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鏘鏘鏘。”
    小鯉魚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耳邊傳來的有節奏的噪音，隻讓他覺得黑眼圈都快出來了。在他的不遠處，夢火狸也瞪著眼睛，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從三天前開始，元靈山腳下的一片就成了建築工地。
    “都麻利一點兒！”
    “今天不把活兒給幹完兒，一個個都甭想吃飯！”
    之前在遊鳴麵前客客氣氣的監工瓦吏，此刻卻露出了暴躁的一麵。
    他叉著腰，站在一塊臥牛石上，居高臨下，指手畫腳。
    見到誰的動作慢了，他手裏的繩索就會化作皮鞭，重重抽下。
    有時候他尖銳的嗓音，甚至連工地的喧鬧都能壓下。
    在工地的邊緣，一個個身形仿佛如少女，但是身體外部包裹著兩扇貝殼的蜃奴口中噴吐出輕柔的霧氣，霧氣之內有點點靈光閃耀，構築成十數間如夢如幻的屋舍和連廊。
    蜃奴據說乃是蜃龍的後裔，但年代久遠，無法考據。
    嗯，反正對於神道來說，它們的幻術最大的作用就是來設計建築效果圖。
    那些身軀如磨盤般厚重、通體墨灰的石磐獸，則來回在山石之間踩踏，將崎嶇的地麵踏成平整的地基。
    而披頭散發的靛奴則扛著沉重的梁木，開始沿著蜃奴的設計好的樓閣，搭建整個學堂的框架。
    匠作司出動了大半人馬，用噪音譜寫出一處令人抓狂的協奏曲。
    聽著外界的吵鬧聲音，遊鳴再次打了個哈欠。
    他有種周末在家，忽然間鄰居開始裝修的痛苦感覺，各種嘈雜的聲音不停地往你腦袋裏鑽，你每次以為他要停下來的時候，便又是一陣電鑽轟鳴。
    “喵嗚。”
    夢火狸受不了了，這幾天沒睡好，毛發都開始幹枯了，它在氣憤叫了一聲之後，便從角落裏翻出了幾根小魚幹和半隻燒雞，準備離家出走。
    遊鳴也動了心思，反正我是領導，就算翹班幾天也沒事……吧。
    “喜胎使大人？”
    “小神又來拜訪啦。”
    人還沒有靠近，一道諂媚的聲音已經傳來，而後夜遊神朱信便一陣風似的飄入了廟中。
    遊鳴有些怏怏，便擺了擺手，讓他直接說正事兒。
    “再過幾日，便是都城隍他老人家的神誕日，按照舊例，咱們長寧縣也得大慶三天。”
    “尤其是今年的社火，臨時添加了關於您的神戲，故而城隍爺讓我來邀您前往賜福。”
    朱信眼中是止不住的豔羨，能夠讓凡俗演練社火神戲，不僅僅代表了一種榮耀，也是地位的一種象征。
    整個長寧縣，其實也沒幾位神靈有這樣的資格。
    但沒辦法，如今這娘娘廟因為求子靈驗，香火異常鼎盛，連帶著供奉在偏廟的胎神也進入了大眾視野。
    遊鳴本來還哈欠連天的，聽到這裏，眼睛裏登時灼灼泛光。
    這感情好，不僅能夠好好休息幾日，還能夠離山腳下的工地遠遠的。
    至於什麽社火表演，他也沒聽懂是幹嘛的，也懶得多問。
    ……
    遊鳴和朱信在穿過長寧縣城門的瞬間，二人周身的神光微微閃爍，隨著微微的阻力，下一刻，四周的場景豁然開朗。
    一座與凡俗截然不同的恢弘城池出現在二人的眼前。
    寬闊的街道上，行走著形貌各異的生靈，喧鬧嘈雜的聲音，構成了一個鮮活的城隍法界。
    相比起往日，這幾天的城隍法界更為熱鬧。
    在整個猶如星空的天穹之上，夜色仿佛水一般的流淌，無數的蓮花燈船緩緩飄過。
    在都城隍神誕日這一天，不僅僅神靈們會去慶祝節日，人間的百姓們也會在這幾日大肆慶賀，一些誠心的香眾會在河邊放出承載著心願的蓮花燈船。
    相傳這些燈船會一直流淌到神靈的世界，若是有幸被城隍爺看到寫在其上的心願，這些願望就會實現。
    在寬闊的街道上，各路精怪、修士和神靈的數量也比往日多了許多。
    大多數精怪和低等級的修士都是來撞機緣的。
    因為都城隍的神誕日對於地祇而言，比新年還要重要。
    這幾日，一些闊綽的、心善的神靈會大肆賜福，若是運氣好，說不定有機會得了福澤，從此道行大增，省去數年的苦修。
    “梨子，賣梨嘍。”
    在街道一側，蹲著一個頭上枝丫橫生，掛著滿滿當當黃梨的樹妖，寬闊的樹幹上生著一張人臉，正在大聲吆喝著。
    偶爾會有神靈或者修士駐足，花費一些靈砂或者香火購買一顆梨子。
    反倒是妖怪們大多都是窮鬼，很少買這種不實用的東西。
    這裏的貨幣主要就是靈砂或者香火。
    靈砂就是修士的貨幣，一顆完整的靈石可以拆分成一百粒靈砂。而香火則是按縷來計算，十縷香火湊夠一道香火，十道香火可以轉化為一道神力。
    別看遊鳴每天都在哭窮，其實他每月的俸祿和收益，放在小妖怪們眼裏那就是天文數字。
    “嘿，瞧我給大家耍個神通。”
    在另一側，一條生有魚頭，但四肢如粗豪大漢的妖怪口中招呼一聲，而後便在眾人的一道道叫好聲中，竟然變成了一個豐·乳·肥·臀的雌性妖怪。
    便是遊鳴也目瞪口呆，這種肉身直接變化的神通非常高級才是，一個實力如此低微的小妖怪竟然可以做到？
    “大人，您可別被那家夥給騙了，他本體是一條黃鱔，天生就能雌雄變化，其實沒啥稀奇的。”
    朱信在一旁不屑地搖了搖頭，他消息靈通，自然一眼就看穿了鱔魚妖的小花招。
    不過旁人還是跟著連連喝彩，遊鳴瞧著也有趣，便屈指一彈，一道香火落到那鱔魚妖麵前的陶罐裏。
    這可是整整一道香火，那前凸後翹的鱔魚妖看向遊鳴的眼神立馬就火熱了。
    但朱信隻是衝著他（她）露出了個凶惡的表情，鱔魚妖便畏縮著不敢上前了。
    這二位可是實打實的神靈，在這城隍法界中地位極高，小妖怪哪裏敢招惹。
    遊鳴覺得一切都稀奇有趣極了。
    之前他神位低微，又不屬於地祇序列，人家在慶祝神誕日的時候也沒有邀請他，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般熱鬧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