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此時的狀態已經和一年之前那個霸氣固執的威猛帝王樣子截然相反了。
    此時的他白發蒼蒼。
    寬大的龍袍穿在身上看起來是那麽的不合身，那一頭顯眼的白發更是將他襯托的分外老邁。
    失去了精氣神之後的李世民臉上溝壑縱橫！
    雙目更是麻木。
    看著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死人。
    此時的他默默的坐下來，眼神閃爍中帶著哀求的看著李治道：“雉奴，你也不要父皇了嗎？”
    “你也要離父皇而去了嗎？”
    李治此時深深的歎氣轉身回到了李世民的腳下台階處坐下來，一隻手輕輕的抱著李世民的小腿。
    他將臉貼在了李世民的腿上！
    說話也沒了剛才的滿腹怨氣！
    語氣蕭索的開口了。
    “爹！”
    李世民整個人渾身一顫！
    李治則是聲音空洞的開口道：“如今這樣難道不就是最好的結果嗎？”
    李世民張張嘴之後還是沒有說話。
    李治此時自嘲一笑道：“其實您一直就知道我的想法，也一直都知道我想做什麽，你幾次想要和我說，我都自己躲開了。”
    “這些我都知道的。”
    “隻是後來有了四哥的事你就更加的不敢說了。”
    “你怕有些話說破了事就無法收場了。”
    “爹，你怕到時候我和老大又要刀兵相對，你怕最後我還是和四哥一樣的下場，你知道我到底是沒有老大那般狠辣的。”
    “這些你知道我也知道。”
    “老大也好，老三也好，老四也好，他們若是真的埋怨還是有道理的。”
    “他們能說這一切都是父皇逼迫的。”
    “都是父皇關心不夠造成的。”
    “這些話誰都可以說。”
    李治說到這裏的時候抬頭看著李世民微笑道：“可是這些話偏偏就是我不能說也不會說的。”
    “從小我便是父皇的心頭寶。”
    “有做皇帝的心不過就是野心作祟，而且打心裏覺得自己做這個皇帝也不會差，更加不會讓父皇蒙羞的。”
    李世民此時滿臉詫異的看著李治說不出來話。
    “那你...”
    李治此時溫和一笑有些向往道：“您想問我為何後來不想了？”
    李世民下意識的點頭。
    “因為我不如李承乾！”
    李世民更加震撼！
    李治則是滿臉微笑的看著李世民道：“爹，我雖然嘴上不服，可是說到底換成我是比不上他的。”
    “就拿出來如今他做的任何一件事，他都是兒臣這輩子都不敢去想的！”
    “可是偏偏老大不僅僅敢想還真的就做成了。”
    “兒臣心中所謂心中的韜略。”
    “所謂的才能。”
    “和如今的老大比起來不過就是一個笑話。”
    “若是別人在這個位置上，我說什麽都要爭一爭的。”
    “可是老大我是真的生不起這個念頭了。”
    “說句精彩絕豔，震爍古今。”
    “也是不為過的。”
    李治說到這裏的時候有些揶揄的看著李世民道：“爹，怕是你百年之後真就比不過老大了。”
    “他真要比您有出息了。”
    李世民則是十分自然的一笑道：“你們有出息就行！”
    李治則是緩緩的鬆開李世民，隨後就那麽靠著台階躺下來閉上了眼睛！
    “爹。”
    “我雖然看老大不順眼。”
    “可到底大嫂從小對我十分照顧。”
    “侄兒也是個好的。”
    “我是李氏的子孫。”
    “就為他們做些什麽吧。”
    “大唐想從根裏改過來，犧牲我們兩代人就夠了，所有的殺戮陰謀，所有的血腥都從我們這裏結束吧。”
    李世民此時靠著椅子也閉著眼睛苦澀一笑道：“以前朕希望你們能懂事些，能快些長大。”
    “如今朕真希望你們不要那麽懂事。”
    “你們如今一個個都是這樣。”
    “你們一個個都懂事。”
    “朕這個做爹的就要難受了。”
    “下去之後要怎麽和你們母親解釋？下去之後要如何麵對青雀？”
    李治此時睜開眼睛揶揄的看著李世民道：“到時候我娘一定會揪著你的耳朵，拿他為我們縫製衣服的大頭針紮死你。”
    “到時候我和青雀會狠狠的收拾一頓李承乾！”
    “就要好好的問問他。”
    “他哪裏來的那麽大脾氣，憑什麽他就能那麽拽？他到底拽什麽？非得給他另一條腿也打成瘸子。”
    李治說的說的就笑了！
    他滿臉笑容的低頭繼續抱著李世民的大腿微笑道：“爹，到時候一定會亂起成一鍋粥。”
    李世民此時不怒反笑。
    李治此時忍不住低頭眼淚落下輕輕開口道：“可到底我們一家人就真的又團聚了啊。”
    李世民聽著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李治擦著自己的眼淚依舊倔強開口道：“爹，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李世民也怔怔出神點頭道：“是啊，這一天不會太久了，隻是苦了你們這些孩子。”
    李治緩緩的站起來拍了拍衣服，有些揶揄的看著眼前的李世民道：“爹，這些話你還是說給老大聽吧。”
    接著他轉身就朝著外麵走去。
    李世民感受到了空蕩蕩的武德殿，他沒有坐上龍椅，反而就蜷縮在了龍椅的旁邊如今一個風雪中的孩童。
    這時李世民身邊李厥出現了，他輕輕的伸手將李世民拉起來。
    小小年紀的李厥看著李世民神色分外的認真。
    “爺爺！”
    李世民此時腦袋混沌的開口道：“怎麽了？”
    李厥此時認真的看著他開口道：“皇爺爺，厥兒會將你們的大業延續下去，會將大唐的江山延續下去！”
    “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我會手持橫刀好好的守著大唐沃土，好好的守著您和我爹留下的千秋功業！”
    “大唐以後會在孫兒手裏輝煌鼎盛！”
    “你們的路不孤單。”
    “後麵有孫兒，後麵還有孫兒的孩子，還有李氏千千萬萬的子孫前赴後繼！”
    李世民此時看著眼前的李厥眼神溫和，他沒有去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伸手摸著李厥的腦袋。
    “今晚燒雞還是糕點？”
    李厥此時下意識的開口道：“燒雞！”
    噗嗤！
    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他溺愛的拉起李厥的手走到了武德殿的門口。
    他看著落日的餘暉溫和開口！
    “爺爺和你爹不用你學我們，爺爺希望你能圓滿順遂的過完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