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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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朵腦海中一片空白, 不知太子殿下何時過來的,又聽去了多少……也許是全部。
    否則他何至於滿臉陰鷙,雲朵甚至聽到了他手掌緊握發出的骨節錯位聲。
    「我這運氣也太背了吧!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 太子殿下還不得把我剝皮拆骨……」
    她哭喪著臉走上前,低聲求饒:“殿下,奴婢不是那個意思,您聽我把話說完……”
    太子目光越過她,冷冷看向她身後的李猛。
    李猛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殿下恕罪!卑職在這朝陽殿外巡邏,隻是巧遇同鄉寒暄兩句, 卑職先前並不知曉雲朵是您身邊的人……”
    太子居高臨下地掠他一眼,嗓音淡漠:“現在知道了?”
    李猛滿臉惶恐, “是, 卑職知罪……”
    太子麵容冷戾, 吐字無情:“你擅離職守,與孤的侍寢宮女私會, 按律當處……”
    雲朵趕忙開口解釋道:“殿下, 不是私會,我們隻是偶遇……”
    李猛聽到太子這話,幾乎是猛地抬起頭, 瞠目結舌地盯著雲朵。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丫頭不光是太子身邊的侍女,還是侍寢宮女!
    「怕不是早就被太子睡過了!」
    「若不是見她貌美,人又單純可欺, 我還上去廢什麽話!真是自作自受。」
    太子聽到他的心聲,麵色更是瞬間陰沉如墨。
    侍衛統領郭校聞訊趕來,立刻朝太子拱手行禮,又看向李猛:“殿下這……”
    「這宮女不會就是李猛口中那個, 倒貼他,癡迷於他的小美人同鄉吧!」
    太子閉上眼睛,掩住眸中翻騰的怒意,寥寥幾語便給出了處置:“玩忽職守,杖責四十。”
    雲朵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殿下!”
    她不過是與人說了兩句話,怎麽就要打四十杖了?
    四十杖下去,人還能活命嗎……
    李猛渾身血液幾乎涼透,趕忙磕頭求饒:“殿下饒命!卑職與她當真隻是同鄉偶遇,從無逾距之舉……”
    太子不欲多言,看眼郭校,後者當即拱手應下,派人把李猛押下去打板子了。
    雲朵嚇得臉都白了,見太子沉著臉轉身離開,她趕忙追上去,“殿下,奴婢真的沒有跟他私會,您不能這麽罰……”
    太子置若罔聞,周身戾氣令人膽寒。
    雲朵鼻頭發酸,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暴戾無情的太子殿下。
    她沒辦法,幹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殿下……”
    太子深吸一口氣,終於停下了腳步。
    雲朵緊緊攥著他衣袖,指尖用力到泛白,“殿下,奴婢沒有說您不好的意思,我還沒說完您就過來了,如果您是因為我才重重罰他,我……”
    太子轉過身盯著她,麵容幾乎冷酷到極致,雲朵頓時嚇得不敢往下說。
    良久之後,他冷冷扯唇:“你待如何?”
    雲朵顫著聲,無措道:“您……您罰我吧,是我不該與私下與侍衛見麵,不該在背後議論您的不是,是我不懂規矩,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您要罰就罰我……”
    太子厲聲道:“你以為孤不會罰你嗎?你的賬都在孤這裏記著,來日遲早一同清算。”
    “是,奴婢有錯,該當受罰……但李猛他是無辜的,還請殿下手下留情……”
    雲朵不知李猛心中是何想頭,至少在她眼裏,不該是如此重罰。
    太子冷冷睨著她,“你同他才相識幾日,便知他無辜?還是說,你早就對他芳心暗許,是孤拆散了你們這對鴛鴦?”
    太子忽然想起來,當日刑房審問,她心裏對將來的的打算便是——“嫁一個身強體壯的侍衛,沒羞沒臊地過完下半生。”
    她口中的侍衛,便是那李猛?
    她想嫁給李猛?
    李猛雖然嘴臉醜陋心思歹毒,那身材的確勉強稱得上四肢發達了。
    他還記得,那晚他審問她曾經夢到過何人,她口中那一長串的人名裏,便有她的同鄉李侍衛,這自然也是李猛了。
    她還夢到過李猛!
    方才那郭校心中所言,且不論真假,至少李猛認為她曾經倒貼他、癡迷於他,並且於人前大肆吹噓炫耀。
    太子沉沉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眸中已是壓製不住的滔天怒意。
    雲朵被他赤紅的眼眸嚇得不知所措,趕忙搖頭辯解:“沒有,我們根本沒見過幾回,就連我來東宮他也是今日才知。”
    究竟見過幾回,太子自會去查。
    他怒火中燒,冷冷扯唇:“沒見過幾次,你便幫他說話,就想要替他受罰了?”
    雲朵才要開口反駁,立刻就被男人打斷:“橫豎孤在你心中就是個如狼似虎、心狠手辣之人,孤便是要他性命,你又能如何。”
    雲朵終於明白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她攥緊手掌,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咬牙說道:“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奴婢就要一輩子待在承光殿,不得與任何男子見麵,所有與奴婢有過接觸的男子,殿下都要置於死地是嗎?”
