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自我定位還挺清晰。”
    顧采薇咯咯笑了起來，窗邊倒映著女孩側臉，梨渦像被暮色吻過的酒盞。
    十八歲的女孩子，當然聽不出周明遠的野心。
    也很難從隻言片語中分析出所謂的【一碗水端平】，究竟藏著什麽樣的含義。
    可她偏偏有著與生俱來的直覺。
    直覺讓顧采薇繼續開口。
    “我和她的飯搭子怕是不好當哦。”
    “難不成經常陪我們兩姐妹一塊吃飯？”
    女孩挽起衣袖，伸出手撥開鬢角飄忽的碎發，取過一隻小龍蝦，低頭補充道。
    “小荔枝她可不一定願意。”
    “我懂我懂。”
    收起自己的視線，周明遠也跟著套好手套，雙手對著麵前的麻辣小龍蝦忙活起來。
    直到拆出一隻蝦肉，他才慢悠悠地接回上一句。
    “你願意就行。”
    龍蝦店，當然不僅僅是吃龍蝦。
    經典爆款涼麵，麻辣陳皮雞，全味蝦球，配套小燒烤.
    一個個小盤子被服務生端了上來，唇齒留香，顧采薇吃得十分開心，漸漸放開了自己。
    “她也跟你講了啊”
    麻辣口味出人意料的好吃，兩瓶粉象很快被幹掉，女孩又起開新瓶，雙頰也跟著泛起酡紅。
    她聊起閨蜜最近的小困擾。
    “怎麽說呢~建議歸建議，黎芝家裏管的比較嚴，我覺得不可能同意她出去租房住的。”
    “還不如隔三差五住我家裏。”
    “反正也方便。”
    女孩換下一次性手套，扯過濕巾擦了擦手。
    輕撩頭發，咬住手腕上的發圈，下頜微抬，一隻手收束瀑布般的棕色長發，另一隻手挑起發圈，綁到一起。
    看起來都是女孩子不經意的小動作，但結合她那張臉蛋，那份舉手投足間流露於眉梢的嬌媚，堪稱獨一檔吸睛。
    讓人不由自主集中注意力。
    “住你家裏？”
    “對啊，我爸爸怕我在學校住不習慣，開學之前就提前來江城買了套房子。”
    顧采薇把馬尾辮甩到一邊，繼續換了雙手套，興致勃勃地繼續剝著蝦子。
    “隻不過我不經常去。”
    “.”
    周明遠一怔，這才反應過來。
    坐在自己對麵的，哪裏是什麽千嬌百媚的鄰家小美女？
    人家是實打實的滬上千金！
    在江城隨手買套房子，恐怕對於顧采薇的家庭而言，就和尋常人添置家電差不多。
    看著顧采薇完全沒當回事的表情，他第一次覺得重生還真有點意思。
    起碼前世的周大律師，的的確確很難接觸到這種女孩子。
    這種類型要麽早早出國深造，要麽被家裏安排打點好一切，要麽拿著一筆不菲的款子走完幾輪創業。
    總而言之，大概率不會和中年男人糾纏不清。
    “你沒考慮出國讀書嗎？”
    周明遠好奇道。
    “這個嘛爸爸比較想我去，但是媽媽不太同意。”
    顧采薇抬起頭：“兩個人都比較尊重我，跑來征求我的意見，最後還是我自己不太想去。”
    “為什麽不想去？”
    “我覺得被人安排好的人生很無聊啊。”
    顧采薇攤開雙手，表情多了幾分認真。
    “我當然知道出國有好處，爸爸曾經拉著我規劃過。”
    “出去讀賓夕法尼亞或者哥倫比亞大學，回來繼續進試點班，依照政策就職xx部門，積累經驗再跳到另外一個領域.”
    “走捷徑固然輕鬆，可我對easy版本的人生不感興趣。”
    “我喜歡自己一點一滴努力，這樣才比較有成就感誒。”
    女孩說著說著，突然莞爾一笑。
    “更何況，我和小荔枝情同姐妹，和她一起讀大學當然比出國有趣。”
    “這樣啊”
    盯著麵前顧采薇晶亮的眸子，周明遠一時語塞，不由得陷入長長的回憶。
    她和後世那些耀武揚威的二代們相比，簡直純粹到令人吃驚。
    那些人大多是什麽樣子？
    有背景的破門而入，沒關係的連門檻都摸不著。
    台上燈火通明，台下血汗淋漓。
    至於那些刪掉的網頁，撤下的paper，換掉的簡介，不過是掀開戲服後露出的內褲，藏不住的肮髒，捂不住的荒誕。
    紙窗難掩燭火影，銀樓卻聽犬吠聲。
    有人醉裏橫吹笛，有人夢裏背杏名。
    律師行業做得久了，難免會直麵一些血淋淋的事實。
    周明遠曾經問過自己。
    像這樣拚命奔跑，連帶著督促後代也要拚命奔跑，是為了追上誰？
    又能追得上誰？
    他看過天宮一角，所以隻能保持沉默。
    “你怎麽不說話啦？”
    顧采薇笑著伸出手，挪到對麵的餐盤上空，然後攤開，在男人麵前晃來晃去。
    盤子裏多了一隻剝好的蝦球。
    “沒有沒有，就是突然覺得你這個人蠻好的。”
    周明遠還在感歎，麵前的棕發少女頓時銀牙緊咬，柳眉微微蹙起。
    “好人卡？”
    “好看的好。”
    情商就是懂得及時找補，又明白什麽時候應該扯開話題。
    於是，周明遠立刻說道。
    “蝦球你別費勁了，笨手笨腳動作又慢，你去解決那些大的。”
    “這些我來。”
    接下來，兩人分工明確。
    顧采薇剝小龍蝦，周明遠負責邊邊角角的小蝦球，分而食之，和諧統一。
    手掌戴著手套自由地擺著，手臂卻時不時撞在一起。
    隔著肌膚，彼此能感覺到身邊的人是熱的。
    直到桌上的食物被打掃一空，顧采薇才發現自己那些規劃，早就一股腦化作泡影。
    她沒想到，跟周明遠一聊起天來壓根不會停。
    兩人都是很難讓話題掉在地上的性格，嘻嘻哈哈天南海北，段子和梗能從南極無縫跳躍到北極。
    形象早就不見啦！
    不僅當著周明遠的麵辣到涕泗橫流擦來擦去，最後杯中的粉象喝不完，還紅著臉幹脆搖頭耍賴。
    第一次約會，和自己想象中精致公主的樣子，簡直大相徑庭。
    不過呢，整體是超級開心的。
    遠遠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開心。
    買單很開心，跟他聊天很開心，就連八卦黎芝的糗事也很開心.
    一切都很開心。
    兩人走出靚靚蒸蝦，外麵早已是夕陽西下。
    天黑了，夜空上的月牙亮的分明，虛虛光芒籠在光穀廣場標誌性的圓球上空。
    五彩斑斕的霓虹潑水般灑在行人腳下，周明遠和顧采薇並肩走在一起，靜下心來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下一秒又有汽車鳴笛駛過。
    寂靜與喧囂相偎相依。
    “你想不想.去看個電影？”
    走著走著，顧采薇放緩腳步，抬起手臂，把被風吹散的秀發攏到一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向身邊。
    筆記裏寫得一清二楚。
    一場完美的約會，當然要有電影。
    於是，她停頓了一下，軟糯糯的聲音在空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