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此時小心的低頭道：“可是殿下，此事還是需要證據，若是貿然動手殺人，怕是南方那邊有動作啊。”
    李蕨忍不住嗤笑道：“孤殺人不用證據。
    “孤就是證據！”
    趙軍無奈俯首道：“微臣明白了。”
    說著他轉身就小跑著朝著外麵去了。
    李蕨則是閉上了眼睛開始沉思。
    五日後。
    長安城外十裏。
    李蕨看著越來越近的隊伍，整個人明顯有些坐立不安了。
    隊伍靠近之後李蕨這才恭敬的俯首！
    “兒臣李蕨拜見父皇，母後！”
    誰知還沒等抬頭呢，感覺自己腦袋上就有了黑影！
    他下意識的抬頭。
    李承乾此時看著一臉詫異的李蕨，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隻是指著遠處道：“走走吧。”
    李蕨急忙抬頭就跟了上來！
    父子兩人都沒說話。
    李承乾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才開口道：“朕在中都就有不少人給朕上奏，說朕是虎父無犬子，朕後繼有人了”
    “朕在中都凱旋歸來。”
    “朕的兒子在長安也是大殺四方。”
    “朕聽了心中十分歡喜啊。”
    李蕨下意識的挑眉道：“兒臣怎麽敢和父皇相比，兒臣不過是做了一點小事，打殺了幾個毛賊罷了。”
    李承乾頭也不回的開口道：“毛賊？你姑姑的兩個兒子是毛賊？長安的那上萬人頭都是毛賊？”
    “那大唐的治下還真是毛賊不少啊。”
    李蕨也收斂了表情正色道：“亂世就要用重典，您也說過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別人利用姑姑的兒子挑起爭端。”
    “兒臣自然不能讓他們如願的。”
    李承乾仍舊不曾回頭道：“你知道朕不是問你這個。”
    李蕨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正色道：“不過是殺人罷了，殺了也就殺了。”
    李承乾仍舊不為所動。
    李蕨則是繼續平靜道；“李家的天子坐在這個位置上，那個都不是幹淨的，也不可能幹淨的。”
    “不過是早晚的事。”
    “況且...”
    李蕨說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的小心道：“您太累了，我長大了。”
    李承乾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握緊。
    隨後默默的轉身。
    “朕還聽說你要南下巡視南方。”
    李蕨也堅定的點頭道：“是，父皇既然回來了，那兒臣就要啟程了。”
    李承乾此時聲音變的沙啞，整個人眼神正色，飽含殺氣，一身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氣勢展露無遺！
    他就那麽看著李蕨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
    李蕨此時微微後退了半步。
    但是仍舊一往無前的抬頭！
    “兒臣知道！”
    李承乾表情更加肅然道；“走了就不能回頭了。”
    李蕨此時仍舊堅定道：“李承乾的兒子沒有回頭路走。”
    李承乾此時看著眼前的兒子有些恍惚了，他的眼前場景變成了幾年前的武德殿！
    自己一身白衣歇斯底裏的大吼！
    “若事不成，那就拿李承乾的腦袋平息民怨！”
    “那就用李承乾的腦袋來給天下人交代！”
    如今的李蕨和當初的自己如出一轍！
    李承乾整個人的氣勢慢慢消散，隨後伸手摸了摸李蕨的腦袋！
    他轉身就走。
    他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低聲道：“去吧！”
    李蕨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他的內心同樣是不好受的。
    蘇氏走上來輕輕的拍著兒子的肩膀無奈道：“你爹不是都答應你了嗎？你快回去準備吧！”
    李蕨猶豫了下迷茫的看著蘇氏道：“娘..我爹他..”
    蘇氏仍舊平淡的看著他微笑道：“你爹怎麽了？”
    李蕨此時如同泄氣的皮球，他想過很多辦法，他甚至帶了父皇當年的神器白綾，做好了自己要挨打的準備。
    可是結果便是輕描淡寫的答應了！
    他記憶裏的父親不該是這樣的啊。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爹...他不該答應的啊。”
    蘇氏此時溫柔的摸著兒子的腦袋輕笑道：“你爹和我就隻剩你一個兒子了。”
    “你也知道，你爹這些年受了多少苦殺了多少人，最終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是不想自己的兒子沾上血的。”
    李蕨急忙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為何...”
    蘇氏仍舊溫柔，好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你也知道你爹和我時間不多了。”
    “你爹對你其實是愧疚多一些的。”
    “你小小年紀，家國天下都要壓在你的肩膀上了。”
    “而且他知道接下來你要走的路不會比他容易的。”
    蘇氏說到這裏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你爹他知道沒有了爹娘的孩子往後是有多難。”
    “所以他答應你了。”
    “他不想讓你做他心裏的太子，他隻想讓你按自己的意願做他的兒子！”
    “他一輩子最大的問題便是和你爺爺的糾葛。”
    “他不想和你做君臣！”
    “他想和你做父子。”
    “可是那個當爹的願意送自己兒子去殺人去赴死呢？”
    “他生氣，他不願意，他憤怒。”
    “可他同樣愛護和心疼你。”
    “所以千言萬語隻有兩個字去吧。”
    “兒子！”
    “你明白了嗎？
    李蕨此時紅著眼睛忍不住點頭道：“娘，您就放心吧，我會給我爹爭光的。”
    “李承乾的兒子不是孬種！”
    蘇氏此時仍舊溫和的摸著他的腦袋道：“你又錯了，當年你奶娘還在的時候就告訴過你爹。”
    “娘今日也告訴你。”
    “娘是個婦道人家，家國天下的事該你們男人去承擔。”
    “娘不希望你做英雄。”
    “更不希望你做你爹一樣的人。”
    “娘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事不可為遇到危險就隻管跑保全自己。”
    “哪怕最後什麽都沒了，什麽都丟了，江山也丟了，娘也不怪你，娘隻要你好好活著，好好的按照自己的意願度過自己的一生啊。”
    李蕨此時已經泣不成聲。
    他跪在地上抱著蘇氏的大腿嚎啕大哭！
    蘇氏此時哪裏能不知道自己兒子的選擇呢。
    她何嚐不是一個可憐人呢。
    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整日消沉，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整日刀光劍影，可到底還是沒攔住。
    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冒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做獨夫，不希望他刀口舔血可他仍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