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的燈籠漫過簷角時，沈含錦正用井水衝洗指縫的苔蘚。翡翠扳指在水盆裏打著旋兒，水麵倒映出西北角耳房窗欞——三根木格斷了兩根，像被野獸撕咬過的齒痕。
    “大小姐，夫人喚你去前廳。“
    粗使婆子的燈籠掃過她凍裂的指尖，燈油裏曼陀羅的甜膩鑽進鼻腔。沈含錦突然掐滅燭芯，黑暗漫開的瞬間，井底浮起“咕咚“聲，似有人踩著陳年血垢在爬行。
    “當心走水。“
    她將扳指卡進發間，碎冰裏半截發黑的指骨突然抽搐。係統光幕在視網膜炸開：【接觸性屍毒，建議隔離】。前廳的爆竹聲恰在此時炸響，焰火照亮飛簷上的雪色衣袂——扶鈺倒提玉簫立於獸吻，劍穗纏著的燈籠在風中晃出殘影，宛如招魂幡。
    沈明珠提著兔兒燈款步而來，裙擺掃過井沿：“姐姐總愛往醃臢處鑽。“點翠步搖垂下的珍珠鏈裏，藏著玄鐵令牌的冷光。
    沈含錦盯著她新染的丹蔻，忽然想起井底女屍指尖的朱砂——顧芷荷被泡脹的手上，也有這般豔麗的紅。
    前廳暖香熏得人目眩。沈含錦跪坐在末席，看柳姨娘將鎏金酒樽捧給扶鈺。酒液晃動的漣漪裏，她瞥見對方袖口滲出的血漬，昨夜井中傷口竟未結痂。
    “這盞走馬燈，是珠兒熬了三宿製的。“柳姨娘擊掌，丈餘高的燈架被抬進來，仕女圖的裙裾在燭火中翻飛。
    當“藥聖煉丹圖“轉過眼前時，沈含錦舌尖突然發麻。係統警報震得顱骨生疼：【烏頭堿3g，混合燈油可致幻】。她猛然起身撞翻案幾，酒水潑濕沈明珠的裙裾：“妹妹的胭脂沾到燈紙了。“
    在眾人驚呼聲中，她舔過仕女唇上的彩繪。灼痛感順著喉管燒進胃裏，視網膜炸開血紅警告。
    “《食療本草》有載...“她指尖劃過竹骨燈架，“附子遇熱則毒增，這盞燈燃上三個時辰，諸位怕是連棺材都省了。“
    瑪瑙佛珠滾進燈架底部。沈含錦俯身去撿，燈骨內側的密文刺入眼簾——殘缺的山河圖蜿蜒至西北角耳房，朱砂圈住的正是那口枯井。
    沈明珠突然扯動燈繩。旋轉的燈麵彈出丹丸，直射扶鈺眉心。沈含錦抄起冰鎮葡萄擲去，紫漿果在空中炸開，毒粉混著汁液燃起幽藍鬼火。
    “瘋婦！“沈明珠的尖叫被熱浪吞沒。
    沈含錦撲向燃燒的燈架，竹骨爆裂聲裏夾雜著機括轉動的輕響。扶鈺的玉簫橫掃過來，劍風削斷她一縷鬢發。玄鐵護心鏡撞得她鼻尖發酸，衣襟內藏的桂花糖香混著血腥往肺裏鑽。
    “王爺的劍穗...“她指尖劃過他空蕩蕩的腰間，“莫不是落在井裏陪顧姑娘了？“
    扶鈺瞳孔驟縮。沈含錦蘸著他袖口滲出的血，在燈灰上畫出殘缺的山河紋：“三更天，過時不候。“
    更衣時妝奩裏多了盞琉璃燈。素白燈麵題著血字：“烏頭二錢，可緩噬心“，筆鋒淩厲如劍。她舔過墨跡，鐵鏽味裏混著龍涎香。
    【DNA匹配度：99.2%】
    【共生毒素濃度：47%】
    三更梆子響過三遍，沈含錦提著燈籠踩上井沿。西北角的梧桐樹洞塞著油紙包，猩紅劍穗纏著塊帶血的桂花糖，糖紙上印著玉璽紋的缺口。
    “偷上癮了？“
    雪色大氅從簷角垂下，扶鈺倒懸著與她鼻尖相抵。沈含錦將劍穗拋向井口：“王爺可知，顧芷荷的翡翠扳指能開太醫院密閣？“
    井水突然沸騰如滾油。扶鈺攬著她躍上樹梢，看柳姨娘帶人衝進耳房。窗紙被戳破的刹那，沈含錦咬碎桂花糖，甜腥味中，青磚下的暗道轟然洞開。
    腐臭味湧上來時，玉簫抵住她後心：“下去。“
    沈含錦摸著濕滑的洞壁前行，係統光幕照亮七具呈北鬥狀排列的骸骨。每具心口插著翡翠扳指，醫書殘卷上的日期刺目——永昌三年七月初三，太醫院七位太醫暴斃之日。
    劍尖挑開她衣領時，井水般的涼意爬上脊背。祖傳銀鎖“哢嗒“彈開，玉璽金箔與鎖芯紋路嚴絲合縫，映出她肩頭胎記流轉的血光。
    “聖女印記。“扶鈺的呼吸噴在她耳後，“裝得辛苦嗎？“
    岩壁突然炸裂。沈含錦被按在冰冷石麵上，碎石擦著他臉頰飛過。在坍塌的轟鳴聲中，她咬破指尖將血抹在金箔，洞頂浮現的山河圖缺失處正是樓蘭方位。
    “閉氣！“
    井水灌入暗道的刹那，桂花糖在相貼的唇齒間化開。血紅提示炸滿視野：【生命體征強製同步】。浮出水麵時，滿河花燈映著扶鈺睫毛上的水珠，他劍尖挑起盞兔子燈，燈謎紙被血漬暈開：
    “烏頭二錢，可緩噬心，難醫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