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嬰兒塔此刻佇立在河邊淺丘之間，水流生生不息，淺丘隆起如墳塋。
    塔身不再高聳，而是低低的、錯落如階，每一級都有燈火跳動。
    那些小胎鬼們此刻已經洗去了一身的怨氣，正繞著嬰兒塔嬉戲般地爬上爬下，有些甚至跑得遠了，到了附近的村子裏。
    若是有孕婦或者孩童摔倒了，卻驚奇的發現自己一點事兒也沒有。
    隻是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一隻隻小胎鬼正墊在他們身下，發出嘻嘻地笑。
    當然，小胎鬼們身上的臍帶始終連接著嬰兒塔，它們並不會亂跑，若是玩得累了，自己也就回到塔裏呼呼大睡。
    “呀呀呀。”
    一隻調皮的小胎鬼爬到了遊鳴的腦袋上，撥弄著他臉上的鱗片。
    然後趁著他不注意，吧唧親了他一下，又快速跑得遠了，嘴裏咯咯笑著。
    遊鳴抬頭看向遠處，曆經歲月斑駁的嬰兒塔斜靠在水邊，遠處夕陽西下，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
    咦，我們似乎忘了一個人。
    在河道的淤泥底下，一個三尺高，腦袋大，腳板大的身影艱難爬了出來。
    他的腦袋上蓋著淤泥，還有一個個細小的爪印子。
    這道身影仰頭看著天空，就差沒哇的一聲哭出來。
    自己不就是好好送個貨，走到半路上，忽然就被一道力量拽入淤泥裏，然後被無數細小身影一頓亂揍。
    我特麽招誰惹誰了啊。
    ……
    遊鳴正在陰世的廟宇中跟吳墨對賬，這些天香火越發旺盛了，每日裏能收獲香火五百點，轉換成神力那就是五十道，一個月就是一千五到兩千左右的神力。
    其中有九成要上交的，遊鳴每月剩餘也就一百多道神力。
    別看他現在比之前闊綽了許多，但現在手底下又多了五個神吏，每個月得給他們發薪水吧，再加上維係廟宇運轉的神力，他每個月到手也就五十多道。
    雖然這些神力放在長寧縣，也算是高薪人群了，但他猶自有些不滿足。
    這神力好啊，神力幾乎是神道的硬性貨幣，自己資質不夠，若是多得些神力，就能給自己添置許多修行的用具。
    “喜胎使大人？”
    “喜胎使大人可在家嗎？”
    就在遊鳴想著怎麽開源節流的時候，卻聽到外頭傳來一聲捏著嗓子的諂媚聲音。
    吳墨當即收拾起文書，飄然離去。
    而在大殿之外，一個麵容醜惡，身材高大的遊神便飄了進來。
    “原來是朱老哥。”
    遊鳴並未起身，隻是點了點頭。
    來得並非旁人，卻是【糾風司】的夜遊神朱信。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朱信剛進來，便滿臉堆笑，那喜氣洋洋的架勢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媳婦兒生了。
    “喜從何來啊？”
    遊鳴有些納悶，自己這才剛剛升官，總不能又要給自己升官吧。
    就算是升官，也不該是糾風司的人來通知自己。
    “城隍老爺派我過來跟您商議，希望將您的轄下村莊數量，從原來的三個擴張到十個，而且計劃在未來的三年時間內，把全縣的一百三十二個村莊，都由您來賜子賜福。”
    對於地祇來說，最重要的無非就是土地和人口。
    哪怕是神位品級，都比不得著兩者重要。
    畢竟對於絕大多數的神靈來說，寧願去村裏做個九品的土地，也不想到縣衙做做個八品的文書。
    “嗯？城隍老爺他竟然舍得？”
    遊鳴十分意外，他身為天官，一個外來者，當初長寧縣能夠勻給他三個村莊作為轄區，那純粹是因為這三個村子處在元靈山的山腳下，而元靈山乃是金童神君乃至碧霞元君的私產，城隍廟的人不敢置喙。
    但對於其他村子的信仰卻是防備得緊，生怕小鯉魚去搶奪其他村莊的香火。
    畢竟城隍廟也有賜子賜福的權柄，隻是效果沒那麽好罷了。
    “舍得，自然是舍得。”
    “您上任以來不過一年有餘，轄下三個村莊的人口增長都有百人了，這份能力當屬這個。”
    朱信豎起大拇指，誇讚的話就仿佛不要錢似得。
    但他這話也不假，自小鯉魚上任來，三個村子裏，新生兒是一個接一個的生，而且質量還好，裏麵動輒都有些資質根骨不錯的天才。
    城隍爺雖然舍不得把地盤跟別人分享，但奈何這個生育率太驚人了，要是整個縣城的村子都交給遊鳴，豈不是一年能多生幾千人？
    人口就是香火，人口就是權柄，城隍哪怕再舍不得，這賬目還是會算的。
    更何況，元靈山送子靈驗，但靈驗的範圍一直隻局限於山腳下的三個村子，其他地方的百姓已經有所微詞，城隍老爺也壓力山大啊。
    “讓我多管幾個村莊，我是可以答應，不過，這香火該如何分成？”
    雖然擴張自己的轄區範圍對自己是個大好事，但這種情況，他也要給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城隍爺交代了，給您三成香火，而且在城隍衙門的權責範圍內，給您大開方便之門。”
    朱信來前城隍已經有所交代了，當下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他心裏羨慕得都快流口水了，這可是三成的香火啊，這每個月產生的神力都比他一年的俸祿都高得多。
    “跟城隍老爺說一聲，香火我隻要兩成，我這裏的一成另外城隍老爺再出兩成，湊齊三成，我要上交給娘娘和神君。”
    遊鳴腦子很清醒，他現在的一切地位都來自於碧霞元君和金童神君。
    或許二位大神不在乎這三瓜兩棗，但態度上一定要端正。
    朱信愣了愣，他們之前在商議事情的時候，都沒有把這二位大神考慮進去，但是這畢竟涉及到三成香火的去留，他也不敢拿主意，隻得訥訥立在原地，聲稱要回去稟報給城隍爺，讓其定奪。
    “我就這麽一個要求，隻要城隍爺同意，咱們明天就開工。”
    遊鳴揮了揮手，讓朱信趕緊回去報告。
    他相信城隍爺肯定會答應的，畢竟這事兒長寧縣獨占五成香火，而生出的新生兒也都歸長寧縣管理，這要是不答應，那遊鳴寧願守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