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違背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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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書房,房門緊緊關閉。

    屋內的肅穆氣氛凝為實質,冷的、濃的,傭人站在門外,膽戰心驚,噤聲不語。

    方怡麗上樓,“還沒出來?”

    傭人點點頭,“一個小時了。”

    方怡麗皺眉,接過傭人手上的銀耳羹,打開房門。

    書房窗簾半拉,垂瀉的陽光一半落在地上,一半隱在窗簾後。

    沈父位置正藏在黑暗裏,麵目不明,煙霧隱現,混著星點的火光遞到唇邊,麵前煙灰缸擠滿煙頭。

    方怡麗皺著眉,放下參湯開窗,“你有高血壓,醫生不是告誡少抽煙,怎麽不聽呢。”

    得病後方怡麗嚴格控製他日常飲食和習慣,沈父偶爾偷偷來幾根,但從未有過這麽異常的表現。

    “是時燼出事了?”方怡麗心下不安,睨見桌麵擺著的保險合同,“這不是姿姿那份保險,出問題了?”

    沈父搖頭,窗縫鑽進的風吹散煙霧,露出他疲憊麵容。

    “一切都沒事。”沈父摁滅煙頭,“隻是最近公司有些情況,小問題。”

    他站起身,扶方怡麗坐下,“昨天在歐洲怎麽樣?遇到喜歡的配貨了嗎?”

    沈母沒什麽愛好,平時養花養草,和貴婦圈夫人們聚聚會,再去歐洲掃掃貨,家裏一概大小事全由沈父一手包攬,從不憂心憂慮。由此她如今五十多歲,依舊保養得當,看不出真實年齡。

    “沒有,不過我讓a幫我留了個午夜藍荔枝紋限量款,下次再去就能拿到了。”沈母第六感敏銳,繞回話題,“到底怎麽了?”

    沈父凝著眉,更讓她憂心,不斷猜測,“要我說,當初你不該強迫時燼和她結婚,逼得兒子離開三年不說,現在不還是鬧到離婚的地步?”

    沈母頗有怨懟,尤其想到梁文姿,咬牙切齒,“時燼提離婚也就罷了,她怎麽敢提離婚兩個字的。沈家養了她十三年,竟養出個狼崽子。”

    沈父不語,半晌搖搖頭,“怡麗,你不懂,他們結婚對沈氏,有利無害。”

    沈母不解,回頭望他,可沈明安不過一聲歎息,再不說了。

    方怡麗想追問,傭人卻提醒說梁文姿到了。

    沈父道“讓她上來。”又對梁母說“我有些事要對姿姿說,你先下去。”

    方怡麗站起身,嬌眉微豎,“你有什麽事兒是我不知道的?”

    沈明安看著妻子,心中那份鬱氣微微散開。

    他和妻子是一見鍾情,此後迅速結婚,生了孩子。

    二十八年,從沒紅過臉。

    “時機到了會告訴你的。”沈父笑意深,沈母對他放心,不再追問,隻道“記得喝了銀耳羹,補氣安神的。”

    沈父應下,送走她。

    出門時,梁文姿正好進門,麵色怏怏,見她身影喊了聲,“媽。”

    方怡麗眉目一攏,並未理會,擦肩而過。

    梁文姿心知肚明,沈母偏心、護犢子,更認為沈家對她有大恩大德,她不該違抗。

    如今她提出離婚,一是讓沈時燼陷入被動,二是犯了違抗沈家的大忌。

    梁文姿目送沈母離開,進了房門。

    沈父正坐在陽台,手邊放了杯羹湯。

    她敲敲門,“父親。”

    沈明安回過神,笑著迎她進門,“姿姿過來就是。”

    梁文姿點點頭,規規矩矩站到一旁。

    沈父見她動作,眉心微蹙,梁文姿舉動太過生疏。

    以前是禮貌,心裏仍感念沈家的好,縱使如此,也會親近坐下,如今卻是生疏,可以與他拉開距離。

    他默默壓下這份不滿,笑道“姿姿坐下啊。”

