後可再徐圖之。”
    曹操盡管心有不甘,卻也知荀攸所言可為上策,正要從之。
    卻見一著素雅長袍,臉色病態蒼白的青年文士,撥開人群緩步走來。
    “主公勿憂也!
    可親率騎軍繼續往迎天子,九州諸侯,二十八萬大軍,我視之如同草芥。”
    雖是豪邁之語,可他聲音虛弱,甚至還猛的一陣咳嗽。
    曹操得見來人,趕忙迎上,為他輕撫後背。
    “誌才,你近日有恙在身,怎不在輿車休息?奉迎天子,怎及我的誌才重要?諸侯之事,亦有群臣謀劃。
    汝當以保重身體為要,切莫為之操勞。”
    戲誌才劇烈咳嗽著,仍自掙脫曹操攙扶,以目視之曰:
    “主公當以大業為重,豈可因我一人而止步不前?
    主公隻管大步向前,這天下群雄,我一人為你擋之!”
    “誌才......”
    曹操還要再勸,迎上他眼底那抹似燭火燃燼前最絢爛的光暈,終究歎了口氣。
    他揮手下令!
    “夏侯淵隨我率騎軍奉迎天子,諸將領步軍回援兗、豫,悉聽誌才號令!”
    騎軍向北,步兵向南,戲誌才獨坐輿車俯身南望,單薄的身子劇烈咳嗽著,看了眼手中錦帕上那抹刺目鮮紅,他強撐著笑了。
    “試問天下群賢,有幾人及我一半?”
    “誌才這話也太狂妄,一人比天下群賢這事,算我一個。”
    荀攸自騎軍中脫離,策馬向南而來,程昱跟隨他身側,雖默然不語,已說明一切。
    戲誌才見之,朗聲而笑,“好,算上還在兗州的文若,我們四人來抵那天下諸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