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下意識想拒絕，畢竟古話說得好，財不露白。
    但話到嘴邊，他又給吞了回去。
    因為他想起了一群還沒來得及去收拾的人。
    如果利用好，說不定可以挖一個大坑。
    快速掃一眼周圍，隨後他就將腦袋湊到康天宇旁邊，小聲問道：
    “給領導報喜之後，有宣傳嗎？”
    這突然的問題，讓康天宇先是一愣，隨後他就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手一拍大腿，向林易豎起一個大拇指，連聲稱讚道：
    “林老板這個想法好啊！”
    “我待會兒就給領導說一聲，明天拉一個廣告牌到門口，給大家宣傳宣傳。”
    “既然林總提了這個想法，要不要順道再想一句廣告詞？”
    康天宇越說越興奮，而林易也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看到了眉飛色舞這個詞。
    向康天宇擠眉弄眼片刻，隨手拿起放在旁邊的公文包，從公文包裏取出合同，翻到最後總價那一頁，雙手捂住重要信息，將合同總價露了出來。
    看見合同，這個年輕的康天宇心裏落了一口氣。
    心裏也在輕輕嘀咕。
    名字叫小米重工，卻是賣電飯鍋的，僅僅是展銷會的第一天，就簽了兩份500萬元的合……
    康天宇的眼睛突然眯起，然後死死盯住總價後麵的貨幣單位。
    美元？
    他緩緩仰起頭，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林易，林易很自然察覺到了這道目光，將合同收好抓在手中，用合同充當扇子，輕輕扇著風，似不經意地說道：
    “是兩個500萬美元的合同啦——”
    林易用上了一點點上輩子從閩地學來的腔調。
    拖長的尾音，拿捏的腔調，並沒有影響到康天宇的思緒，他隻是愣了一瞬，就拿著鋼筆，在文件夾上快速寫下一行文字。
    【兩個單，單個500萬美元，合計1000萬美元！】
    在這一行文字落筆後，他又掏出手機，在手機上一頓按，緊接著又是一串數字。
    【6826萬！】
    這串數字寫下，這個展銷會的康天宇隻覺得口幹舌燥。
    什麽叫做成績？
    這就是成績！
    展銷會第1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廠，就獲得了6826萬的訂單，僅憑這一點，就可以說明舉辦這個展銷會的正確性。
    也可以說明領導舉辦這個展銷會的前瞻性！
    這些，就是成績！
    想到領導的誇獎，這個看上去40來歲的中年人抬起右手，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膛，對林易說道：
    “林總，你東西先別慌收，我讓我們的工作人員來拍幾張照片。”
    “然後我去找領導，把這件事匯報一下，嗯……明天，明天一早，我們就弄幾張海報放到門口，好好宣傳一下！”
    “你覺得怎麽樣？”
    消費者購買商品，尤其是家電類的商品，有一定的從眾心理，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展銷會上。
    如果真的如康天宇所說，明天可以宣傳一下，說不定今年的單子還可以再加一些，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
    林易腦袋一點：“可以！”
    “那就麻煩您了！”
    “好！我去去就來！”關係到自己的成績，這康天宇很忙，動作很快。
    合上文件夾，一溜煙的功夫就消失在人群中。
    10分鍾後，展覽館中控室。
    康天宇雙手放在身側，身體挺得筆直，如同一杆標槍。
    在他麵前，是姑蘇市招商局局長張金山，還有文旅局局長何開明。
    這兩個大局長手裏拿的文件，是康天宇剛剛在林易那裏記下的想法，還有數字。
    足足過去了好幾分鍾，何開明放下手中文件，右手食指輕輕在桌上敲著，聲音清脆而有節奏，一下一下，每一下都敲在康天宇心頭。
    敲了大約兩分鍾，他驀地抬起眼，目光直視康天宇，用嚴肅的語氣問道：
    “你如何確定，這個叫做小米重工的公司的老板，他手裏的合同是真實的，不是假合同？”
    此話一出，康天宇愣住了，何開明旁邊的張金山也愣住了。
    就在康天宇苦思冥想，該如何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張金山拿過文件，輕聲解了他的圍：
    “這裏是展銷會，他沒必要造這樣一份假合同，因為糊弄我們，對他沒有好處。”
    “而且前兩天，就業和發展指導辦公室那邊，也給過我這個公司的資料。”
    “他們正在大力建廠房。”
    “現在他們在這裏拿到了單子，我們更應該扶持。”
    說到這裏，張金山對著何開明擠了一下眼睛：
    “更何況，沒有業務，我們也可以幫忙宣傳啊！”
    “宣傳宣傳，業務不就來了嗎？”
    而何開明也在這時候理解了張金山遞過來的眼神，他一拍自己腦袋，懊悔道：
    “你說的對，是我傻了！”
    拍完腦袋，他下巴向著康天宇一點：
    “小康，說說你的想法。”
    畫題跳得太過迅速，康天宇花了幾秒鍾才跟上節奏，在心理組織和語言，他像連珠炮一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才剛說完，他就發現對麵的兩位領導臉上多了一抹憂愁。
    剛要開口，何開明的聲音就在對麵響起：
    “小康，這一次的展銷會來了幾個大牌子，他們名聲在外，他們的銷量合同肯定大，如果按照你剛才的成交量來宣傳，那肯定是他們站在前麵。”
    “這些大牌子的工廠不在我們這邊，我們這樣宣傳，那等於是給他人做嫁衣啊。”
    何開明剛說完自己的擔憂，就聽見旁邊張金山發出一聲輕笑。
    在笑聲中，張金山的話語跟著響起：
    “放兩塊led屏，我們姑蘇市自己本地的企業，滾動速度慢一點，讓人看清楚企業名字，看清楚企業的產品，看清楚企業的廣告詞。”
    “外地的企業，滾動速度加快就好了呀！”
    “到時候就算省裏麵的領導問下來，那我們也可以有說法的。”
    “這是姑蘇市的展銷會，那扶持重點肯定要放在我們自己的企業上！”
    “再不濟，我們也可以推脫是技術問題，這技術問題，我一個搞招商的，你一個搞文旅的，也不懂啊。”
    “下麵的人也是小笨蛋，也是第一次搞這種宣傳，沒有經驗。”
    越往後麵說，張金山臉上的笑容越盛。
    他三下五除二的幾句話，直接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也把所有的鍋都丟開了。
    當然，最大的鍋還是他在背，但有了借口。
    領導說起來，也最多說兩句，也就是兩句話，轉過頭就忘了。
    而旁邊是聽完他想法的何開明，也隻能豎起大拇指，連聲稱讚這個搭檔：
    “高！實在是高！”
    前後退路，加上相應的操作都想好，何開明大手一揮：
    “小康，你趕緊去忙！”
    “核心就記住一點，要扶持我們姑蘇市本地的企業，要大力扶持！”
    “要狠狠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