    梁文姿輕輕點頭,這才坐到他旁邊。

    “你媽念叨我最近傷神,整天給我做這些安神補氣的湯湯水水,甜膩膩的。”

    梁文姿垂頭看腳尖,臉上神色收斂,像是走了神。

    沈明安表情並不好,索性越過那些寒暄,直奔主題,“今天叫你來,是因為你的保險。”

    梁文姿敏銳聽到關鍵字,抬頭。

    “你也知道,初入沈家時我為你定了一份終身險,每年末需要你親自簽字認證,今年情況特殊,我又另外訂購了一份保險,你簽個字。”

    他遞過去文件。

    梁文姿打開粗略一掃,是份意外險,十年期。

    “父親怎麽想起來定意外險?”她翻開文件,被保險人一欄寫著沈時燼。

    “最後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有所感觸。”沈父並不多解釋,反而倒“這保險你和時燼各一份,被保險人互為對方。”

    梁文姿頭皮發麻,心下一驚,果真沈父下一句是,“姿姿啊,爸媽想讓你們和好。”

    她硬著頭皮並不接茬,沈父倒是並不在意,“我記得當時你來沈家,是時燼陪在你身邊,後來上學,你們倆同上同下,那時看著你們,我就想你要是能做沈家的媳婦就好了,果然……”

    “父親,簽好了。”

    梁文姿截住他的話,拉回沈明安的回憶。

    文件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字。

    沈父盯著簽名,很長時間沒有出聲。

    梁文姿的字是沈父親自教授,行楷雙修,自成一派。

    可現在,他羽翼庇護下的小女孩反倒生出異心了。

    梁文姿不知沈父在想什麽,主動開口,“父親,我也有事。”

    她攏著腿,手心攥緊衣角,有些緊張,“我想辭職,入職梁氏。”

    “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沈明安眉眼降下來,掩飾似的端碗喝湯。

    “梁氏畢竟是我父母的心血,總不能一直讓您代持,況且我也該曆練曆練,您覺得呢?”

    “姿姿,你終究是個女孩,又結了婚,以後總歸要相夫教子。”沈父放下瓷碗,“大學老師的工作清閑又體麵,不妨礙生孩子,你若想做一番事業,我倒是認識國藝的大領導,無論學術地位還是政治地位,我都能幫你。”

    頓半晌,他又問“我記得年底你們學校評選副教授?”

    梁文姿早又有心理準備,她抬起頭,“當初報考攝影,是受時燼影響,我不想在學校待一輩子,我想去留學,讀商科。現在去梁氏,算是為以後做準備,您覺得呢?”

    這種避重就輕的借口實在瞞不過沈父的眼,可時間緊迫,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沈父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梁文姿也不敢看他,回避目光。

    她心髒怦怦直跳,腦海中繃緊一根弦,恐懼周而複始傾軋心髒,她咬著牙忍住。

    人生第一次違抗沈父的命令,梁文姿攥著衣角的手越收越緊。

    “你說的有道理。”再出聲,沈父聲線蒙上一層冷淡,“不過不能辭職,可以兼任,慢慢曆練。”

    沈父一錘定音,站起身,“我還有事,你先離開吧。”

    算是鬆口了。

    梁文姿長舒一口氣,離開了。

    房門被關上,室內重歸平靜,沈父立在桌前,看著照片,眼眸銳利凸顯,盯著梁文姿。

    門外,方怡麗敲門進房。

    沈明安回過神,躲到陽台撥通電話,隨著那頭的聲音,他臉色變換陰沉,鼓起青筋,“她去梁氏,為什麽不早通知!”

    對方似乎在解釋,沈父卻沒心思再聽,果斷掛了電話。

    樹影錯落,遮住他陰翳目光。

    怪不得忽然要辭職,原來是知道了。

    既如此,那他別怪他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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