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仗勢欺惡,售後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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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窮家富路。
    徐青攜百萬香火赴京趕考,方才登得天榜,躲過五百年災愆。
    如今回返臨江,他自然也不能空著手回去。
    正所謂出門不空手,回家不空簍。
    抓了幾條靈魚,整了幾片看起來很適合燉湯的奇特鱗片後,徐青仍覺得差點事。
    來到臨江街頭,看著吆喝來吆喝去的攤販,徐青心裏頓時有了主意。
    洛京是國朝氣運匯聚所在,哪怕當今大雍朝的氣運沒以往強盛,卻依舊是奇人異士紮堆的地方。
    徐青雖說是去洛京‘趕考’,但到底沒有進到京城裏麵,那地方他不熟,他也不稀得去。
    走在臨江街頭,徐青大包小包買了不少‘京城特產’,遇見賣早食的攤子,瞧著那滿蒸籠的熱氣,以及攤主不停攪拌防止鬻鍋的魚粥鋪子。
    徐青整個僵都精神了!
    這煙火氣,一般山溝溝裏茹毛飲血的僵屍可聞不到。
    來到飯鋪子,焦圈豆汁,鹹甜豆腐腦,油條包子可著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餓死鬼跑街上來了。
    “客官,您的焦圈豆汁,您慢用!”
    什麽叫焦圈?本草綱目有雲,入少鹽,牽索扭撚成環釧之形,油煎食之,便是焦圈。
    焦圈和油條雖然都是油炸,但卻有明顯區別,油條大而軟,焦圈則如手鐲,小而酥,可貯存十天半月,質不變,脆如初。
    是千百年來津門人熱愛的美食。
    豆汁兒同樣是傳承千百年的京津風味,這東西喜歡的人特喜歡,在不喜歡的人眼裏則和泔水沒什麽區別。
    豆汁養胃、解毒、清火,還是洛京皇城裏流行的宮廷飲品,如今徐青拿著焦圈蘸豆汁,一口下去,便是皇帝老兒把皇位給他也不換。
    打街頭開吃,徐青一路品鑒,遇到心怡的食物便打包一份帶回仵工鋪給大夥嚐嚐。
    這邊,徐青來到一個麵攤前,剛買了幾碗河蟹麵,還沒過吃癮呢,一把帶鞘寶劍忽然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徐青側目看去,隻見一個儀表韶秀,舉止大方的白衣公子坐在了食桌前。
    那人甫一坐下,目光便下意識掃向四周,待瞧見徐青麵前堆積尺餘高的麵碗時,對方的目光明顯停滯了一瞬。
    這家麵攤好吃歸好吃,可也沒見過誰人一頓吃這許多,這得是多久沒吃過飯了?
    叫上一碗河蟹麵,白衣公子慢條斯理的吃著。
    徐青勉強吃了個半飽,打算喝碗麵湯就打道回府時,忽然有個衣衫不整,臉上有青紫淤痕的女子來到了麵攤前。
    女子目光在徐青和白衣公子身上打量片刻,當瞧見徐青麵前堆積成小山的麵碗後,她還是選擇了看上去更有錢的白衣公子。
    “公子可以賞口飯吃嗎”
    女子怯生生的發問,就像是路邊怕生的小貓小狗,實在餓極了,才抖著膽子湊到人跟前。
    被打擾的商少陽眉頭皺起,有些不高興道:“這麵館又不止我一人,你為何單問我討要,我很像好人嗎?”
    討飯女看了眼美滋滋喝湯的徐青,小聲道:“公子和其他客人麵相都好,隻是別個看起來不像有錢的主,倒像是經曆過苦日子,沒吃過好飯的窮苦人。”
    “.”
    徐青喝湯的動作一滯,尋思這窮苦人該不會說的就是他吧?
    商少陽瞥了眼徐青麵前堆疊的碗,點頭道:“你倒是心細入微。”
    “不過我可不是什麽好人,你找我必然是找錯了人!”
    討飯女瞧了眼白衣公子俊逸的麵容,鼓足勇氣道:“若公子賞我飯吃,我可以陪公子睡覺。”
    “.”
    這回倒是輪到徐青側目看過來了。
    商少陽深吸一口氣,猛然扭頭道:“店家,給她一碗麵!”
    等麵做好,討飯女也不上桌,就那麽靠在門檻處,狼吞虎咽的把麵吃完,末了又意猶未盡的舔了舔碗沿。
    正欲吃麵的商少陽抬起筷子,複又放下,直到女子吃完,他才開口道:“店家,再給她多做一碗吧。”
    “多謝公子,公子真是個好人!”
    商少陽眼皮跳了跳,眼前明明有頂好吃的河蟹麵,可他卻再也吃不下一口。
    “你家是哪的,怎麽一個人在這?”
