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西洋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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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這麽訂了!”臉上的刀疤隨著嘴角的上揚顯得更加猙獰,“爺倒要看看,關家到底留了什麽稀罕玩意兒!”
    說罷,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晃了晃。思米諾夫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忙不迭地點頭,兩人一拍即合,這事兒就這麽敲定了
    交易談完,思米諾夫卻突然有些扭捏,尷尬地笑了笑,聲音帶著幾分窘迫:
    “那個……能不能借我十塊錢?否則今晚我不大好辦。”
    刀疤臉一聽,鄙夷地皺起了眉,臉上寫滿了嫌棄,從兜裏掏出一摞大洋,沒好氣地說:“攏共欠我二十三塊了!這些先拿去!”
    看著思米諾夫那副寒酸模樣,旁邊有人小聲嘀咕:“這樣的貨色也能騙到這麽漂亮的妹子?洋鬼子真是比咱好混多了。”
    疤臉男立刻反駁道:“你懂什麽?真有錢的洋鬼子能不在使館待著,跑這街麵上晃悠?說到底,還是咱們的脊梁骨彎得太久了,見著洋人就覺得他們都有錢,都高人一等,也不想想,他們也是人。”
    房間裏瘦高個滿臉焦慮,來回踱步,衝著刀疤臉問道:“疤臉,咱上哪湊錢去?這貨要是真把東西拿來了,咱們拿什麽給他?”
    刀疤臉坐在破舊的椅子上,狠狠啐了一口:“娘的,他是騙子,咱們是幹嘛的?誰說東西非得花錢買啊?那可是老祖宗的東西,他騙來,我騙回來,有什麽不行的。真有意思,爺買東西掏過錢嗎!”
    瘦高個笑了笑開口道:“我知道這玩意,當年七爺看過,是第一代的如意抱月瓶,絕對沒問題,起碼值這個數。”
    “瑞明典當行給這等寶貝當出個什麽價?”刀疤臉這才認真了起來
    瘦高個神秘兮兮地伸出一隻手,晃了晃:“這個數,一個手,還得是死當。”
    “媽的,太黑了!”刀疤臉狠狠往地上唾罵了一句。
    瘦高個站在一旁,神色冷淡,語氣中透著一絲決絕:“這就成了,我現在就隻想拿到錢離開這兒。你拿三千,我拿兩千,從今往後老死不相往來。”說罷,他就要轉身離開。
    刀疤臉咬咬牙,擠出一絲笑容,應道:“成啊,我可全聽您的規矩。”那笑容裏,藏著深深的算計。
    待瘦高個走後,刀疤臉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低聲嘟囔道:“要這麽多,也真敢張嘴。”
    旁邊的小跟班見狀,諂媚地說道:“爺,這老東西,你還慣著?”
    刀疤臉瞪了小跟班一眼,緩緩說道:“沒見過他本事,我也拿不準。二十年前,他可是有真本事的人物,他師傅江湖上有一號,我得好好算計算計,可不能輕舉妄動。”
    在刀疤臉暗自算計的當口,思米諾夫已然展開了行動。他花三塊錢購置了一身舊西服,雖說顏色已然黯淡,好在夜幕降臨後,倒也勉強能應付場麵。
    他訂了全城最好的西洋館子,那裏有免費供應的黃油麵包、厚切多汁的豬排,還有他最為鍾愛的甜菜湯。
    思米諾夫緊了緊身上略顯寒酸的衣服,深吸一口氣,昂首闊步走了進去,還特意裝作剛從人力車上下來的派頭,試圖營造出一副闊綽的假象。
    一見到關淑怡,他的臉上瞬間堆滿了熱情的笑容,讚歎道:“哇,你今晚真是太迷人了,我的眼睛都離不開你。”
    關淑怡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回應道:“你的嘴可真甜。”為了能在今天的約會中順暢交流,她可是耗費一下午苦背單詞
    關淑怡在聖約翰教堂學院讀一個學期得要二百大洋,即便是富人家庭,對此也得斟酌一番。不過姐姐還是咬牙送了她去念書,在那兒學習,她實實在在增長了不少見識。也明白了一件事,洋人就是高貴一些。
    洋學讀起來貴,洋書貴,外來的物事似乎都鍍了層金,連帶著那些高鼻深目的洋人也顯得比咱們尊貴幾分。關淑怡垂眸盯著菜單上燙金的洋文,心底泛起一絲酸澀。
    “兩份套餐。”思米諾夫將菜單合上推遠,嗓音刻意放得平淡。其實哪敢細看?
    莫說是酒水單上那些動輒五六快的洋酒,就是添一瓶汽水,他摸遍口袋也湊不出餘錢來。
    “嚐嚐這甜菜湯,是我家鄉最尋常的味道了。”他舀了一勺暗紅色的濃湯,嘴角掛著溫潤的笑,眼底卻閃過一絲陰翳——這該死的廚子,湯裏漂著的盡是洋蔥、土豆,竟也敢收五個銀毫。
    關淑怡拿著銀匙盛了起來,淺淺抿了一小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漫開。
    “嗯,酸得恰到好處呢。”她抬眼望了望輕易見底的湯碗,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就是...要是能再多些就好了。”
    “湯不過是點綴罷了。”他優雅地放下銀匙,指尖輕點著鋪滿玫瑰的庭院,“這花園、這支樂隊,才是我本該擁有的生活。”
    他忽然壓低聲音,握著她的手說道:“親愛的,我需要你的幫助。”
    關淑怡絞緊了膝上的餐巾,細密的汗珠沁在鼻尖。“我曉得......家裏是有個古董瓶子的,或許能幫得上忙。”
    她聲音發顫,“隻是我大姐…她,看的太緊。”
    指尖在桌布上劃出幾道淩亂的褶皺,終於抬起泛紅的眼眶,“今晚......今晚我試試看。”
    “上帝啊!”他突然單膝跪地,執起她冰涼的手深情一吻,袖口蹭到了潑灑的甜菜湯也渾然不覺,“你簡直是聖母派來拯救我的天使。上天是仁慈的,對我太好了。”
    顫抖的手指從內袋取出那枚鍍銀十字架,鏈子在暮色中閃著可疑的光澤。
    “這是我母親留給兒媳的。”他喉結滾動,將項鏈繞過她纖細的脖頸,“唯有你配得上這傳家之寶。”
    其實三小時前,這不過是他離開教堂時神父隨手饋贈的紀念品。關淑怡戴上之後,卻心動不已。
    “午夜十二點,你到我家在後巷等我......”關淑怡的指尖深深掐進裙褶。
    “要是姐姐發現......你得帶我走。明天帶著我離開。“她突然打了個寒顫,仿佛已經看見大姐舉著擀麵杖的凶影。
    思米諾夫捧起她顫抖的雙手,聲音裏摻了蜜:“等贖回我在聖彼得堡的宮殿——“他故意頓了頓,滿意地看著女孩瞳孔驟然放大,“讓你見識真正的貴族生活。“
    關淑怡呼吸急促起來,眼前浮現出鍍金的穹頂、水晶吊燈,還有穿著蓬裙在舞廳旋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