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山心神一動，主動拿起一瓶啤酒咬開瓶蓋推到小劉麵前。
    “不想說就不說，喝酒吧。”
    “你挺對我脾氣的。”
    小劉嗬嗬笑著。
    王遠山歎了口氣。
    “就那麽回事吧，我老婆要是不跟人跑了，也不能來夜市，隻能說是緣分。”
    “你這麽說我還真不跟你強，以前我也跟你一樣老稀罕那個小姑娘了，後來人家嫌棄我家裏窮就不跟我了，轉頭跟著個大款跑了。”
    小劉也有些唏噓，白月光的殺傷力對於哪個男人來說，那都是致命的。
    就這麽閑聊著，每個人陸陸續續喝了三四瓶。
    王遠山隻感覺胃裏翻江倒海，抽煙抽的直迷糊，轉頭趴在路邊就開始哇哇吐。
    小劉連忙上前拍打，嘴裏叼著煙，手裏拎著半瓶冰紅茶。
    “這踏馬的，丟人了。”
    王遠山接過冰紅茶抿了一口，重新坐下。
    小劉也有些煩躁。
    “丟啥人，我幹這個不丟人呐？你以為我想幹，其實是沒辦法，上學那陣胡混，下社會連點手藝都沒有，想幹點活人家看我這紋身還不敢要……”
    “你不管這一片呢嘛？”
    “艸，提這個就來氣。”
    小劉夾著煙吐沫橫飛。
    “那些狗娘養的，幹不過上麵就拿我們這些人撒氣，你知道不，今天上午上麵讓我一次性收半年的份子錢，這不是坑人呢嘛，在這夜市擺攤的都是掙的辛苦錢，誰能一下子拿出這麽老多來。”
    聽到這話，立在身後的老板和老板娘全都神情一滯。
    兩人滿臉驚恐，躊躇著不敢上前問，眼神裏麵帶著憂愁。
    半年的份子錢，他們要有這個錢，還至於在夜市擺地攤？早踏馬租個店鋪，風吹不著雨淋不到，那多舒服。
    王遠山內心泛起怒氣，但仍舊強壓著。
    這些王八蛋，總是會想出壓榨老百姓的昏招。
    但下一秒，他就愣住。
    上午？
    他是下午跟於曉蓮進行的談話，這個時間點對不上。
    本來看到小劉來到夜市，以為是於曉蓮泄密的，現在看來應該是許紅旗那麵提前有了感應。
    這讓王遠山犯了難，自己陪著小劉是又抽煙又喝酒的，結果現在告訴他白玩，心裏格外難受，這踏馬叫什麽事。
    “小劉啊，這，我們一下子拿不出這麽多啊……”
    老板娘臉上帶著緊張。
    小劉砰的一聲把酒瓶子摔在地上，滿臉怒氣。
    周圍商販頻頻往這麵望，臉上全都露出凝重。
    “我踏馬能不知道你們拿不出來嘛，翠姐昨天晚上去我家跪地上求我，我踏馬也想讓她繼續擺攤，但我說不算啊。”
    他喝的手掌有些顫抖，王遠山適時的點了兩根煙遞上去一根。
    小劉接過來，叼在嘴裏。
    “這幫狗娘養的，早晚讓車撞死，全踏馬讓人殺了才好呢！”
    “這話不興說啊！”
    王遠山連忙製止。
    小劉吐了口吐沫。
    “沒幾巴事，他們才不會來夜市呢，罵就罵了，反正他們以後還得用我。”
    “我聽說咱們鎮裏新來個紀委書記，給台子村村書記都給抓起來了，這事都鬧到省委了，還上了省電視台，為啥不去找這個人說說呢？”
    “現在這些當官的哪有個好人，我估計就是分贓不均。”
    “你也不能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啊！”
    王遠山無語，怪不得太平鄉沒人投訴，感情在所有老百姓心裏，他和其他當官的都是穿一條褲子。
    微微搖頭，內心歎息。
    看來他要想個辦法，把聲勢搞的再大一點。
    轉頭看向周圍的商販，一條計策緩緩浮現在心底。
    但在這之前，他必須要把紀委的那顆釘子給拔出來。
    小劉微微抬頭。
    “你幾巴跟你說了，跟你說了你也聽不懂，我收錢去了。”
    “行，我也回家了，明天晚上還來一起喝酒？”
    王遠山目露期待。
    “我今天不在狀態，你等我今天晚上好好養養，明天肯定給你幹倒。”
    “你看你個比樣吧，行，明天咱們倆上老三攤子，弄兩個熱菜，我喝不死你。”
    小劉搖頭晃腦轉身離開，但眼神裏麵卻帶著些微的惆悵。
    就像他所說，這裏麵的哪個經濟條件好？
    一下子拿出半年的份子錢，完全就是拔苗助長，搞不好明天這個夜市攤子都得黃。
    可作為這個夜市的管理者，其實小劉並沒有掙到什麽錢，他呆在這個位置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應該還是對這些人有了感情，讓他不得不這麽堅持下去。
    如果說一個人被所有人厭惡，那麽你從那些人的眼神裏麵能夠看出。
    但他們看著小劉的眼神都沒有這種情緒，哪怕是這個羊湯攤子的老板，都敢隨意從桌子上拿著中華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裏，就說明私下裏小劉在他們心裏是當朋友處的。
    這也間接的說明，小劉並不是在壓榨他們，反而恰恰有了小劉的存在，他們過的會舒坦些。
    王遠山起身皺眉看著小劉的背影，這一瞬間感覺這道影子無限拉長拉高。
    他眼眶有些濕潤，微微搖頭轉身離開。
    身後開始喧鬧，無數人開始失聲痛哭，也能聽到小劉怒罵的聲音，可所有人都沒有埋怨小劉，這是不公。
    就像這夜晚沒有繁星的天空一樣，陰沉沉的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第二天！
    王遠山腦袋有些疼痛的來到辦公室，連早飯都沒吃。
    王秀梅正蹲在地上接水，看到他來，臉上露出疑惑。
    “王書記今天來的這麽早。”
    “我吩咐你一件事。”
    王遠山麵色凝重，夜市的事情告訴他，不能再繼續等了，必須要以雷霆手段再次把太平鄉的口子給撕開，哪怕這道口子最後會讓他遍體鱗傷。
    但也要讓陽光，順著他撕開的口子照在太平鄉這片土地上。
    王秀梅神情一滯，連忙起身關上門，把茶杯放在王遠山身前。
    “王書記您盡管交代！”
    王遠山吸了口氣，眼眸裏麵泛著冷意。
    “你等會帶著賈虹去綜合辦事大廳，調查社會事務科的醫保問題，如果老百姓的賬戶都被打開了，那你就帶著賈虹去台子村走訪，帶著社會事務科的同事去，查一下每個人的卡裏都有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