    女子愣愣看著手裏空碗,沉默了會,方才開口。
    “家是堯州,老家鬧蝗災,收不到糧食,官家要稅,家裏交不出,便隻能拿地來抵。後頭又有流匪強盜欺負了我.我嫁不出去,就算一粒糧食的聘禮也沒人願意給,爹娘就把我送給了有錢老爺家,可老爺沒多久就把我賣了”
    說到這裏,討飯女停了下來,是賣麵翁的麵做好了。
    女子吃第二碗麵的時候,比第一碗還要急,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說了那番話的緣故。
    眼看對方被嗆到,商少陽皺眉道:“慢些吃。店家,再盛碗麵湯。”
    等吃完麵,討飯女眼含淚光,聲音激動中又帶著幾分拘謹和討好:
    “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是公子讓我吃上了飽飯,公子真是個實打實的好人。”
    商少陽麵色一僵,遞麵湯的手頓了頓,剛要說些什麽,就聽見討飯女繼續道:“不過公子放心,我吃你兩碗麵,就一定陪你睡兩次覺.”
    麵湯濺出,商少陽常年持劍的手忍不住一抖。
    眼看對方目光真摯,商少陽急忙移開視線,躲開討飯女的目光。
    鄰桌,店家收走徐青的麵碗,歎了口氣。
    等吃飽喝足,討飯女起身,懇切道:“公子請隨我來吧。”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店家忽然開口提醒道:“公子千萬不能去,這女子樣貌端正,脖子上也點了印花,顯然是從販子手裏逃出來的。”
    “若是公子去了,被販子抓到訛錢事小,萬一這女子身上有個什麽病”
    討飯女聞言再也把持不住,掩麵泣道:“我就算餓昏了頭,也不會去害自己的恩公,我被販子轉賣是真,逃出生天也是真,卻絕沒有害人的心思,公子若不嫌棄,奴家自然有閨中秘術伺候好公子,屆時公子即舒展了身心,也不會沾染到奴家這破損的身子。”
    一旁,徐青聽得眉頭直皺。
    這臨江,什麽時候來了人牙子?這事李四爺和牙行知道麽?
    他離開臨江的這幾個月,怎麽感覺這臨江地底下的事,就不歸他姓徐的管了呢。
    商少陽沉默了會,從錢袋裏取出十兩銀子,說道:“我相信你,這些銀子你拿去做盤費,往後做個小買賣也好,拿去花銷也罷,總之不要再作踐自己了。”
    討飯女子推拒不要,卻被商少陽硬塞了過去。
    “這錢你若不要,我便丟到街上,任人撿去,隻是你以後哪怕餓死在街頭,我都不會再看你一眼!”
    討飯女收下銀子,泣聲道:“我本賤命,公子何須這樣對我?”
    商少陽眼睛微眯,語氣莫名道:“算我欠你的,也算這天下人欠你的。”
    “公子叫什麽名字?奴家必定會記在心裏,哪怕不能報答,以後也要時常為公子念經祈福。”
    “我”
    商少陽剛要開口答話,街道上忽然衝進來四五個凶神惡煞的地痞潑皮,領頭的則是個頭戴高丘帽,身穿馬褂長袍的生意人。
    “好你個賤皮子,到了我賈士貴手裏,還敢往外跑!把她給我帶回去,今日送去船上沿河行走,不接夠客人,就別讓她下船!”
    隨行於船或馬車上的娼妓是市井間最常見的流動娼妓,這種人一般被稱為‘行妓’或‘行首’,買賣這等人的多是些做販賣人口生意的人牙子。
    若沒有找到合適買家,人牙子便會把人送去暫時當個行妓,總之不能白吃飯,必須要每時每刻都為人牙子謀利。
    那些官妓還好些,許多都是罪臣女眷,除了送進教坊司,終身不得脫籍外,倒沒有其他娼妓困難。
    再次一些的是私妓,這類女子或自願或遭拐賣,自身精習琴棋書畫,常以‘清倌人’待客,擇人而事,雖不如官妓,但吃穿用度卻也遂心。
    再往下便是市妓,行妓。這等人為市井最低等的人,接的客人不分時候,販子讓你伺候客人,你便得伺候,就是得了病,也不見得會為你診治。
    似這等,常陷貧病,命運多係於他人之手,莫說終老無依,就是生死也盡在他人掌控。
    徐青經營喪葬生意這麽久,娼妓伶人的單子他也接過,裏麵私妓官妓都有,卻唯獨沒有市妓、行妓。
    因為人牙子隻會把這些因病或是因為毒打折磨而死的市妓丟到亂葬崗喂狗,絕不會良心發作,置辦棺槨為其裝殮。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不是沒有道理。
    徐青坐在桌位旁,手中胎晦珠已然翻出。
    不過沒等他暗中動作,那白衣公子就橫出長劍,擋在了討飯女麵前。
    “你們是牙子?”