    太子臉色沉了又沉,甚至彌漫著許久不曾有過的騰騰殺意。
    “再敢多言,孤直接下令殺了他。”
    一旁的曹元祿朝她搖頭示意,殿下既然隻罰刑杖,便是沒打算置於死地,真想亂棍打死,那可不是這個說辭。
    雲朵緊緊咬著唇,終於不敢再開口。
    曹元祿聽不到那些心聲,當然也與雲朵一樣,覺得自家殿下罰得重了些,卻又不敢貿然開口相勸,隻得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殿下,咱們再不過去,那頭的好戲可就趕不上了。”
    雲朵還沉浸在氣惱和委屈中,聞言下意識回過神,“什麽好戲?”
    太子冷冷開口:“你師父師娘的好戲。”
    雲朵滿臉疑惑,她哪來的師父和師娘?
    曹元祿也不明所以,沒聽說過寧德侯世子與雲朵還有這層關係啊。
    太子冷眼看她,“同孤走,還是去陪你那同鄉一道受死,你自己選。”
    雲朵自知胳膊擰不過大腿,隻好先跟上去再說。
    ……
    朝陽殿。
    明成帝見太子離席,喚來湯福貴詢問:“太子去了何處?”
    他還想趁此機會,同太子議一議太子妃的人選。
    明成帝為此考慮了多日,心中已有幾家閨秀的名字。
    其中兩位是太子舊部家的女兒,他們原本就支持太子,結為姻親對太子隻起著錦上添花的作用,可以考慮。
    另外幾名高門貴女,她們的父兄都有把柄在明成帝手中,或是已被錦衣衛查出貪贓枉法的證據,隻等著下令抓捕,由他們的女兒嫁入東宮,對太子不會有任何助益,明成帝也可找準時機,一網打盡。
    還有兩名禮部呈上來的人選,明成帝不願留給太子,倒是可以賜婚老五、老六。另外幾個家世不算顯赫,卻是清流人家的女兒,可許配給老二、老四為側妃。
    湯福貴正要回稟,徒弟王澤躬身從外頭進來,向明成帝稟告道:“太子殿下派人來報,說偏殿有出好戲,請陛下一道前往觀看。”
    明成帝心下困惑,好戲?
    太子想給他看的能是什麽好戲?
    明成帝麵容微凜,立刻起身擺駕,竟是先於太子趕到偏殿之外。
    台階下,太子手下親衛趙越手裏扣押著兩名丫鬟、一名長隨,在此等候。
    盡管三人都被棉巾塞了嘴,明成帝還是認出來,其中一人正是寶華殿玉嬪身邊的丫鬟。
    他臉色微微泛青,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越拱手行禮,道:“稟陛下,太子殿下發現玉嬪娘娘與寧德侯世子今夜在此私會,這才命屬下扣住這幾名下人,等陛下前來裁奪。”
    明成帝幾乎是兩眼一黑,隨即是冷怒到幾乎猙獰的表情:“簡直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陛下入殿一看便知。”
    一道清冽淡漠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明成帝轉過頭,便見一身玄金盤龍錦袍的太子穿過垂花門,不急不緩地行步前來。
    明成帝攥緊拳頭,嗓音中壓製著滔天之怒:“這就是太子想給朕看的好戲?”
    太子漫聲一笑:“陛下不敢進殿,是怕當真看到什麽?”
    明成帝滿臉怒火,一腳踢開了偏殿的大門。
    屋內男女的旖旎聲響戛然而止。
    曹元祿立刻差人入內,將爐中的熏香滅幹淨,正欲開窗通風,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清晰的破窗之聲。
    秦戈立刻眼疾手快地上前,將跳窗而出的寧德侯世子一舉擒獲,押送至明成帝麵前。
    寧德侯世子衣衫不整,劇烈地喘息著,脖子上還有鮮紅的抓痕。
    明成帝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一腳將人踹翻在地,又疾步入內踢開屏風,那床上釵環橫飛,滿身歡好痕跡的**,不是玉嬪又是誰?
    明成帝登時氣血翻湧,雷霆震怒:“你這蕩婦,簡直不知廉恥!”
    皇帝登基二十年,對外一向溫雅寬和、從容有度,練就了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這是頭一回,氣得渾身發抖,體麵全無,幾乎被滔天的怒火完全吞噬。
    寧德侯世子掙紮著起身,直到此刻才徹底地冷靜了。
    腦海中極速運轉,他跪行到明成帝腳下,手掌發抖著指向太子:“陛下明鑒!是太子設計陷害,微臣身邊的長隨被太子收買,刻意將微臣引過來,是想要置微臣於死地,想要離間陛下與皇後娘娘,令陛下與我父親君臣離心,陛下莫要受人蒙騙,誤殺忠良……”
    明成帝怒極反笑,咬牙切齒道:“你穢亂後宮,與朕的妃嬪苟且偷歡,還敢自稱忠良?”
    不管有何隱情,他二人鴇合狐綏,被他當場捉奸在床,讓他堂堂帝王臉麵丟盡,此事做不得半點假!
    跟隨太子前來的雲朵簡直目瞪口呆。
    原來太子殿下所說的師父師娘,就是寧德侯世子和玉嬪?
    他怎麽知道,她那些床榻上撩人的本事,都是夢裏向寧德侯世子和玉嬪取經學來的?
    雲朵在這混亂又震撼的場麵中,小心翼翼瞥了眼太子,心裏不合時宜地嘀咕起來。
    「他把我師門都端了,往後我跟誰學本事去?」