    “誰是牙子,會不會說話?這人是爺們買來的,那是有賣身契在的,便是到了官府也是爺們占理,你莫要多管閑事!”
    商少陽眯眼道:“官府?你可知道我是誰?”
    “黔西商家,是我宗族,我且還是嫡係一脈,你道官字是為誰寫的?”
    說罷,商少陽將持劍之手負於背後,隨即僅用一隻單手,閑庭信步間便將四五個潑皮盡數擊倒。
    骨骼筋膜錯位折斷聲音清脆無比,徐青看著商少陽出手,眉頭輕挑。
    對方這手分筋錯骨的功夫談不上有多精妙,但勝在賞心悅目。
    甚至在做完這一切後,對方還有閑心取出手帕,擦拭自個傷人的手。
    “你這是仗勢欺人,我必要去報官拿你!”
    此起彼伏的痛呼聲中,為首牙商開口怒斥。
    “仗勢欺人,報官?”
    商少陽好像聽到了極好笑的事。
    “你有沒有做過觸犯律法之事?”商少陽笑道:“且不管你有沒有做過,你就是沒有做過觸犯律法之事,我商家也會有人給你安扣上罪名,我今日哪怕是要了你等性命,官家非旦不會怪罪我,還會誇我鏟除了江洋大盜,賞我銀錢替我揚名。”
    “你信是不信?”
    那人牙子恨聲道:“不信!爺們就不信你能手眼通天!”
    “不信?那咱就試一試。”
    商少陽呲牙露出笑容,下一刻他便抬腳踩斷了牙商的脖頸!
    其餘痛苦哀嚎的打手見狀,竟都噤了聲。
    然商少陽顯然並不打算就此了結,他邁步走到另一人跟前,依舊是前一番話。
    “你呢,你信是不信?”
    那地痞瘋狂點頭:“信,我信!”
    “信?那我豈不是可以放心取你性命?”
    說罷,麵攤前的屍體又增添一具。
    待到第三人跟前,那潑皮瘋狂求饒,卻沒有絲毫效用。
    “你等傷天害理之時,他人求饒,你可饒過?”
    話音剛落,第三具屍體出現在麵攤前。
    接著是第四具、第五具
    徐青看著大開殺戒的商少陽,眼睛裏熠熠有光。
    這小夥子好啊,要是天底下多一些像這樣的人,他的仵工鋪哪還愁收不到屍體?
    瞧著業務能力出眾的商少陽,徐青難免生起愛才之意。
    “你在做什麽?”
    商少陽殺了人,也不慌也不跑,就那麽坐在餐桌旁,開始閉目養神。
    然而,還未等他屁股坐穩,就看見之前那個餓死鬼托生的青年來到近前,為那些屍體把起了脈。
    麵對詢問,徐青一邊把脈,一邊回道:“我粗通醫理,想要看看這些人還有沒有幸存者。”
    “這等惡痞,你難不成還想醫治他們?”
    商少陽橫眉豎眼,似是待會對方有片言回答不對,他就要唾口罵之。
    徐青怪道:“若是有幸存者,便是你的問題,和我有什麽幹係,為何要我來醫治他們?”
    商少陽挑眉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怎麽又成了我的問題?”
    “你目的是殺人,若是有活人幸存,當然是你的問題,難不成還是我的問題?”
    “.”
    商少陽瞪大眼睛,半晌無言。
    等到徐青檢驗完所有屍體,商少陽忍不住開口道:“如何?”
    “一般,不過你要是能把天心教聖主殺了,我指定給你豎大拇哥!”
    “.”
    商少陽冷哼一聲,不做回應。
    徐青坐到一旁,樂嗬嗬道:“你真不怕官差拿你?”
    “不怕!”
    見商少陽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徐青還真當他背景通天。
    隻可惜,僅僅不到盞茶功夫,這人就被衙差押回了衙門。
    趕到現場的趙中河看到徐青後,兩人還嘮了會嗑,以至於商少陽臨走時還問了一句:“你是官家的人?”
    徐青聞言搖頭。
    “在下井下街仵工鋪掌櫃,今日方才遊學深造歸來。”
    徐青回應一句後,複又看向圍觀百姓,拱手道:“列位若是有什麽需要,盡可來仵工鋪尋我,不管起棺移靈,還是入殮下葬,統一五折優惠!”
    “若是親友介紹,還贈永久售後,不管衝墳露棺,還是碑裂碑倒,咱都可以保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